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的弱勢換來了對方的鬆懈,她能感覺到頂着她後腰的槍口鬆了許多。但是對方拿槍的手,沒有一絲顫抖。
那人仍立在香菜身後,晃了晃手上的紙包,說話時放輕口氣,有些誘哄的味道:“只要你把事情辦成了,我幫你逃出去!”
香菜心裡冷笑不止,他在虎穴之中尚且自身難保,哪來的自信幫她出逃?看她年紀不大,就當她很好騙嗎?只怕事成之後,他就要殺人滅口了……
香菜故意裝作沒那麼好上當的樣子,憨厚老實的聲音中透着一絲懼怕,“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萬一之後你殺了我怎麼辦?”
香菜在想,她不當聲優真是可惜了。
“廢話少說!”那人顯然已經失去耐性了,猛的將槍口緊頂香菜的後腰,低聲威脅:“你要不照做,我現在就殺了你!”
香菜諒他也不敢開槍。
槍聲一響,勢必會驚動外面的人,她死,他也逃不掉。
香菜裝作害怕的樣子,向他妥協:“好好好,我做!”
她接過那人手上的紙包,掖到了袖子裡。
那人顯然不放心她,同時又害怕會有人突然進到廚房裡來發現他。他環顧四周,期間始終用槍口抵着香菜的後背,沒有絲毫鬆懈。
藤家的人已經知道他混進來了,現正在大張旗鼓的找他呢,他只要一出去,很有可能就會碰着巡邏的護院。大屋只有廚房的窗戶是打開的,他悄無聲息的翻進來,發現了香菜正在做飯,靈機一動,決定毒殺藤家一家。
那包毒/藥是他以防萬一帶在身上的,他沒想到竟能派上用場。
現在,他只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等着藤家的人被毒死就行了!
但是他不放心廚房裡的這個做飯的小丫頭,萬一她沒有照他的話做怎麼辦……
到底是該藏起來,還是該留下來……
就在他兩難之際,他突然發覺香菜身子動了,他立馬如驚弓之鳥一般,用力的將槍口死死頂住香菜的後背,瞪得大如銅鈴的雙眼中佈滿讓人駭然的殺意。
“你想幹什麼!?”那人低喝。
香菜舉手做投降狀,弱弱的說:“大哥,你這樣拿槍頂着我,我沒辦法做飯啊……”
感覺對方後退幾步,香菜嘗試着將手放下來,發現他沒有再爲難,於是端着面盆去櫥櫃那裡窯麪粉。
當香菜把櫥櫃的門打開的那一瞬間,那人看到櫥櫃裡露出了一套穿舊的白色廚師服,眼中露出了喜色。不等香菜把面舀完,他便迫不及待的上前去,粗魯的將香菜一把推開。
“閃開!”他抽出裡面的廚師服,快速給自己換上。與其到隱秘的地方,他不如藏木於林,濫竽充數假扮成藤家的廚子。
這樣,他不用再擔心會被藤家的人懷疑,還能混在廚房裡監視香菜的一舉一動。
香菜笑他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不知道藤家的女主人是最強大腦嗎,就算他成功混入藤家沒有被傭人認出,也逃不過她這雙火眼金睛。何況他運氣不好,他大概不會想到他挾持的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香菜一邊和麪一邊套的話,“大哥,我看你年紀不大,怎麼會走上這條路呢?”她膽戰心驚的小聲道,“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那人不耐煩的呵斥她,“少廢話,做你的飯!”
香菜縮了縮脖子,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可沒安靜一會兒,嘴又開始不老實了,訴苦一樣說:“不是誰都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我家裡好幾個弟兄姐妹,幾口人吃飯天天都是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我爹孃爲了能讓家裡的日子過得好一點,就合計着把我賣到花樓裡去,當時要是二爺在場,把我僱到這家裡當廚娘,我想我八成還在花樓裡陪客呢。二爺他們一家都是好人……大哥,我看你也不像是壞人,你要是殺了二爺一家,萬一你被巡捕逮到了,恐怕也是活不長了。你們都不應該有那樣的下場啊……”
興許是香菜打出的感情牌起了點效果,那人口齒鬆動,斬釘截鐵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香菜啐道:“那買通你還二爺一家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他想讓二爺一家死也就罷了,居然也不顧慮大哥你!大哥,我實話告訴你,待會兒家裡就要來人了,到時候整個家裡裡外外都是護衛,要是外頭沒有人接應你的話,就算你能得手,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她狀若驚惶的樣子又說:“昨天晚上那陣仗,你是沒看見,十幾個黑衣人竄進來,還沒到大屋門口,就被一一拿下,全都是有來無回!”
