四域,靈雷層深處的高空中,一道巨大的光膜被撕裂開猙獰的豁口,散發着詭譎波動的光芒,彷彿一個深邃的通道漩渦。
豁口周遭,道道紫藍色的、兇惡而細瘦電火,在濃密黑雲裡頻繁地活動着,瘋狂閃灼,發出陣陣‘噼啪’之聲。
一道體型足有兩丈高的土黃色小巨人,懸浮在豁口附近,雙眼噴薄出的灰芒伴隨神識籠罩向下方的大地,感受着那令他興奮的澎湃地氣。
他如此俯瞰着這片新的修仙界,即使曾經多年來早已通過各種傳聞熟知這裡,也遠不如現在真正親臨來得激動。
這裡是一片新的修仙界。
他可以憑藉當初得到的地仙道統,掠奪這新世界的福地和地底深處的地氣。
在這裡,他無需遵守一些規則,可以肆無忌憚的掠奪,自身的實力自然也就能快速變強。
更何況,這個世界還存在更多古早時期破碎的道統,那是區別於他們世界的道統。
若能得到那些道統中遺留的仙人之力,哪怕不能繼承道統,也能將仙力帶回去,交易給需要的大能,增強大能的道統力量。
那是合道大能都非常感興趣的珍稀資源,也是他此行冒險過來的目的之一。
不過此刻,外道化神裴慎樞心裡是喜憂參半。
喜的自然是這個待開發的新世界資源豐富。
憂慮的則是,他的力量遭受了壓制。
哪怕他早已得到過這方修仙界的破碎地仙道統傳承,可削弱這方世界那詭異的壓制排斥。
但這方世界,畢竟不是僅僅只有一種道統,而是五大正仙道統。
他僅僅得到其中一種破碎的道統力量,還無法完全豁免來自這個世界對‘非我道修士’的排斥壓制。
因此,他的力量在施法時會被削弱了一些威力,消耗後恢復的速度也變慢了很多。
這無疑也是對他很不利且危險的,哪怕有幾位跟隨他進入的元嬰能幫助分擔一些壓力,可這個世界的頂尖強者,也是格外強大的。
此時,裴慎樞仔細感應熟悉着這個世界,身影始終處於進入大幕的豁口旁,並未妄動。
相較於他的謹慎,他的另外兩名最先打破大幕進入這個世界的同伴就要激進多了,此刻他仍能感應到遠處靈雷層中的戰鬥波動。
但他不打算參戰。
如今大幕已是破開,有大能修士干預,破開的門戶想要恢復也很困難。
他有很多時間和機會可以慢慢熟悉這個修仙界,沒必要非得與這個修仙界的同境界修士死磕。
即便是入侵,也能以相對柔和的方式入侵,何必一開始就那麼激烈。
這時,他突然有所感應,察覺到危機,渾身寒毛聳立。
一道渾身散發着強烈銀光的魁梧人影電掣臨近,驀地提起手中長槍投射而出。
轟哧!——
一道由無窮靈氣凝聚的壓縮赤紅氣柱,撕裂雷雲,狠狠襲近。
“東方化遠!?你瘋了?敢對我出手!”
裴慎樞驚怒,連忙閃避。
“轟!”一聲,他身影瞬間消失,留下一堆乳白色破開的雲霧,險之又險的避開長槍。
但在那瞬間,兩道銀光從東方化遠雙眼激射而出,後發先至,直刺入他雙眼。
裴慎樞頓時心中一陣悸動,體外覆蓋的灰褐色石質盔甲迅速在地仙道力作用下蠕動起來。
“找的就是你!”
東方化遠神情兇戾,抓住飛回的長槍,手臂肌肉隆起,銀光爆涌,驀地揮舞橫掃。
嗖!——
長槍竟剎那化爲巨斧,斧刃瞬間散發出灼熱的紅光。
“彭咔”一聲爆響!
裴慎樞體外的盔甲剎那被一分爲二,切口處兩股道力充斥交織,一片通紅,隱隱融化。
下一瞬,兩股力量衝突爆炸,頓時轟中裴慎樞的身軀。
這突然之間的變化太過迅猛,裴慎樞都無法施展其他術法豁免傷害,身軀便是一陣劇痛,發出瘮人骨碎聲。
頓時大片盔甲碎裂形成的灰褐色的石質碎片飛竄。
裴慎樞身形如流星般被擊向下方。
尚在半空時,又一道閃爍銀光的長槍似閃電般狂襲而至。
裴慎樞長嘯間掐訣。
大量地氣伴隨化神之力聚攏而來,在其體外構成固若金湯的圓形石山。
“咔!”
