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我,跟我回圖國去。”靜默了會兒,圖魯突然說,“然後我們成親,一起好好治理圖國。”
方初晴斜睨着他,同樣輕蔑以對,“你休想。”他不介意她是殘花敗柳嗎?還是經手人本來就是他?
圖魯一怔,憤然道,“公主難道是想做個無家無國的人,除了沈瀾,其他不管嗎?”
“以前如何,我不再想了。現在,我就是要跟着他。除了他,我誰也不愛。”方初晴認真地道,如果是平時,這話她也就是在心中想想,可今天爲了刺激圖魯,爲了讓他露出綻,她故意說出來。
圖魯怒目圓睜,看樣子幾乎要氣死了。可方初晴卻覺得他遠沒有那麼生氣,有的,大概中介奸計敗露的惱羞成怒罷了。因爲她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正常得很,沒有暴吵,那說明他對她愛誰根本不介意,也沒有誠意成親。也許,只是爲騙她回去,然後殺掉她搶奪王位吧?
“那麼,你連皇上也不顧了嗎?皇上現在身體極差,隨時可能。。。。他那麼疼愛你,你真的這麼忍心棄絕而去?”
咚的一聲,方初晴只感覺腦海中有一扇塵封許久的門打開了似的,本不屬於她的回憶卻如潮水一樣涌上心頭,一點一滴、一幕幕、濃濃的父愛洶涌而至,一瞬間,她分不清自己是誰,身體裡的血液因那割不斷的血緣而奔騰呼喊,令她覺得自己與圖到完全重合,眼淚不由主地落了下來。
父皇啊,您千萬不能有事,要等我回來,等我回來!
圖魯看到她哭了,內心中一絲疑惑終於消除。剛開始說話時,他感覺現在的公主與以前大不相同,性格氣質全變了,再加上之前她居然跑到沈府當奶孃的事,他幾乎懷疑這世上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前來冒充了。可這眼淚是騙不了人的,非親生父女,哪會有這樣的感情?
他垂下眼睛,有了新的打算,圖瑪公主是不能留的,但如果想打碎一件東西,必須讓那東西放在自己手邊才做得到。再說,這個該死的公主手裡握有他的把柄,性命的把柄,必須徹底解決才行。
“公主本來就是想回來的不是嗎?”他趁熱打鐵地說,“不然怎麼會潛回圖國?只是我不明白,爲什麼公主不直接回宮,而是要去那咱骯髒之地,難道有什麼目的嗎?”
此時,方初晴心中極其混亂矛盾,她本身的意識當然不想進圖國的皇宮,想和沈瀾雙宿雙飛,但圖瑪的意識卻左右着她,那份心酸和心疼,還有滿懷的愧疚,強烈的思念和責任感、身心受創後的傷痛,都讓她渴望回到父皇的身邊,得到撫慰,也撫慰着老人。
不知爲什麼,當她看着圖魯,眼前就閃過非常可怕的場景。。。國破家亡,皇宮內寺橫遍野,一個老人在絕望中揮劍自刎,倒在地上時,嘴裡還喃喃喊着:圖瑪,我的女兒。但願你平安,不要回來!圖瑪。不要再理會其他,只去找你愛的人,過你的人生。。圖瑪!,我的寶貝,不要回來·
她受不了這個!不管是她本身還是身體裡的圖瑪靈魂,都受不了這個!好像胸膛裡的心臟地都國灰這一幕而痛得移了位,腦子也完全不能思考了。
而耳邊。圖魯仍然惡劣地說,“公主殿下,你要知道。江圖兩國連年交戰,積小而大,早晚是要正面衝突的。皇上年歲已高,倘若圖國戰敗,你忍心看他在耄耋之年而自盡嗎?全圖國所有的人都可以投降,但他老人家不能。因爲皇上就是國家,國破,他必殉國。身爲唯一的女兒,你真要他得到這樣的結局?”
是啊,還有和平。她,或者圖瑪,或者是她們兩個都想要實現江圖兩國的和平,不要讓老人不能安養天年,不要讓孩子流離失所。父皇、無思無我,爲了他們,她應該做一切能做的事,哪所是豁出去!
