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很快就和院長大姐辦好了福利院這邊的手續,剩下的其他手續就要回到派/出/所再辦了。
郝有責推着手推車正要離開,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脆生生的喊聲。
“等等!”
郝有責下意識地回過頭,就見毛小童正站在小樓前。
見郝有責回頭,毛小童咧嘴一笑:“你先等一下,讓我們和小寶寶告個別好不好?”
郝有責點了點頭。
毛小童開心地朝身後招了招手。頓時,一羣小孩子如同出巢的羣鳥,嘰嘰喳喳地衝小樓裡衝了出來。
看着架勢,怕是全福利院的孩子都出來了。
看來,毛小童不僅有兩個忠實的小跟班,還是整個福利院的孩子王呢!
孩子們的小短腿動得飛快,十幾秒鐘就將手推車團團圍住。
一個一直在吃手手的孩子目不轉睛地盯着安安,一邊笑一邊開心地叫着:“寶寶!”
一個一個眼睛大一個眼睛小的小男孩呆呆地看了安安一會兒,伸出手,輕輕地將一朵小花放到了安安的身上。
“送給你……”
“寶寶,這是我畫的畫,也送給你!”
“還有我折的小星星!全都送給你!”
“還有我的……!”
“還有我的……!”
福利院的孩子們爭先恐後地送出自己的小禮物。很快,小小的手推車就被小禮物給鋪滿了!
安安躺在手推車裡,就好像睡在禮物堆裡一樣!
安安睜着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這些將自己團團圍住的陌生人。時不時地動動小手小腳,用自己柔嫩的肌膚去感受那些陌生又新奇事物。
好像挺有趣的呢!
他們,還對着寶寶笑呢!
開心!
安安一激動,用力地揮舞了一下小手手,咧開嘴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啊嗚……啊嗚……!”
福利院的孩子們頓時驚呼。
“寶寶笑了!”
“她還在說話!”
……
毛小童被安安的笑容萌了一臉,小臉蛋都忍不住紅了。她悄悄地退出人羣,雙手捂胸,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這才終於平靜下來。
郝有責正在旁邊看着安安,防止出現什麼意外,突然看見毛小童朝着自己走過來。
毛小童雙手叉腰、下巴微揚,極有氣勢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郝有責。”
“郝有責……”毛小童在心裡默唸了一遍,突然眼睛一瞪,氣勢洶洶地吼道:“郝有責!現在!你給我聽好了!
以後你要好好地待小寶寶!不許欺負她!不許讓她捱餓!不許不愛她!
你要是敢欺負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毛小童只比郝有責的膝蓋高一點點,頭上的兩隻羊角辮隨着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但她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只發威的小奶虎,努力地拿出了自己的氣勢!
很可愛。
郝有責的心都要化開了,嘴角也忍不住輕輕勾起。
郝有責蹲下身,和毛小童雙目平視,認真地道:“我會永遠愛她的。如果你不放心,我們還可以拉勾。”
“哼,誰要拉勾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毛小童腦袋一扭,對這種哄小孩的勾當表示十二分的不屑。但她的眼睛卻又忍不住悄悄轉回來。
見郝有責還是蹲着原地,伸着手指等着自己,毛小童大聲地嘆了口氣,又驕傲地轉回了頭。
“既然你都這麼誠心地求我了,我就勉爲其難地跟你拉個勾吧。”
然後,毛小童興沖沖地伸出手指,和郝有責的勾在了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就是老母豬!”
兩人一起唸完詞,又用大拇指對在一起蓋了個章,這個約定就算完成了!
小孩子們鬧了一陣之後就被院長大姐和主任大姐帶回了小樓,郝有責和艾青也離開了福利院。艾青回去繼續辦各種資料,而郝有責則是直接帶着郝安回了家。
略微收拾了一番之後,夜幕已經悄悄降臨。郝有責哄着安安睡着之後,一個人來到陽臺上,看着手機發呆。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威信的界面,左上角的收件人信息顯示是“老媽”。
這個威信賬號,是郝有責的媽媽的。
郝有責8年前離家出走,便斬斷了和家裡的所有聯繫,唯一還保留着的就是這個威信號。
8年來,郝有責的這個威信號每天都能收到郝媽媽發來的消息。從最開始的憤怒、詛咒,到中期的焦慮、悲傷,到現在的麻木、懷念……郝媽媽發來的每一條消息,郝有責都會認真地一一看過。
但是,8年來,郝有責一條也沒有回覆過。
因爲他在的心裡,始終無法原諒當初郝媽媽對他做出的那些事情。
但是今天,郝有責卻猶豫了起來。
因爲郝安,郝有責那顆被恨意所冰凍的心正在逐漸融化。
郝有責調出鍵盤,在消息框裡打出幾個字。但打到一半,他又將所有字跡都刪除了,將手機揣進兜裡。
在陽臺上來回踱了幾分鐘的步,郝有責又忍不住將手機拿出來,調出鍵盤,在消息框裡打字。但打到一半,他又將所有字跡都刪除了,將手機揣進兜裡。
然後,郝有責又開始在陽臺上來回踱步……
……
也不知道反覆了多少次,郝有責終於下定決心,發出了8年來的第一條消息。
“我做爸爸了。”
“我收養了一個女兒,叫郝安,4個月大。”
幾乎是下一秒,手機就收到了回覆。
“混蛋小子,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早跟我說?!!!!”
後面還跟着一個2000元的紅包。
又過了十幾秒,一個5000元的大紅包發了過來,還附帶一句話。
“玖環市物價貴。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跟我說。”
郝有責翻來覆去地看着那幾條回覆,郝有責忍不住微笑起來。
……
平復了一會兒心情,郝有責又給張鵬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正式收養了小嬰兒,以後兩家人可以一起弄些親子活動、自己可能會經常打電話問劉雅關於養小孩的問題……
電話那頭的張鵬安靜地聽完郝有責的絮叨,什麼也沒有多說,只問了一句話:“你真的已經決定了嗎?”
“嗯,已經決定了。”郝有責回頭,望向了沉睡中的郝安。
接下來,是一陣默契的沉默。
兩個男子漢,都在這陣沉默中體味生命的重量。
半晌,張鵬笑了起來:“耗子,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依舊熱愛生活。”
“知道,這是大文學家羅曼羅蘭說的。”
“耗子,我覺得這句話特別適合你。”
“難道你想說我是英雄?”郝有責老臉一紅,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不,這句話用到你身上的時候,就需要改一改。改成——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好父親,那就是在認清了孩子有多難養的真相後依舊熱愛孩子。”
電話裡傳來張鵬的輕笑:“耗子,你是一個真正的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