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變異
木頭嘴裡叫道，
“哼，好個名門正道，好個光明正大的高僧，儘管來便是…”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身上卻也不好受，氣血一陣翻滾，木頭強壓一口濁氣。硬是沒將那口血吐出來。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要是吐了出來，還不會受傷，但是這樣硬逼下去，倒讓內臟受了傷勢了。
宏智也不再答話，只是又將剛回手的袈裟一抖，橫着飛向木頭身上，想將木頭困住。這袈裟乃是山谷寺鎮山佛器，乃當年三祖禪師所用之物，名曰木棉袈裟。一直以來都是山谷寺的主持保管。宏智身爲山谷寺主持多年，在這佛器上下了許多精力，施展開來威力自然不同凡響，只見那袈裟夾雜着一股勁風，上面紅黃兩色的方格紋路光芒刺眼。展開來像一張魚網般，將木頭圍在中間，雖然被木頭催動的護身罡氣擋住了，但依然不依不饒，緊緊的困住木頭。
木頭現在站在那裡可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上有巨鼎壓頂，四周是那木棉袈裟。木頭在這中間被困的急了，自己實在不能再拖延了，剛在硬吞一口濁氣，就已經受了輕傷，如今多拖一時自己是傷勢就重一分，可是這木棉袈裟何等威力，哪裡是他說破就能破得了的。牙齒一挫，咬破舌間噴了一口精血在那幡面上，那神幡本就是木頭的本體煉製而成，得了這口精血，上面刺繡的那棵參天巨木散出一團綠光，強的又將那具鼎向上託了幾分，本待想從那鼎與袈裟間露出的縫隙裡脫圍，卻見那袈裟似乎長了眼睛似的，那鼎向上升了幾分，它便寬了幾分。還是把木頭圍的嚴嚴實實，絲毫沒有出路。木頭心中更急，將身一晃，現出本體。
他本來是棵香樟木來着，可是被宏智使用神通雕琢成了一尊佛像，所以此時現出的本體也是一尊渾身黃光的佛陀，身長半丈，金光四射。倒真有七分像個菩薩下凡。
這幾人的打鬥把個夜空照的如同白晝，紅黃綠幾種光線混合交雜，遠處望去，比起焰火簡直要美麗百倍，偶有那晚上沒有睡着的山民見了窗戶上彩光輝映，分外亮堂，起先還以爲失火了，急忙起牀查看，卻見遠處那裡光亮更盛，疑是神仙顯靈，皆在那裡尋出家中香燭，朝拜呢。
卻說這邊木頭現出本體後，局勢稍緩。又將身子一抖，放出一蓬綠色光線，只見那光線不知有多少，彷彿無窮無盡，放出來後，都繞着木頭周身旋繞不定。這卻是木頭那本體原生的樹葉，木頭得道之後，將其煉成了法寶，方纔救了慧遠的那道綠光就是這個了。只是那上一道，木頭現在放出的卻似無數。
只見漫天飛舞的樹葉，綠油油的一條光線纏着一條光線，整個把木頭圈在裡面，看上去像一個綠色的大繭。替木頭抵住了那袈裟的壓力，木頭緩過一口氣，從手鐲裡掏出一片靈玉，又噴了一口精血在上面，那靈玉只能算是個上等材料，算不得什麼法寶，吸收了精血之後，泛起一陣微弱的紅光，與木頭之間算是有了一定的聯繫了，木頭將那靈玉拋到空中，藉着那口精血與自身的聯繫，引爆了其中的靈氣。
那靈玉本就是由純粹的靈氣經年積聚而成，一下子爆炸開來，引起周圍的連鎖反應。幾人打鬥本就將周圍的靈氣分佈弄的混亂不堪，現在這下有了個索引，都爆開來。木頭居在爆炸的正中，直接承受了爆炸的衝擊，連吐了幾口黑血，纔將體內的氣血稍稍理了一下。那宏智，宏覺在外圍，見機急忙向後急退，也還是太遲了，相繼吐出一口血來。被壓在雜草上的慧遠更是直接被拋了老遠，趴在那裡動都不動一下，不知是死是活了。
木頭見兩個老和尚後退，顧不得傷勢，強提一口真氣，拖着一杆神幡向那大山深處飛去。那團樹葉法寶，因爲是本體原生的，就相當於他的手足一樣，與他有着緊密，也隨着他一路飄走了。木頭怕二人還會追來，慌亂間在手鐲中掏出自己搶回來的那串佛珠和鉢盂，使力朝相反的方向拋了出去，口中大喊道
“這些破爛玩意，本菩薩也不稀罕。你們要便給你們了。”宏智急忙去追法寶，倒也顧不上去追他了。那宏覺卻是趕忙跑到慧遠那裡查看，也沒再去追趕。