“我沒有直接出宮,還不是爲了躲避你的追殺嗎?”方初晴嚥了咽口水,潤一下發乾的喉嚨,胡編着理由,把責任全推在圖魯的身上,“哪想到本來平平安安快到優加城了,卻被官兵扮的劫匪擄走,圖國的軍隊在你的指揮下真是出息了,”她冷笑“幸好我學了西域舞蹈,這才保證沒被賣到更骯髒的地方去。正準備打機會去聯絡些舊人,哪想到您就要買我呢。哈,在金碧苑中,我能聲稱自己是公主嗎?那纔是有辱國體,聖體的事。現在沈瀾來接我,本宮還不想回去了。”
“下了殺令,是爲保全公主的名兇。現在想來才知道我錯了,恨不得以死謝罪。”圖魯話鋒一轉,很後悔剛纔氣憤之下,直承了暗殺之事,“幸好公主吉人天相,不然我也必追隨公主而去了。離了和政城後,我再沒對公主下手,請公主原諒我一時魯莽。”
“是嗎?越高灘上的事怎麼說?”方初晴冷冷的,就是掩飾不住對圖魯的厭惡感,“沈瀾做足了戲,才讓你以爲我死掉。這才罷手的吧?不過我不怪你,但以後你再敢動歪心思,你的命未必也保得住,說不定還是你先下黃泉一步呢。”
她本是說大話壓寒氣兒,嚇唬人的,可沒想到在圖魯眼裡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真實恐懼。呀?看來圖魯的小命真有可能攥在圖瑪的手裡了呀。他急着殺她,也不只是爲了爭位,還是爲了保命吧?那究竟是什麼把柄呢?如果她能弄清楚,就能暫時保證自己的安全了。
“公主恕罪,再也不敢了!”圖魯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來,心中卻憤恨無比。
越高灘上的時候,他曾想挖開墳墓驗寺的,他從來是個謹慎的人,可惜國內有人做手腳,最近他一直忙於政事,倒忽略了調查了,不然也不會這麼被動,他知道公主絕對不會原諒他,畢竟這是性命攸關的事,哪人爲君的原諒臣子的刺殺才瘋了。但表面上這層面皮大家還是要保着,她掐着他的脖子,而她爹的老命何嘗不是也掐在他的手裡至於往後會怎麼樣,全看個人手段了。假話,就算大家都知道,有時候也不妨說說。
“那麼公主,要不要考慮我的建議,與我一起回圖國?”他看不明白方初晴的臉色,只得再問。
方初晴還沒有回答,就有一個人霍拉一拉一下闖進了帳篷,卻是沈瀾。
他大步上前,一把拉住方初晴,另一手提起圖魯道,“有人襲營,不過別怕。”
“有你在,我不怕。”方初晴溫柔地笑,在這暗夜中像花兒靜靜綻放的,看得沈瀾心頭一熱,而圖魯則心生怨毒。
出了帳門,沈瀾像丟拉圾一樣把圖魯丟在地上,任由一名士兵把他再扔上馬背,自己則抱着方初晴騎上自己的馬,朝營地不遠處的密林疾馳而去,他早就有準備,也早研究過附近的地形,所以雖然手下只有不到二十的士兵,但卻並不慌亂,黑夜中縱馬也從容不迫。
方初晴被他懷在懷抱中,只覺得心安。這樣的男人才是她嚮往的,讓那個混蛋圖魯滾一邊去吧。她現在唯一怕的是孩子 是跟圖魯生的,那她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了。
“襲營的有多少人?”當沈瀾把她塞到一個類似掩體似的土坡後,她問。
“大約五百。”沈瀾的聲音很平靜,“是圖魯的五百死衛。”
方初晴卻大吃一驚。以二十對五百?還死衛?其中她還是這二十中人的絕對廢物,幫不上忙的。
看到她的神情,沈瀾止住腳步,摸摸她的頭髮道,“放心,我的警衛發現了,就算不得偷襲了。你要明白,在戰場上人多並不代表什麼,一隻獅子殺入羊羣,有多少隻羊也不過是食物。”他的身子站得筆直,像驕傲的戰神,“圖魯的
死衛以爲人質奇貨可居,我不敢傷害,可真惹急了我。。。”他低頭瞄了圖魯一眼,神情冷酷堅毅,下面的話不言自明。
圖魯本來還有些得意的,此時卻嚇得一哆嗦。方初晴暗暗搖搖頭,圖國呀,偉大的圖國,怎以會落到這種小人的手?再想到一回他傷沈瀾就是用的卑鄙的車輪大戰法。。。這樣沒擔當,沒有勇氣,沒有智慧的人,如果圖國真的以他 爲主,那天下該成什麼樣子?
她不懂軍事戰略,但密林裡絲生的怪石突巖,雜草野樹就是天生的陷阱,加之沈瀾的親衛們在個人武功上全是高手,真真是以一擋百,目前又分爲三人一隊,組成了小巧的戰陣,攻退有度,互相支援,居然殺得二十幾倍於已的敵人無功而返,損失不小,自己卻未折一員。
不過對方畢竟人多,而沈瀾這邊還是疲憊之師,如果耗的時間過長,人員損失是避免不了的。可方初晴就是不願意這些年輕的士兵們受傷,甚至死掉,因爲這不是爲了國家,而是爲了救她,讓她於心何忍?
焦急中,她突然靈機一動,鼓足勇氣奮力把圖魯拖出掩體,爬到高處。
她一踢圖魯的膝彎,讓他跪在地上,自己則躲在他身後,在他身前的巖縫裡插上一隻火把,然後左手抓住他的頭髮,右手握緊她找沈瀾要的防身刀,胡亂在圖魯手臂上一刺。
圖魯立即受傷出血,長聲大叫,又是憤怒又是恐懼地轉頭望向她。
“叫你的死衛死回去,不然我一刀刀剮了你。”她惡狠狠地說,隨後又自嘲,“不要覺得不甘心,本宮是個水性揚花的女人,如今爲了姦夫可謀殺親夫,何況你還只是個訂親的呢?”說完,又是一刀。
圖魯氣個半死,咬牙堅持着捱了幾刀,直到方初晴說再不喊 話就閹了他。他本想不相信此話,但現在的公主完全變了,又不由得他不信,於是只得照做。
然後,整個世界清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