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山上,各種有果子樹都成熟了。
哪怕是沒人吃的酸秋杏,這時候也掛滿了枝頭。
程赫帶着孩子騎着自行車,悠哉地騎在村後的小路上。
秋天的陽光,照在身上溫暖而柔和,不像夏天,曬得人能掉皮。此時騎自行車,是最相宜的。
輕輕踩一下,不用追求速度,眼前的美景緩緩變換,真是說不出的愜意。
在這個時候,人什麼都不用想,大腦放空,享受這種慢速的悠然。
微風在耳邊輕輕吹着,吹起了衣角,也將程心心的頭髮吹得飄起來。
藍藍的天,風高雲淡,水清而幽,蘆花飛揚。小路上,時不時有樹葉落下來,地上鋪了一層黃葉,自行車輪子壓過,發出輕輕的沙沙聲。
大黃狗在後面跟着,瓜子踩在黃葉上,也是一陣沙沙聲。
程赫想起了陶淵明寫過很多秋天的詩,要是他看到了這裡的景象,怕是也要再寫一首詩吧?
程心心坐在她的兒童專座上,悄悄擡起頭,奶聲奶氣地說道:“爸爸唱歌!”
以前這樣走路時,爸爸都唱過歌的。所以現在,她還想聽。
程赫心情不錯,說道:“好。”
也只有這一個小粉絲了。
估計等她長大後,就不會這麼愛聽了。惆悵啊!
趁她還要求不那麼高時,就再唱給她聽吧。
“一葉竹排漂過來,綠水清波盪漾開,天上白雲悠然哉,青山翠浮臺,裊裊炊煙鎖霧寨,稻香滿田隨風擺,門前桂花朵朵開,誰家的阿妹多情啊……”
一首悠然的山歌,程赫卻用粗獷的嗓音唱了出來,感覺還挺爽。
眼前也確實沒有什麼憂心的,村子修整好,至少要到過完年後。播種蘇蘭也是年後的事情了。
就不說他家了,別人種田人家的,收完水稻後,如果不種油菜的話,基本上農田也沒有什麼可忙的了。
到了冬天後,農田不太忙了,就基本上只剩下做做吃的,醃醃菜等等。
但是今年,他們還可以繼續做竹編,繼續賺些錢。
估計今年都可以過上肥年了。
前面到了一片野果樹的地方,程赫停下了車,把女兒抱下來。
有一些野果是不能吃的,或者也不好吃,只有不嫌棄的鳥光顧而已。程赫想去找些石榴,或者別的好吃些的果。
程心心抱着小大雁,興奮地跟着。
石榴樹長得不高,尤其是結滿果子後,枝條都被壓彎了,隨手一扯就能夠得着。
選了幾顆最大最紅的摘下來,放進竹簍裡。
石榴有外皮的,不用洗都可以吃,剝開了,裡面的粉色果肉像水晶一樣漂亮。程赫幫着女兒剝好一個,讓她拿在手裡慢慢吃。
小丫頭很喜歡吃這種小顆粒的東西,一顆顆摳下來,吃得非常帶勁。
她給自己一顆,小大雁一顆,自己再一顆,小大雁一顆……
小大雁吃得“啾啾”叫,不遠處的大黃狗哀怨不已。
墨跡着摘了幾樣果子,就快到中午了,打道回程。
回來的路上,經過村裡一個三叔家的時候,又被人叫住:“黑子,來,帶兩根甘蔗回去吃吃。很甜的。”
程赫剛剛回來,頭一年地裡沒有種什麼,所以誰家田地裡有什麼東西了,都會分一點給他。
田地裡長出來的東西,好是好,就是賣不出錢。又愁銷路,又愁運輸,又愁價格。
他們這裡人均田地又不多,又不是那種大面積的承包戶,量不大,路又不好,沒有大客戶進村裡收。
所以,種出來的東西,大多都是自己吃了。
“好,謝謝三叔了。”程赫答應了。
“還值得謝!這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程赫嘿嘿一笑。
不值錢是不值錢,但村裡人綠色種植,只施有機肥生長的東西,它就是好東西。
程赫剛停好車,人家已經砍好了兩三根甘蔗,紫紅色的那種,很粗的個頭,看着水分很足。
程心心睜大眼睛說道:“哇,好粗的甘蔗。”
說着說着,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回去的路上,小丫頭又問:“爸爸,啾啾能不能吃甘蔗?”
程赫說道:“它沒有牙齒,咬不動,回去爸爸給它切成小碎片,它就能吃了。”
小丫頭點點頭。
遠處的田間,人們已經開始收割水稻。
金黃的稻杆割去後,地上留下一個個樁子。
程赫突然想起了程實家好像還種過荸薺,割完稻子就可以挖那個吃了。
下午再去搞點這個吧。
荸薺有的地方叫馬蹄,或者烏芋,吃起來很清甜,可以助消化。小時候,最喜歡去別人家田地裡挖這個吃了。
他很興奮的對女兒說道:“寶貝,咱們一會兒再出來一趟,挖荸薺吃好不好?”
