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是四叔開的。
到了縣城之後，陳陽先指引他把車開到廣場旁邊的餐館門口。
剛下車，陳陽就看到那個小男孩。
‘偷’花生那個小男孩站在胖子大哥的餐館門口，眼巴巴的看着裡面。
陳陽正要上去問他來這裡幹什麼，結果胖子大哥從裡邊走了出來。
他站在小男孩面前，顯得十分高大：“今天還要一斤花生？”
“嗯。”小男孩用力的點頭，“可是，老闆，我想問一下，你這裡還招人嗎？”
“招人？”胖子大哥上下打量一番小男孩，笑道，“你這小屁孩，纔多大呀，難道你想害我被人舉報僱傭童工不成？”
“不不不。”小男孩着急的擺手，“不是僱傭，是我自願的，我免費幫您把店裡的地板拖乾淨，您免費送我一斤花生，您看怎麼樣？”
這話讓胖子大哥再次笑了起來：“你這小子，腦瓜子挺不錯嘛。可是，我這店裡有人幹活呀。”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店裡拖地的阿姨，說道：“你要是幫我拖地板的話，那阿姨幹什麼？”
小男孩歪着腦袋，視線繞過胖子大哥的大肚腩，看到了一個正在賣力拖地的阿姨。
他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神色黯淡下去，霎時間不像十歲的孩子，反倒像個遲暮老人似的。
胖子大哥看了看男孩身後破舊的自行車，眉頭一動，說道：“要不這樣吧，你免費幫我送兩份外賣，我免費送一斤花生給你怎麼樣？”
“嗯嗯嗯。”小男孩連連點頭，眼睛立時亮了，就好像突然打開的聚光燈，又彷彿是從烏雲裡跳出來的太陽，那光凝聚着力量，讓人忍不住追隨着他的身影看去。
胖子大哥轉身走入店裡，很快拿了兩份外賣出來：“給你，這是兩份外賣，上面有地址，你送到就敲門，千萬別送錯了。”
小男孩接過兩份外賣，再次用力的點頭：“老闆，你放心，我一定會送到。”
他騎上自己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像一隻春暖花開之時的鳥兒，帶着歡快的笑語，奮力朝某個地方駛去。
陳陽跟四叔已經將一百五十斤花生從車上搬下。
兩人擡着花生來到店門口。
胖子大哥這才從男孩的背影中回過神來，欣喜道：“哈，陳老闆，你來啦，今天挺早的嘛。”
陳陽一臉尷尬：“大哥，你別喊我老闆，這聽起來彆扭。”
“哈哈。”胖子大哥笑道，“這有什麼，你本來就是個老闆嘛，你看，我店裡的生意，還得仰仗你的花生呢。”
陳陽怪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說道：“這裡是您昨天定的一百五十斤花生，您過下秤。”
“不用過了，你辦事，我放心。”胖子大哥當真不過秤了，直接付了錢就喊人把花生擡進去。
之後，陳陽跟四叔來到校門口，開始擺賣剩下的六百來斤花生。
四叔極爲擔憂的說道：“小陽，你確定咱們能在這裡賣出六百斤花生嗎？”
“當然可以。”陳陽十分自信，“不僅可以賣完，而且九點鐘之前就能賣完。”
四叔點點頭，也不好說啥。
畢竟他還是第一次跟着小陽出來賣花生，而小陽卻已經賣了好幾天了。
要論對市場的熟悉，那他肯定比不上小陽。
但要說直覺跟理性，他卻覺得自己可能要比小陽好一些。
學生陸陸續續的來到校門口，家長們也樂此不疲的購買花生。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熱鬧的校門口逐漸趨於平靜，原本擁擠的校道，也慢慢沒了人聲。
已經有些火辣辣的太陽高掛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之中，幾隻落寞的鳥兒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上空漫無目的的尋找着自己的新家。
孤單的知了仍在翠綠的香樟樹上高歌自己隱忍了十幾年的蟲生。
有些熱了。
早秋清晨的涼意在這會兒已經完全沒了蹤影，烈日與蟬鳴合作，將人悶在天地間，那感覺就好像燒乾水的清蒸草魚似的，讓人又幹又熱。
陳陽坐在小板凳上，抱着小乾。
太陽光線透過香樟樹茂密的葉子之後，落在父子兩人身上，已經沒了灼熱感，但擡頭的時候仍有些刺眼。
小乾乖得很，吸着奶瓶裡的溫開水，靜靜的躺在爸爸懷裡，眼睛骨碌碌的看向四周。
雖然這個大千世界對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與新奇，但他卻沒有一絲畏懼，清澈乾淨的眼睛裡全是天真無邪。
也許每一個依偎在父親臂膀裡的孩子都是如此吧。
大山則趴在主人腳邊，眼睛半眯，輕盈的純黃色毛髮在斑駁的日光下熠熠生輝。
這畫面本來是極好的。
可陳四亮偏要猛不防的說句大實話來打破這份美好：“我看，咱們就算是擺到下午也未必能賣光。”
他盯着鍋裡的百來斤花生，有些擔憂。
這會兒校門已經關閉，學生全部進入學校，外面的校道上已經半個小時沒有見到過一個學生的身影了。
家長們也早已離去，各色小轎車跟電動車全都憑空消失了一般，原本熱鬧非凡的校門口現在就只剩下幾個執着的小販在堅守陣地。
就連對面賣玉米的大爺以及旁邊賣麪包的阿姨都已經走了。
“別這麼沮喪。”陳陽安慰道，“這裡就剩下這麼百來斤花生了，等學生放午學，肯定能賣光。”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陳陽心裡卻不這麼認爲。
如果他賣的是玉米，早上賣不完，中午還可以繼續賣，中午賣不完，傍晚仍舊可以繼續賣。
因爲一個玉米一人就能搞定，也不存在多人分食，或者早中晚分餐的情況。
可他賣的是花生呀。
這一斤花生如果一個人吃的話，省着點吃，能吃一天呢。
所以早上買了花生的同學，中午跟傍晚基本上不會再買。
而那些本來就沒有意願買花生的同學，更是不會因爲他的花生沒賣完，就照顧生意......
所以，今天繼續在這裡擺賣顯然不是個好主意。
這樣做無異於是在浪費時間。
“四叔，收拾東西，咱們走。”陳陽忽然站起身說道。
“啊？”陳四亮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陳陽喊他收拾，他便趕緊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