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欲說還休,大方中摻雜着羞澀,以前的沈瀾很吃這套的,可這一次,卻像踢了鐵板一樣,然後她絕望地發現,她對沈瀾長達數年的影響已經完全消失了。
這讓她隱約中的虛榮和自傲完全幻滅,終於明白倘若一個男人不再愛你,那就是郎心似鐵,任什麼也無法挽回了。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後悔。
當初,她是愛沈瀾。那樣的男人,沒辦法讓人不愛。可是當她有一次隨父進宮時見到了太后,也就是當時的皇后,就覺得女人一生最大的尊榮莫過於此。於是,她決定放棄庸俗的情愛,尋找自己合適的人生,最終站到最高處。而今,她一敗塗地時才明白,原來金錢地位全是假的,倒是一向以爲最虛無的感情纔是這世上最真實的東西。
不過,她無法回頭了。
“不管蘇貴妃是爲了什麼,密道的事從今天起就交給我了。”沈瀾仍然淡淡的,“莫怪我沒有提醒貴妃娘娘,再有入密道者,不用皇上說,我就可以認定,那人是要謀反,殺無赦!”他略眯了一下眼,掩蓋眼中的殺意,同時心中有了計較。
蘇味既然說出這件事,就已經打定主意再不入密道了,但此時聽沈瀾“提醒”她,還是有些驚恐。 這個男人位高權重,殺伐凌厲,已經不是她當初認識的那個少年人了。那隱隱的威勢似乎無處不在。
只聽沈瀾又道,“先皇是被逸山王毒殺的,爲了穩定朝局才稱爲無因暴斃,這點你很清楚。”
“沒錯。”提起那位先皇,蘇味不安的心被鄙視所掩蓋,“不過我爹專門被召進宮,爲先皇診脈,之後曾悄悄對我說,先皇酒色過度,活不長的。所以就算逸山王不動手先皇也活不過那年。”
可有的人雖然很隱忍、會佈局、懂政治、知人心,可是卻利慾薰心,當機會出現時根本沉不住氣,會自亂陣腳,永遠上不得檯盤,沈瀾心中連連冷笑。上一次,逸山王急於動手,這一次看似平穩,但未必就能一步步下出好棋來。再者,逸山王就算不慌,皇上也會逼着他着慌的。
不過今晚他只想罹,不想談國呈,爲什麼這麼多人不肯放過他呢?他本打算獨自相思,體味着身在遠處的那個女子,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說起來,蘇神醫也是突然離世的。那一個風雨飄搖,很多人和很多事都無法被掌控在手中。”他勉強說了一句,想起方初晴的離去,滿心無柰和不捨,恨不得把蘇味從這小廚房中推出去,好讓他靜一靜。
蘇味是慣會察言觀色的人,沈瀾又故意不加掩飾,她怎麼會不明白?只是她心中妒忌、失落,所以她假作不知,還把話題帶到方初晴身上道,“沈瀾假如,你真的喜歡方初晴,不,應該稱爲圖瑪公主,我願意幫助你。”說完幽幽地看了沈瀾一眼,無比哀怨。
沈瀾倒真的一愣,但是隨即也就明白了。
當蘇味拋棄年少執着的他而選擇了皇上時,她實際上也就選擇了利益。在這種人的心裡,沒有感情的深淺,只有利益的大小。現在她已經貴爲皇上的四大妃之一,明裡暗裡都再向皇上的寶座努力。可如果皇上深愛着方初晴,那麼她在感情和身份地位上都比不起,那又憑什麼得到皇上的寵愛?
在這種情況下,她自然要把方初晴推到他身邊,而且還可以趁皇上傷情之際,尋找她自己的機會。不管她是不是真心愛皇上,她想秘也不管皇上 是不是真愛她,皇后、甚至未來太后的位置,她是絕對深愛的。
“就這麼想當皇后嗎?”忍不住,他諷刺道。
蘇味氣苦之極,偏偏發作不得,因爲是她自己親手推掉了幸福。如今,雖然她後悔了,但沈瀾卻絕不會再回到她身邊,那麼只有她必須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才能撫平內心的傷懷。
“以我所做的一切,難道不該當皇后嗎?也只有真正夫妻,才能保守秘密。”她力圖說得高貴,可卻似乎是在祈求和威脅,還似乎有些怨氣和不甘似的。
而沈瀾,立即感受到了這一點。
“別逼皇上殺你。”他的身上瞬間散發出寒氣來,嚇得蘇味一哆嗦,身上那件皇上親賜的極品狐裘也擋不住寒氣浸入她的骨髓。只是想起皇上的臉,她心下又安定下來。
皇上是真正的君子,雖然在政治鬥爭中也令雙手染上了鮮血,但他是個能容忍威脅的人,是仁者,所以無敵。她當初就是認準了這一點,才毅然選擇站在他身後,盡最大的力氣幫他。那個樑竹月的父親,可不就是站錯了隊嗎?