還不知道是什麼,但一聽到吃的,小丫頭立即點頭說道:“好啊。”
回來後,正是準備中午飯的時間了。
早上程二叔拿來的野雞,正好可以燉蘑菇吃。
想起程二叔他女婿,真是替他可惜。好好的女兒,攤上了那麼個女婿。
想起這件事情,也有點搞笑。韓國人本來是想騙走桃花村竹編的技巧,哪知道偏偏跟那樣一個無賴打上了交道。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跟韓國人結交上的。
那些韓國人怕是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是跟一個半瓢水學的技術。
那個張金髮,當無賴當久了,還真有點本事。居然能讓韓國人相信他!
一想到這些,程赫的心情就很好了,給野雞拔毛的時候,都忍不住吹一吹口哨。
程心心看到他噘起嘴在唱歌,好奇之下,緊緊盯着他的嘴看。
可是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什麼東西。
於是她問道:“爸爸,你嘴裡的是什麼?”
程赫不知道她在問什麼,也茫然地問道:“沒什麼啊。”
他張開了嘴,說道:“你看,什麼都沒有啊。”
以前也是的,只要看見他的嘴在動,就會問他:“爸爸,你在吃什麼?”
然後他就張開嘴,表明嘴裡什麼都沒有。但是小傢伙還不肯信,還要把手伸到他嘴裡去找找看。
程心心一臉思索,爸爸剛剛明明在吹響的啊。
程赫看着女兒的樣子,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在問口哨,不是在問吃的。
他把嘴再次噘起來,說道:“寶貝,你看着啊,爸爸是這麼吹的。舌頭要像這樣捲起來……”
輕輕一吹,口哨就響了,吹起了一首歌。
“滿天都是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掛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
程心心聽着,覺得太神奇了,忍不住一陣格格笑。
野雞拔完了毛,再剖掉內臟,切成塊後,再在鍋裡淖淖水,去掉腥味。
野雞燉蘑菇,倒是一道不錯的菜。野雞比養的雞小些,但因爲它還有飛行的能力,運動量大,還要每天找各種蟲子吃,所以營養比養的雞要好。
今天除了吃一個野雞燉蘑菇外,還加上一道新鮮的菜,涼拌黑蕃茄。
是程赫自己種出來的菜,他也是第一次收穫,第一次嚐鮮。
純綠色種植的特種蔬菜,不知道吃起來怎麼樣。
弄菜的時間,野雞在鍋裡燉得咕咕響,雞肉的香味,和蘑菇的香味,不時散出來。
程心心在外面繼續對付石榴,聞到了香味,不由得深嗅一口,吞了吞口水,大聲說道:“爸爸,好香啊!”
“是啊,好香啊。我在外面都聞到了。”院子外面出現一個女人的聲音。
然後一個女人微笑着走了進來。
程心心伸頭看去,感覺這個女人有點面熟。
程赫聽見聲音,走了出來,詫異地問道:“江大小姐,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來的正是江謙的孫女,江予桐,以前曾在桃花村住過一段時間的女孩子。
她打量着全新的小院子,感慨道:“才幾個月不見,你房子就建得這麼漂亮了?”
看到程心心似乎已經把自己忘記了,又笑着說道:“小傢伙,你這麼快就不記得我了嗎?”
程心心搖搖頭。
她確實忘記了。以前江予桐來桃花村的時候,也只是偶爾來找找程赫,吃過幾頓飯而已。
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小孩子哪能記那麼久。
程赫趕緊上前,告訴女兒說道:“寶貝,這是江姐姐。以前來過咱們家的,你忘記了嗎?你的米奇髮卡,還是江姐姐送給你的呢……”
“噢,我想起來了!”程心心點點頭。
江予桐從包裡拿出幾顆糖來,說道:“來,這些給你吧。”
程心心看到彩色的糖果,雙眼放光,回頭看看爸爸,見他沒有反對,然後接住了糖,乖巧地說道:“謝謝姐姐。”
江予桐對她一笑,說道:“不客氣,越長越漂亮了。”
這話簡直戳中小丫頭的心坎了。
她最喜歡的,就是別人誇她漂亮、誇她聰明!而且這種喜歡,她會擺在面上。
小丫頭半是嬌羞、半是喜悅的笑了一下,然後低頭對付糖果去了。剛剛剝出來的石榴粒兒,就全丟給小大雁了。
江予桐對程赫說道:“桃子酒呢?我還惦記着的,好了沒有啊?”
程赫笑道:“好了,可以喝了。你不會真是爲了桃子酒來的吧?”
桃子酒是夏天就開始釀的,到現在已經可以喝了。當時釀好的時候,江予桐就說,一定會再來桃花村的。
沒想到真的來了。
幾個月沒見,他並沒有與江予桐產生疏遠的感覺。
其實,他一直都記得,江予桐可以說是桃花村的貴人。
江予桐也沒把自己當外人看,隨意打量着院子說道:“我是替我爺爺跑腿的,順便來你家品品酒。話說你小院幾個月不見,真的變化太大了。這裡太美了!”
她連連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