此人顯然還不知道昨天晚上藤家遭遇變故的事,臉上浮現驚疑之色,他見香菜是個善談的,便哄着她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告訴他:
“昨天晚上的事,你仔細跟我說說。”
香菜誇張其詞的將昨天晚飯殺手襲擊藤家的事說與他,從小細節到大場面,描繪得那叫一個生動形象、轟轟烈烈。
末了,她又說:“我猜吧,昨天晚上那些殺手跟你都是同一個人派來的,怎麼,那些殺手都死掉的消息,派你來的人沒有告訴你嗎?”
那人疑心重重,低頭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麼,不過看得出來,他臉上有些憤然之色。
香菜一步一步的擊潰他對幕後指使者的信任,“昨天晚上,那殺手頭頭子爲了脫身,祭出一個暗器——說起那暗器,還真是厲害啊,其貌不揚的一個小盒子,也不知那頭頭子按動了什麼開關,一下射出來二三十枚帶毒的細針。我親眼看到我們一個護衛中了那暗器,有幾根毒針打到他的手臂上刺進他皮膚裡,針屁股都看不到,他手臂中針都地方立時就變成一片紫黑色。他爲了保命,削掉了他整條手臂呢!”
聞言,那人不自覺按向腰部的位置,更加驚疑不定。藤家的護衛竟連那樣歹毒的暗器都能躲過,還誅殺了那麼多殺手……他此行未必能得手。更重要的是,昨天晚上發生在藤家的事,他竟一點也沒得到消息!
那人惜命的想,他會不會跟昨天晚上那些殺手一樣,也有來無回……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串腳步聲,下意識的做出拔槍的動作,並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香菜一眼。
香菜也跟着緊張起來,萬一對方被逼急了,失去理智挾持她,說不定他真的從藤家走不出去了。可香菜想要留下這個活口,順藤摸瓜,找到想要置藤家於死地的真正凶手!
腳步聲靠近了。
香菜忙放下手中的活兒,轉身束手恭順的面向廚房門口立着。
“香菜,我大哥二哥在路上了,做了幾個菜了?”藤彥堂人還沒到門口,聲音便響起。“不用太豐盛了,隨便做幾道菜就行了……”
藤彥堂到廚房門口,看到一張生面孔,臉色驀地一變,聲音也戛然而止。
廚房內的氣氛隨着他的出現,變得冷凝起來,好似結了霜一般,一觸即碎。
香菜對藤彥堂躬身道:“老爺,飯很快就做好了。”
聽香菜喚他一聲“老爺”,藤彥堂立馬心領神會——香菜在那個人面前還沒有暴露身份。
他一改方纔的和顏悅色,雙手插兜裝冷漠,淡淡的目光往洗菜池裡一瞟,擰起眉頭冷聲訓斥:“我讓你簡單做幾個菜,可不是讓你偷懶!那些菜怎麼還沒洗?”
香菜給那人遞了個眼色,對方不笨竟立馬領會,狗腿的跑去洗菜池那裡,把盆裡的芹菜洗出來。
臨離開之際,藤彥堂又訓斥一句:“別隻光動嘴,動作也快點!”
藤彥堂離開廚房,在大廳裡停住腳步,轉身望向小廚房方向,眉宇間難掩擔憂之色,逐漸的冷厲起來。
家裡果然混進了殺手!
他大概也知道香菜想要穩住那個殺手的意圖。她若成功了,便可將對方當做一顆移動的棋子,帶他們找到幕後指使他的人,但失敗的可能性極大。
廚房裡,那個殺手怎麼也不會想到剛纔到廚房的竟會是藤二爺本人,而且他覺得有些異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藤彥堂對香菜說那幾句話時,前面本來是溫溫柔柔暖暖洋洋的,還有一絲寵溺,進來時口氣突然變得冷厲嚴肅起來,就好像從春天毫無預兆的變成了嚴冬,畫風轉變的太快,有些讓人適應不過來。
難不成那藤二爺跟這小廚娘之間有些什麼,但鑑於他在場,不好表露出來?