長槍落在石山上,直插而入,陡然爆綻道道分裂開的根狀閃電。
石山破裂,狠狠砸在下方的平原上,爆出一圈恐怖的衝擊波,橫掃四面八方。
剎那間,距離爆炸點中心處不遠的幾個修仙小家族被波及。
這些家族還未來得及開啓護族大陣,家族建築便在大地巨震中搖晃,於散播而來的靈氣氣勁中震裂了牆體,甚至塌陷,不少練氣修士哼都沒哼一聲,當場就被震暈過去。
清晨,海濤拍擊礁石和沙灘的聲響,永無休止地喧囂着,似乎也預示着整個修仙界因利益而掀起的種種爭鬥,每時每刻永無止境的上演。
四海靠近四域的各處墮落絕地,陸續有些靈威強烈的修士疾馳飛來,其中甚至不乏化神境的強者。
這種人物,往往一經出現,哪怕有所收斂,千里範圍的靈氣仍是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有人觀察了片刻墮落絕地的動靜後,又直衝天際,穿過靈罡風層,飛上靈雷層,警戒的觀察來自四域至高空的動靜。
此類情形,在四海一致上演,彷彿緊緊防備着墮落絕地後方的四域。
東仙海的靈雷層中,一位身材高大威猛,氣勢凌厲的中年人目中寒光閃爍。
他的眼神似乎都帶着壓迫感,身上的衣裳雖然樸素,連法袍都算不上,似只是最尋常的凡間粗布衣物,卻反是襯托出他獨具一格的氣質。
此刻,在觀察了片刻後,他已觀察到極遠處來自四域內的靈雷層的戰鬥波動,身上散發出的劍氣不由更爲凌厲,似在發出無聲的警告,彷彿一頭捍衛領土的猛虎。
“永信劍君!如今的情況,看來是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嚴重啊,也許我們要聯手其他道友,借森羅之力,將四域暫時封鎖了。”
一道蒼老聲音遙遙傳來,旋即明亮的光芒浮現。
空氣中似乎都開始充滿了讚美的天籟之聲,彷彿有無數信徒在膜拜着某位神仙。
那明亮的光芒中,逐漸顯現出一道身穿白袍的老者身影。
他滿頭白髮披散,眼角魚尾紋和臉頰法令紋明顯,慈眉善目,手拿着懸有仙桃的柺杖漂浮而來,舉止從容,顯得無比溫和而自信。
他一出現,這一片危險的靈雷層似都變得安全了不少,烏雲被照亮。
一種古樸、沉穩、平和的氣息從他身上擴散,令人心生敬意,不敢有任何不敬之意。
渾身充滿劍意的永信劍君回首,看向出現的老者,眼神中掠過一絲忌憚與冷意,哼道。
“明光上人,你既然知道四域惹了這天大的麻煩,之前四海修仙聯盟會上,你還百般爲他們說情,知道你是老好人,也不必好到這種程度吧?”
他話語一頓,又語氣略帶揶揄道,“之前你不是還爲那批進入海域的長壽宗修士說情。
怎麼?現在這四域內,可是還有不少修士準備逃進四海,你不打算做好人救他們了?”
身穿白袍的老者絲毫不爲動怒,看向前方,溫和笑道。
“劍君,看來你是誤會老夫了。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老夫的確是願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襯長壽宗道友一二,卻也得爲四海修士的安危考慮負責。
如今形勢已然不同。
來自大幕後的外道邪魔入侵,我們四海未來都可能陷入麻煩,自身難保,老夫也要爲四海修士的安危負責
四域內沒能逃出的在那些修士,只能是可惜了,他們沒抓住機會.”
“虛僞的老牛鼻子。”
永信劍君心裡冷哼,轉而看向靈雷層,眉頭深深皺起,迴歸正題道。
“我察覺那邊的波動,難道是曲神宗在和那些外道邪修交手?
這或許正是如你所說的合適機會,我們可現在立即聯合其他三海的道友,封鎖四域,否則那些外道邪修,若是擺脫曲神宗的糾纏騰出手來.”