卻說木頭一路朝山裡狂逃，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氣力不濟，落下地來，還不敢停留，強壓傷勢，提一口又貼地狂奔了半日，慌忙中也沒辨別方向，只一味的朝那深山老林中竄，終於氣力用盡，腳下無力，又加上傷勢嚴重壓制不住，發作起來。只覺得兩腿像踩在棉花上，頭重腳輕，一個倉啷栽到地上，他還掙扎着想爬起來，身體卻不聽自己使喚了，頭一歪，趴在那裡失去了知覺。
迷迷糊糊間，木頭感覺丹田似乎有什麼東西爆炸了，自己渾身上下，連指甲與發稍都能感覺到疼痛，這種痛是痛到靈魂的那種痛，即使此刻木頭還是在昏迷狀態，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這種痛入骨髓的強烈刺激，恍惚間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於緩緩的平息了。現在周圍似乎是白天，有陽光照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暖洋洋的特別舒服，現在就是山谷寺的人追來了木頭也不願意醒來，寧願就此沉睡下去，什麼仇恨什麼恩怨一概都不想去管不願去想。木頭正沉浸在這種舒坦的感覺當中，陡然間從頂門又傳來一陣暈脹，彷彿現在自己的腦子裡被塞進了一個比自己頭還要大數倍的物體，這次只有頭上難受，整個頭腦像有一座大山壓在上面，裡面又有一條猛龍橫衝直撞，如果此時他的手能動的話，肯定第一時間將自己的頭給砍下來，有多遠丟多遠。而從頭想下，真個身體卻還是在剛纔那種舒坦的感覺之中，形成一個強烈的差別衝擊。
木頭就在這樣的衝擊下沉迷着，漸漸的感受着自己體內那翻江倒海的鬧騰，卻毫無辦法。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木頭覺得這段時間比起自己千年的潛修還要長上無數年，體內的那些氣息漸漸的平息下來，木頭鬆了一口氣，又沉沉的睡着了。這次是真正的睡着了。本來像木頭這樣的修爲的人，是不會有睡覺的感覺的，可是此刻木頭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睡着了，從來就沒有的這種感覺，這很奇怪，木頭從來就沒有睡過覺，因爲他是一棵樹，樹是不需要睡覺的。從來也沒有人告訴過他睡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可是此刻他卻堅定的相信自己是睡着了，就像當初相信自己是一棵樹一樣，絲毫沒有餘地的相信了。
他清楚的看見自己睡着了，對！就是看見了，就像那天夜裡看見秦天在自己身邊睡着一樣的看見自己睡在那裡，是那樣的香甜，那樣的安穩。 秦天？秦天是誰？哦，秦天是我的朋友。朋友，爲什麼是我的朋友？我是誰？
我是誰？ 對了，我是一棵樹，真可笑啊，我是一棵樹怎麼可能有朋友？樹爲什麼不能有朋友？
秦天是個人，對！他是個人，珠兒也是個人，也是我的朋友，慧遠也是，對！他們都是人，都是我的朋友。
那我是誰？我是一棵樹，對！我是一棵樹。我是一棵樹怎麼會有朋友？樹爲什麼不能有朋友？我是一棵樹，一棵成妖的樹。對！
不對！我既然是妖了怎麼還是樹？我到底是妖還是樹？是妖？是樹？……
……
……
木頭醒來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的時間，天邊一片紅霞，像火焰一樣顏色的紅。映照在旁邊的溪水上，溪水也成了紅色，想火焰樣的紅色。木頭坐在地上，並沒有起身，只靜靜的看着那一片天地間的紅色，靜靜的看着。他在想自己那個奇怪的夢，確切的說應該不是夢，而是幻覺，因爲做夢是需要睡覺的，只有睡着了才能做夢。自己不可能睡着的。
良久，一輪明月升上了天空，天地間又轉成一片銀色，溪水也是銀色。木頭還是那麼坐着，自己的夢？幻覺？睡着？
圓月不知不覺的盪到了西天，木頭陡然驚醒，對！管他是夢還是幻覺，管他是妖還是樹，天道？什麼是天道？何爲空，哪裡有什麼空？何爲物，哪裡有什麼物？呵呵 道之在我之謂德。想它做什麼？哈哈哈 木頭想到這裡仰天長笑，笑的是如此的暢快，如此的盡興。那山間的樹林似乎也感覺到那笑聲中的深意，沙沙輝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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