殺手仔細打量了香菜一番,發現這小廚娘倒是有幾分姿色,而且越看越有味道。他就不信藤彥堂跟這個小廚娘之間一清二白。
殺手眼中漸漸浮現淫光,不過他很快收起心中的邪念。如果這時候節外生枝,他想要逃出藤家,毫無疑問就真成懸念了。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殺手聽到外面動靜聲頗大,便去躲到廚房門口有看個究竟,見藤家來了好些人,都在大廳裡坐着。
他只看過藤彥堂的照片,而大廳裡的那些人,有一大部分他都不認識。
他用眼神招來香菜,“大廳裡都是些什麼人?”
香菜學着他的模樣,躲到門口的另一面,小心翼翼的探着腦袋,將大廳裡的人一一指給他:“坐我們家老爺身邊的那兩位一個是榮爺,一個是馬三爺。坐馬三爺對面的那個是龍城巡捕房的探長燕鬆,燕鬆旁邊那位好像是……”
說到此處,香菜“咦”了一聲,端詳着坐在坐在燕鬆身邊的那位。
那人年紀輕輕,卻是個獨眼龍,左眼戴着眼罩,眉目間藏不住憤世嫉俗之色。
他緊緊抿着嘴,臉色略有些蒼白,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香菜看了半天,認出那人來,“那人好像是青龍商會的祖少爺吧。”
王祖新的眼睛怎麼了?還有,他爲什麼會在這裡?
殺手臉色微微一變,忽然向香菜伸出手,“把那包藥給我!”
香菜有點沒反應過來,“不下毒了?”
在那兒坐的有個毒不的人。殺手自然不會將這樣的事情告訴她。
殺手不耐煩的命令:“少廢話,拿來!”
香菜只好將掖在袖子裡的那包毒/藥拿出來還給他,表面上不情不願,她心裡卻樂着呢,樂的同時也疑惑——他怎麼改變主意了?
是因爲他看到大廳裡的某個人才改變主意的嗎?
香菜仔細回想,她剛纔給他介紹榮鞅和馬峰時,對方臉色沒多大變化,說到燕鬆是龍城巡捕房的探長,只見他臉上下意識的流露出些許懼怕,就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可她一說到王祖新時,他整個人都不正常了。
這殺手,跟王祖新會是什麼關係?
殺手伸長的耳朵,努力的想聽他們在說些什麼,聽他們好像在說什麼商場招租的事。
榮記商會名下有一塊地,位置佔據了天時地利,也可謂是寸土寸金。很多人都盯着那塊幾乎能流油的地,不過最終落到了財大氣粗的榮記商會的手裡。榮記計劃在那塊地上建一個商場,已經開始施工了。但商場的建設還未完工,榮記商會就對外放出了招租的廣告。
榮記以招租的形式開商場,雖然不是史無前例,卻也跟大多的商場老闆做生意的方式不一樣。更多的商場老闆寧願自營自銷,也不把商場裡的攤位租給別人。榮記商會就不一樣了,他們把攤位租出去,只要從攤主那裡收取租金就好了。
王祖新就是爲了榮記商會商場招租的事來的,他昨天就到滬市了,今天一早就去找榮鞅談此事。而榮鞅接到藤彥堂家出事的消息,無奈之下就把他也給帶過來了。
藤彥堂許久沒見到王祖新,這回一見,對方居然沒了一隻眼睛,竟也不覺得奇怪。他很清楚王祖新的眼睛到底發生了什麼——青龍商會王家裡的那點破事,根本瞞不住他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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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祖新的眼睛,是被王天翰刺瞎的。
廚房裡的殺手聽了個大概,明白了王祖新來藤家的目的後,便要順着原路逃出去。
香菜攔着他,“不能爬窗,萬一被院子裡的人發現,你就走不了啦!”她指着桌上的菜,“你幫我把這些菜都端到飯廳裡去,沒事兒不要怕,只管把自己當這個家的廚子,待會兒你堂堂正正的從大屋門口出去,都沒人攔着你。”
殺手以爲香菜幫他是出於善良,卻沒想自己落入了她的圈套,更沒察覺自己一離開藤家就被人跟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