明光上人笑呵呵道,“那我們何不現在一齊進入四域,出手解決這幾個膽敢闖進來的外道邪修,一勞永逸,斬斷他們探入進來的爪牙。
若是失利,再聯手封鎖不遲。”
“看不出,這靈光向來和和氣氣,這次倒是狠辣果決?”
永信劍君心臟一跳,旋即冷冷注視明光上人,心裡輕笑,沒有同意。
這聯手殺進去,說起來倒是容易。
但先不提與化神交戰的兇險。
便是有多少人願意殺進去,都是未知數。
萬一殺進去後發生不妙,留在四海的人又將返回通道封鎖,豈非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了。
修煉到化神境的修士,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行事自然不會如愣頭青。
“殺進去就罷了,我提議先封鎖,立即在四海靠近絕地的邊緣建立封鎖線,我們一同佈置四海封仙禁制,包括消息,也要嚴格封鎖,以免引起恐慌。”
四海各大頂尖勢力,對於來自四域內的消息,的確是封鎖得極其嚴格。
到如今,各個得到消息的四海大勢力高層,均是人心惶惶。
沒得到確切消息的,雖也盲從的開始慌,卻也因不知而少了一些畏懼。
畢竟不知者無畏,也就不會自亂陣腳。
更多仙宗門派,都只道是海那邊的四域發生了內戰窩裡鬥,導致長壽宗大舉遷徙,逃亡進東海。
很多仙宗門派的修士,甚至都在幸災樂禍的嘲諷,認爲長壽宗修士是打了敗仗,堂堂頂尖大宗門,如今卻是喪家之犬。
哪裡又清楚,四域內發生的並非是內鬥那麼簡單,而是大幕後的外道邪修入侵了進來。
這消息封鎖後,對陳登鳴等長壽宗修士而言,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受排擠的力度,是要小很多。
否則若是教東仙海的諸多仙宗門派以及修士們知道四域內的大幕破開,外道修士入侵了進來,多數人絕對是要遷怒到四域修士身上。
屆時四域修士可能將會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就不是被排擠那麼簡單了。
陳登鳴當然是清楚這種狀況的,故而這漂泊四海,流浪在外,始終保持低調。
即便一些弟子遭受排擠與本地仙宗道門起衝突,他亦是親自出面,迅速安撫擺平,往往主動賠禮,防止激化矛盾。
這樣一來,一路上自是也根本沒有惹出什麼麻煩,苟得太平。
但這也令諸多弟子一路上憋着一口氣,難以發泄。
這也幸虧是長壽宗弟子,絕大多數人都深諳苟道,憋得住。
若是天道宗修士,早已掀起動亂。
即便如此,數千人一路上保持壓抑的氛圍,情況自然是好不到哪裡去,隨時可能產生石破天驚的爆發。
那時,就是人發殺機,地覆天翻。
此刻,在一處足夠廣袤卻毫無靈脈的凡間海島上。
四艘長壽宗靈舟停泊在此,數千長壽弟子也在陳登鳴的安排下,於這座島嶼暫時駐紮下來。
大部隊就此在這裡歇腳棲居,不再繼續前行,令旅途勞頓倍感壓抑的諸多弟子們,得到了暫時的放鬆。
海邊,陳登鳴聽着一陣陣宛如女子佩然生響的足環之聲的海浪,吹着溼潤涼爽的海風,看遠處升起的篝火和一個個弟子們快速建起來的房屋,多日來疲累的心情也舒緩了不少。
此時,他才真的感覺到了身爲上位者,肩擔着數千弟子重任的辛苦,無比懷念刑慧光還在的時候。
“也不知道刑師兄究竟突破元嬰沒有初祖之前與三師叔聯繫時,也沒提起過刑師兄的事情。”
陳登鳴心內暗道,目光看向一旁海灘上正與一羣烤海妖的弟子混跡在一起的黑豹。
如今離開長壽宗那種靈氣濃郁之地,甚至連曾經一級靈脈的駱山城都比不上,這黑豹的修煉環境也是跟着他這主人一起逐漸變差,也就只能吃吃海妖,靠妖獸肉中蘊含的靈氣來修煉了,甚至連海妖都要它自己去捕獵的。
在陳登鳴看來,這也算是由奢入儉後的一種磨礪吧。
至少就這樣,這黑子還是不願離開他身旁,願意跟着一起吃苦,完全是患難見真情了。
畢竟黑子除了肚子上的兩排字,完全是自由身,可未曾被如馭獸宗修士那般,打下某些控制禁制或者法器。
這時,前方几道靈光快速破空臨近。
蔣強、黑風等人駕馭靈光從附近的凡人國度返回。
“陳哥!”