而她手中握着的可是皇上和沈瀾最大的把柄,可皇上卻依然讓她安於枕畔,對她無半分異常。這固然是放心她,但何嘗又不是自信沉着的爲君之風呢?甚至,她覺得皇上對她是有一份感激存在的,不然也不會任由她爲了爭後位小動作不斷了。他那麼精明,怎麼會不知?所以她堅信,只要她不背叛,她就永遠不會有性命之憂。
“狡兔死,走狗烹,古今道理。可咱們這位皇上。。。絕做不出鳥盡弓藏的事。”
說得肯定,“我參與了這麼大的事,他苦殺我早就殺了,我焉能活到今日。”
“沒錯。”沈瀾很認真的眯頭,“不過你倘若不‘忘記’那個天大的的秘密,心裡以有功者自居。那麼皇上不動,我卻是會殺你的。”說完,徑直走了,留下蘇味一個人在小廚房內發呆。
他那雙眼睛真好看,眸光有如冬夜裡清冷燦爛的寒星。可是,也真可怕。如果她以後再試圖以從前的情分來左右他,那真是自己找死。這樣外表像粗礪的岩石,但內藏沈蘊美玉的男人,當初她怎麼會走了眼?而當皇后,真的那麼幸福嗎?蘇味想着,想着,然後,居然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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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分爲數國,彼此間還敵對着。可對於佳節來說,卻只是人間煙火。
除夕夜的優加城中也熱鬧非常,因爲那個自小寄養在國師府,受萬民景仰 的國師教育栽培,爲百隆做過很多好事卻從不露面的天巫神女,竟然主竟然就是皇上的唯一血脈,圖國的公主殿下,這也就是說,不久後圖國將有一位愛民如子又具血神力的女王臨朝,百姓們怎麼會不高興萬分呢?這也就是在這個春節,圖國上下一片歡騰的原因。
皇宮中,自然更是一幅歌舞昇平的景象圖魯雖然權大,但在圖海的嚴防死守之下,皇上還是一片他的勢力滲透不進的樂土,就像中毒的人護住了心脈。而他最近,正爲公主在民望上迅速上升而煩惱。不過他在宮中安插的人雖然不能靠近皇上和公主,卻也遠遠地探知了一些情況。
公主變了!完全變了!雖然之前是個純真魯莽的性子,但去了江國幾年,現在就像換了個人一樣。現在的她活潑好動,舉止大方爽朗,喜歡享樂,而且論起玩來,全圖國大概能排上第一,簡直花樣百出。現在宮中出現了很多遊樂項目,已經漸漸傳入民間,棋牌的新玩法、新鮮的小遊戲,還有很多深受少女和孩子們喜歡的小玩具。
最近幾天,皇上就在玩一個古怪的遊戲。九個太監蹲在一個分成了九格的大箱子中,按不規則的順序冒出頭來,皇上手執棉花做的軟錘,誰冒頭就打誰,打對了得分,打錯了失分,玩得不亦樂乎(其實就是最簡單的打鼴鼠遊戲。)就連一向病怏怏,似乎隨時會倒的身板,貌似都硬朗了些,臘黃的臉上見了些血色。
圖魯對此不禁有些心急。
這老傢伙命大,上回下了那麼重的毒也毒草汪我縱隊,只盼着他身體衰弱,早點死去,可沒想到圖瑪一回來,他倒精神起來了。這樣,他想奪取天下就更難了。
後來他的謀士們都勸他,說亡國始於享樂,公主這樣下去倒利於他們謀朝的計劃。只是不知道,這們現代戲主是真的變成了這模樣了呢,還是暗地裡有些陰謀,特意演這齣戲來打掩護的。
爲了探聽到最真實可靠的消息,他連日來不得耐着笥子巴結老傢伙圖祖和賤人圖瑪,以期搞清楚他們父女要有什麼動作。就連這大過年的,也沒有回到表面上安享晚年,身上連閒職也沒掛的父王那裡,而是硬賴在皇宮中過的,還得看人家的臉色,真是要多窩火,就有多窩火。
“夜深了,積雪未必,又添新雪,還是臣陪公主回宮吧?”好不容易,聽到在酒宴上喝得微薰的公主說要回寢宮換件衣裳,順便醒醒酒,他立即提議。
方初晴一愣,隨即就很生氣地道,“向王大從,恐怕這於理不合吧?”
看來,這混蛋根本不尊重她呀,說話做事極爲無理,她身爲公主,金枝一葉般,回宮換個衣服,自然有大批太監宮女隨行,幹什麼要他一個男人做陪?就算他是將來的附馬,更是將來的王夫,這麼說話也實在不妥當。那麼,她又何必給他面子?國師師傅不是說了嗎?只要不惹毛了他,也不必太客氣的。
圖魯本是個極分寸的人,不然也不會在上位早期矇混了了皇上和國師的眼睛。只是人做事不能太急切,否則就容易露破綻,他太急着想和公主單獨說幾句話,心裡憋得狠了,這才說錯了話。
不過他見機很快,方初晴的責備之言纔出,他就立即道,“臣關心則亂,還請公主恕罪。”
“大年下的,什麼罪不罪的,說這話多不吉利。”圖祖拉過話來,轉頭又對方初晴道,“皇兒,你快去快回,呆會兒咱們上暖閣去吃酒看歌舞,父皇就在那兒等你。向王也是好心,不過海兒做事嚴謹,皇宮守衛森嚴,不會因過年而稍鬆,不怕的。”
薑還是老的辣,圖祖雖然不擅言辭,但這番話連消帶打,很快擺平了局面,方初晴也很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