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傑張了張嘴,侷促不安道:“媽,你聽我說,安安和秦邵陽……”
“小杰,把頭擡起來,看着我,媽要聽你說實話。”
黎傑心裡一顫,或許是內疚,或許是害怕,他根本不敢擡頭,因爲坐在對面的是自己的至親,自己最敬愛的父母。
可自己要是把真相說出來,二老會更加接受不了。
也許,自己和男人的關係,永遠都不能見光,也只有這樣,自己和父母安安的關係才能夠繼續下去。
面對痛哭流淚的母親,還有強忍住難受的父親,黎傑的嘴角勾勒出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爸,媽,其實我從一開始就不同意他們兩個在一起,可安安當初卻沒有聽我的意見,執意要跟秦邵陽結婚。說老實話,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們兩個都是不合適的。這種不合適,其實在婚後沒多久就出現了。安安工作上雷厲風行,而且又心高氣傲,秦邵陽老實沉悶,他們在性格上的差異導致兩人在很多事情上出現了分歧,包括孩子的事情上也是。”
黎母抹了把眼淚:“這一點是安安的不對,可邵陽也從沒有和我們提起過他也想要孩子啊?要是他真的想要,也可以跟安安說啊。”
“他尊重黎安的選擇,所以一直不說。”
黎母不解道:“既然是這樣,那他又爲什麼要離婚?夫妻之間再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而且像邵陽這麼老實敦厚的孩子,又怎麼會提出這種想法?”
“不是的,媽,你聽我說,”黎傑緩緩搖頭:“安安態度強勢,秦邵陽看上去都聽她的,但不一定就證明他們的婚姻生活和諧。兩個人身份背景性格什麼的差十萬八千里,幾乎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也不會處理夫妻之間的矛盾,久而久之肯定會出大問題。雖然秦邵陽從不抱怨,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很累。”
黎母盯着黎傑,奇怪道:“小杰,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被母親這麼一問,黎傑心裡有點發怵:“媽,他們婚後的生活模式你們也都知道,根本算不上是什麼秘密。再說了,安安不在的時候,我的生活都是秦邵陽在照顧,很多事情他都會向我傾訴,包括他和安安之間發生的問題。說實話,我是曾經看不起他,覺得他配不上安安,不過和他在一起生活久了,我對他的看法漸漸發生了改觀。”
“小杰,你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你以前很不喜歡邵陽的,現在反倒開始幫他說話了?”
“媽,正因爲我曾經不喜歡他,所以我對他的評價纔是客觀的,”黎傑頓了頓道:“爸,媽,說實話,我覺得安安也不是真的愛秦邵陽,可能是安安太年輕了,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只是認爲秦邵陽適合結婚,就把他強行留在了身邊,反而忽略了很多其他的因素。”
黎母還是不明白:“可是,像結婚這種大事,都要反覆考慮清楚,他們兩個怎麼可以這麼草率?還有你也知道這個事情,爲什麼就不阻止他們?”
“媽,你也是知道安安的個性的,光靠我阻止就能阻止得了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兩個在一起也並不快樂,其實分開也並不是一件壞事,我想他們兩個也是考慮清楚才下此決定的。”
“既然你早就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們?如果安安不回來,你是不是準備一直這麼瞞下去?就算你想瞞,你又能瞞多久?”
黎傑解釋道:“爸媽,我只是不想讓你們受打擊,所以才和安安商量好不告訴你們的,我們不是有意的,我們只是不想讓你們太傷心,所以我們……”
三人說話間,秦邵陽端着熱好的飯菜從廚房走了出來,見到客廳中的一幕,低下頭不說話。
“邵陽,你過來。”
許久不發話的黎父終於開口叫住了秦邵陽。
秦邵陽狡黠的步子明顯地一頓,他轉過身,望着黎父:“爸……”
黎傑見狀,忙不迭上前接過對方手裡的碗筷:“我來吧。”
“謝謝哥。”
黎傑微微擡眼,與男人的視線有了短暫的交匯。
男人的眼中,有種安定的力量,讓黎傑內心的不安和焦慮少了不少。
只消這麼一瞥,卻已經足夠,縱使沒有說話,卻抵得上千言萬語。
黎傑推開房門,見黎安趴在牀頭,一動不動。
他低低嘆了口氣,隨後道:“安安,吃飯了。”
“不想吃。”
黎安的聲音悶悶地傳過來,聽得叫人難受。
“有什麼事情都沒有吃飯重要,聽哥一句,把飯先吃了吧。”
黎傑把飯碗放到牀頭,輕輕拍了拍黎安的肩。
黎安支起身子,坐在牀邊,紅着眼看着黎傑,眼角有明顯的淚痕。
“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被這麼一個男人拋棄了,還在這裡哭……明明都已經想好了,可真的看到他還是很難過……”
黎傑柔聲勸說道:“沒關係,你心裡委屈,傷心是難免的。”
黎安端起飯碗,剛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怎麼了?”