蔣強降落下來後,迅速作揖行禮,而後彙報走訪凡人國家的情況。
“.不出所料,那位國君是非常願意我們駐紮在這裡的。
那國君表示他們上貢的門派叫水雲門,門內有金丹老祖一位,我們送去的禮物,那國君表示會上貢給水雲門,我估計也是已經得到了水雲門的首肯。”
“水雲門”
陳登鳴微微頷首。
這與他派分身前往附近坊市調查到的情報大致相同。
正是因爲知曉這島嶼小國背後的水雲門名譽頗好,喜與人結善,他纔將安排弟子們棲居的地點選在此處,以免與海域仙宗發生衝突。
這已是目前儘可能安排好的方案。
爲遵守四海共約,他們目前很難進駐到擁有靈脈的地方。
畢竟只要有靈脈,就有仙門或者修仙家族勢力盤踞。
哪怕一個最小的築基修仙家族,只要對方不同意,他們也無法駐紮在其家族附近。
而尋常勢力,又豈敢邀請他們如此龐大的一股‘外地勢力’,駐紮在自家本家的地盤附近,至少目前是沒有碰到這種開明的勢力。
此時,短暫棲居的地方安排好後,陳登鳴也鬆了口氣,準備進行下一步的獨行計劃了。
長壽宗如今的當務之急,便是要尋找到初祖地圖上記載的三十多處福地,從中挑選出無人佔領並且資源合適的福地,然後遷徙過去,建立新的宗門。
如此一來,也不算搶佔東仙海仙宗門派的資源,新的門派也成立起來了,弟子們未來就能安穩的修煉,他陳白毛也可以安穩修煉到元嬰了。
但這尋找福地之事,如今看來,是不能帶着數千人大張旗鼓滿世界的跑去尋找了。
人心不一,情緒不同。
這一路上走來,許多弟子已頗爲壓抑。
繼續這般四處奔波下去,途中再與一些刻意排擠的仙宗門派發生摩擦,陳登鳴懷疑,很可能將要發生流血的大事件。
其實,這也是修仙界實力爲尊的好處,他和蘇師叔、公輸載等人,都擁有凌駕衆人之上的偉力,再加之積威已久,擁躉衆多。
否則就這麼帶着一羣本可享受宗門靈脈之地的大宗弟子漂泊海外,四處流浪,過着連散修都不如的排擠日子,早就要被一羣人反了。
畢竟,這些弟子可到現在都不清楚,四域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如今已是有些人開始埋怨,寧願與魔修拼個你死我活,也不願流浪海外背井離鄉。
“與魔修拼個你死我活,不願背井離鄉.若是隻與魔修拼,又何必背井離鄉。”
陳登鳴聽着那邊隱隱傳來的一些吐槽聲,內心一嘆。
對不遠處的黑雲豹招了招手。
隨後領着屁顛兒屁顛兒含着一個烤魚頭的黑雲豹,前往靈舟方位,去與師姐以及蘇師叔道別。
這尋找福地之事,還得是他這個道子事必躬親,展開獨行計劃。
換了旁人都不行。
畢竟所記載的福地,都是幾位老祖數千年來雲遊四海尋覓到的絕佳寶地,屬於絕對保密的珍稀資源。
其中已被人發現後佔據的福地,也就不說了,失去了價值。
但沒被發現的福地,卻各個都是價值連城,若是被一些仙宗門派知曉,絕對要前往佔據爭奪,沒誰嫌棄自家門派的資源不夠多。
故而,這記錄福地資源的地圖,初祖也只交到了他手中。
在蘇師叔坐鎮庇護諸多弟子的情況下,也只能由他親自去尋找。
換了公輸載或者告知一羣親信弟子去搜尋,都絕對不靠譜。
訊息一旦外泄,長壽宗遷徙並定居下來的未來發展大計,就將面臨巨大的夭折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