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音把畫慢慢展開，其他人都伸頭去看，特別是張重，他被剛纔方可音和何如初那套莫名其妙的操作挑起了興趣，想要看看方可音說的“拙作”到底是什麼東西。
畫是從右往左展開的，經過前面的留白之後，露出了一點水墨端倪。
再往下看，能看到一座山，一座張牙舞爪的山。
沒錯，先露出來的這座山給張重的感覺就是張牙舞爪，山奇勢險。
不過顯然這幅畫不止一座山，在這座山之後，又出現了一座又一座山，除了山，還有水。
其實沒有畫水，只不過在山腳下有一葉扁舟。
這就是藝術的表現，只要畫一隻舟，就能讓你感覺是有水的。
等到整幅畫都展開完了之後，張重覺得這山水有些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與此同時，他又實在想不明白，方可音爲什麼要將這幅畫拿給他看。
這幅畫跟自己有什麼關係麼？
“張重老弟，看了方某這幅拙作，不知道你有什麼感覺？”方可音看着張重問道。
而張重在方可音的眼神裡面竟然看到了一絲期盼。
期盼？
這是爲什麼，方可音堂堂一個山水畫大師，這畫意境深遠，很有風骨。他到底在期盼什麼，不可能是期盼自己這個門外漢評鑑他的畫吧。
“方老，你這是？”
方可音急道，“難道你看了這畫，沒有什麼想說的，想要表達的，比如想到某一首詩，或許這首詩還是你寫的？”
這話就說得很明白了，張重也忽然想起來是在哪兒見過這山水，這山這水倒像是百越那邊的。
“我給你提個醒，江國雲山愁送遠，百越風土獨宜人。”方可音又說道。
張重是徹底明白了，敢情這方可音是聽過了自己在百越寫的那首詩。
“沒想到我當時信手塗鴉，卻入了方老的耳，見笑了。”
“這麼說，這詩真是你寫的了？當時那個導遊說給我聽，我還將信將疑，現在是得到答案了。實話跟你說，這幅畫就是聽了這詩後畫出來的，所以我一直想把這首詩寫在後面的留白處，既然這詩真是你的，我就覥顏求個詩，希望你能滿足我這個請求。”方可音說道。
張重恍然，原來方可音是從楊開那裡聽了全詩。
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而且方可音能聽完詩作畫，也是美事一樁。
“舉手之勞，不過咱們現在也沒有筆啊。”
何如初笑道，“這你放心，方兄早有準備，都帶着了。”
只見方可音竟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沒開筆的毛筆，和一小瓶墨汁。
“沒有帶硯臺，只能拿個碗碟來將就了。”
方可音找來碗碟，倒上墨汁，然後親自開筆。
等到筆開完之後，他將筆遞給張重，“有勞。”
張重接過筆，試了試墨，又試了試筆，最後在留白處寫了起來。
將一首詩寫完之後，他沒有落款，而是看向方可音，“方老，我又想起一句，不知能否寫上。”
方可音笑道，“不用多慮，想寫便寫。”
張重笑了笑，又隔了一段寫上：楚水殊演漾，名山窅嶇嶔。
寫完這句之後，他纔在旁邊寫上落款。
其實這句是剛剛看到方可音慢慢展開畫卷時，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一句詩，這句詩的大體意思是：湖面水波盪漾，崇山峻嶺連綿不絕。
現在得知這畫裡面畫的就是百越的風景，也印證了這首詩，因爲百越的水也正是楚水。
許雨涵在旁邊指着這句詩說道，“這兩個字怎麼讀，什麼意思？”
張重解釋道，“這兩個字分別讀yao和qin，是深遠崎嶇的意思。”
“哦，這樣啊。”許雨涵對何如初他們歉然道，“不好意思，我不太認識，讓幾位見笑了。”
方可音卻擺手說道，“還別說，你不問，我都想問，這個窅字我也不認識。”
其實許雨涵之所以問出來，就是怕這字太生僻何如初他們不認識會讓他們覺得丟面子，故意先問出來，好讓場面不難堪，沒想到方可音這麼灑脫，直接說他自己也不認識。
真正的大師就是這樣，不會不懂裝懂，這讓張重想起之前在英國遇到的那兩個“作家”，跟方可音他們比，真的是判若雲泥。
何如初笑道，“方兄，你可是賺了，詩求到了，還附贈了一句，我看這句雖然句意簡單，但是跟這幅畫的意向很貼切。”
他指着畫中右邊的第一座山說道，“按我說，這句就應該寫在這座山上頭，整幅畫就這座山最是窅嶇嶔。”
方可音嘴一撇說道，“老何你不是瞎說嘛，哪有把題跋寫在這上頭的。”
他又看到芃芃扒在桌沿炯炯地看畫，笑着說道，“小姑娘，你也喜歡畫？”
芃芃說道，“嗯，我平時也畫畫。”
“哦，那你覺得這幅畫好看麼？”方可音逗她道。
“挺好看的。”
說完芃芃就跑回了張重身邊，在張重耳邊小聲說，“我覺得沒有許老師的山畫得好看。”
張重看着女兒，這丫頭是變了不少，要是以前，她恐怕會直接把這話說出來，現在倒是知道顧及別人面子了。
至於她覺得許雨涵畫的山更好看，張重也覺得正常，畢竟國畫的鑑賞要求太高，芃芃雖然學畫畫，但依舊還是個孩子，在她眼中當然是許雨涵畫的那些花花綠綠，草木茂密的高山更好看一些。
何如初說道，“你們別小看芃芃，她的畫我見過幾幅，雖然技法很稚嫩，但是用色風格很獨特，個人意識也非常強烈。”
吳子云笑道，“技法都在其次，如果能保持獨特的個人風格，以後肯定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
方可音嘖嘖笑道，“你這個超寫實主義代表人物，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很難得。”
“方老你這話把我說得就狹隘了。”吳子云笑呵呵地說道，“小姑娘既然是要學油畫，那以後可以來我們央美看看，到時叔叔帶你看看其他大哥哥大姐姐的畫，看有沒有你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