“是他燒的,我不想吃。”
黎安吸了吸鼻子,聲音又哽咽了。
看到自己的妹妹傷心難過的樣子,黎傑只覺得心口像有無數只螞蟻在爬,難受極了。
“安安,我知道你心裡不好過,但是,人總要向前看,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決定,就不要再多糾結了。”
“我知道啊,但是我畢竟還是喜歡過他的,雖然現在那種感覺已經很淡很淡了,可是我……算了,不說了,吃飯。”
黎安嘟着嘴,拿起飯碗又吃了起來。
看到黎安吃着飯,黎傑心口的積鬱消散了不少。
黎安和秦邵陽的事情也不難辦,說到底,還是父母那邊的問題。
本想瞞着他們的,可沒想到卻變成了這樣,真不知道今晚到底該怎麼收場。
“哥,其實我都看開了,可你看媽剛纔的樣子,我一時生氣,所以才說漏了嘴,早知道我就不這麼早回來了……”
黎安邊吃飯,邊嘀咕着。
“這也不能怪你,誰會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黎傑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黎安瞟了眼黎傑,責怪道:“哥,你都知道我和他要離婚了,幹嘛還帶他過來啊?”
“我也不想帶他過來的,但是爸媽這裡過不了關。”
“唔……讓爸媽知道也好,反正也是遲早的事,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跟爸媽交代。”
黎傑蹙着眉,面有憂色。
也不知道他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雖說自己很想出去幫他,可自己的身份實在尷尬,說多了父母和安安反而會起疑。
而另一邊,秦邵陽坐在在二老面前,低着頭,默不作聲。
就在剛纔,他把自己的心裡話原原本本說了出來,等着二老的發話。
“這就是你的回答?”
“是的,爸。”
黎父揮起拳頭,朝着秦邵陽的臉揍過去。
黎母一驚,叫道:“老黎,你做什麼呢?”
秦邵陽看着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拳頭,閉上了眼。
這一拳,自己必須承受,既是讓自己的良心能夠不再這麼不安,也算是給黎安和二老的交待。
可那拳頭卻遲遲沒有打到自己臉上,反而傳來黎父的聲音:“既然你已經這麼說了,那從今以後你就不再是我們黎家的女婿了。”
秦邵陽睜開眼,對上黎父略微有些渾濁的雙眸,頗爲意外:“爸。”
“別叫我爸了,我受不起。”
黎父緩緩從沙發上起身:“不早了,我要去睡了,有什麼話,等明天再說吧。”
秦邵陽又把目光投向了黎母。
黎母注視着秦邵陽,語氣沉重:“邵陽,既然你覺得和安安不合適,那彼此分開也沒有什麼不好,可我無法接受的是你一定要和她離婚的決定。老黎或許可以接受,但我不會。”
秦邵陽面色暗淡:“媽,對不起。”
“別說了,我們都很累了,今天晚上你就在這裡住下,明天你就回去吧。”
“好。”
秦邵陽注視着黎母關上房門,硬朗的臉龐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色澤,不過整個人卻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擔子,輕鬆了不少。
黎傑安撫好黎安,端着空碗來到廚房。
男人還在裡面忙碌,低着頭繃緊着側臉,勾畫出一條剛毅的弧線。
黎傑遞過碗,對方也不說話,直接接過就放入水槽裡清洗起來。
見男人這樣的反應,黎傑擔心道:“爸媽怎麼說?他們有沒有罵你?”
“沒有。”
自己的父親平常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其實他性格內斂,更不是那種什麼話都說的性格。至於自己的母親,雖然脾氣急了點,可也不是那種會無理取鬧的。
只是男人和黎安的事情,他們無論如何都是沒有辦法接受的,不過,也許是自己之前的話起了點作用,二老都沒有爲難秦邵陽。
不過,不知道明天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哦。”
男人看着水槽裡嘩嘩流動的的自來水,努了努脣:“哥,你先去睡吧,很晚了。”
“你睡哪裡?”
上次男人跟自己過來的時候兩個人是一起睡的,可那時候的情況和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一個要和自己妹妹離婚的男人,又怎麼可能允許他跟自己睡在一起?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是不可能的。
可他不和自己睡難道睡在客廳裡?
客廳的沙發又不大,男人要是硬擠也可以,只是要這樣睡一晚上簡直就是遭罪。
男人想都沒想,直接道:“我睡沙發吧。”
黎傑看着對方洗着碗,垂着眼眸道:“你說,我們還能這樣瞞多久?”
男人沉默了一下,隨後道:“等我和黎安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就跟爸媽坦白吧。”
“問題是,你們現在的問題還沒解決,我真不敢想象他們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男人洗着碗,聲音低沉:“哥,不用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和你一起走下去的。”
爲什麼每到這個時候這個男人反而比自己更勇敢?
黎傑氣惱自己的膽怯和糾結,也對男人更多了一份依賴。
“好。”
黎傑拿了一牀厚被子給男人,隨後便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