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東方泛起魚白,高義歡張開雙臂,依然是趙貴妃帶着宮女,給他穿上龍袍,帶上翼善冠。
高義歡在宮女的伺候下,穿戴整齊,漱了口,又喝下一口濃茶提神,便出了寢宮,往奉天殿而去。
宮門前,身穿官袍,頭戴烏紗帽,手中抱着象牙笏的官員,聚集着小聲交談,其中的話題,多是關於劉餘謨之事。
這時鐘聲響起,宮門大開,百官紛紛整理衣袍,然後按着品級穿過宮門,魚貫進入皇宮,踩着灰色的石階,進入奉天大殿,分立兩側站定。
不多時,殿內侍衛朗聲道:“陛下駕到!”
百官立時低頭躬身,身穿龍袍,頭戴翼善冠,威武不凡的大魏皇帝走了出來,在皇位上坐定。
“臣等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齊齊行大禮,整齊跪倒一片,氣勢恢宏壯觀。
高義歡微微擡手,“衆卿平身!”
“謝陛下!”百官齊齊謝恩,然後又分立兩側站好。
高義歡目光掃視衆人一眼,落在陳名夏身上,又看向黃宗羲一夥人身上,帶着微笑道:“諸位卿家,可有事啓奏?”
吳應箕便看見站在人羣中的黃宗羲站了出來,“陛下,臣有本奏!”
昨夜商談後,吳應箕以爲黃宗羲已經放棄了,不想他一不找幫手,二不打招呼,單槍匹馬就殺出來了。
滿朝文武都是北黨的人,各個部門都有北黨官員把持,讓南黨諸人懷疑他是不是瘋了。
黃宗羲,高義歡認識,也知道他是明末三大思想家之一,其父黃尊素,是東林干將,同時也是個值得尊敬的人,不黃宗羲這個人,人品卻有些問題,他記載了明末許多史料,都是猛誇東林,掩蓋了許多真相。
高義歡眯眼看着他,問道:“卿家何事啓奏?”
黃宗羲從袖子中取出一份奏章,朗聲道:“啓稟陛下,臣要參陳閣部,收受勳臣賄賂!”
這話一出,朝廷上下一片譁然,高義歡眉頭緊皺,揮手讓侍衛去取奏本,臉色立時陰沉,“你說陳閣老受賄,是真的嗎?”
內閣成員,收誰的賄賂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收勳成的錢。
黃宗羲回答道:“千真萬確。”
高義歡看向沉着臉的陳名夏,冷聲道:“陳閣老?”
陳名夏還算鎮定,鄭重行禮,“陛下,絕無此事!請陛下明鑑,派玄衣衛調查!”
這完全是誣陷,陳名夏雖然與勳戚之間有利益交換,但是他從不輕易收錢,事實上他還算清廉,他的野心是成爲首輔,掌握朝廷大權,然後施展他的抱負。
陳名夏根本沒有收過勳戚的賄賂,所以他不怕高義歡查。
黃宗羲卻沒等高義歡下令,便繼續道:“陛下,陳閣部收了,鹿邑侯高興豪清理北京罪官時,曾送了陳閣部一萬兩,兩副名畫,有卷宗可查!”
這話一出,高興豪怒了,“陛下,臣沒有給陳閣部送過銀子和畫!”
黃宗羲道:“送了,我聽人說的。”
“聽人說,就可污衊閣臣!”北黨刑部左侍郎韓朝宣怒了。
北黨禮部侍郎錢秉鐙站出來,道:“黃少卿並非諫臺,沒有聞風奏事之權。況且我朝諫臺奏事,亦需要依據,豈可輕易重傷閣臣!”
緊接着大批被激怒的官員,紛紛出來,斥責黃宗羲,朝廷羣情激奮,六部主要官員、督察院、殿上勳貴,紛紛站在陳名夏一邊,使得南黨官員心驚膽顫,沒有人會懷疑黃宗羲將會失敗。
黃宗羲做爲曾經的東林小將,從小跟着父親黃遵素見過場面,認識不少大官,有豐富的鬥爭經營,而且很有膽量。
當年閹黨倒臺,他曾當着審訊官員的面,用錐子猛刺他的殺父仇人許顯純,險些將人刺死,手黑得很。
這時他面對北黨羣起攻之,卻並不懼怕,依然堅持道:“確實收了,諫臺畏懼陳閣部權勢不說,我爲朝廷,必須說!”
“都給朕閉嘴!”高義歡制止了羣臣的爭論,“有卷宗,將卷宗拿來!”
當年魏軍佔據北京,清軍逃得急,許多東西都沒能帶走,魏軍繳獲甚多,魏軍上下難免會截流一部分東西,送到朝廷後官員也會拿一部分,這是潛規則,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原始卷宗和戶部卷宗肯定是對不上的,是不能查的。
高興豪忙道:“陛下,卷宗沒有問題!”
曾任戶部主事的北黨官員,趙自儀行禮道:“陛下,卷宗臣以前看過,沒有問題!”
高義歡沉聲道:“卷宗在哪裡?”
沒人回答,黃宗羲內心冷笑一聲,終於亮出了他的底牌,“陛下,陳閣老、趙自儀、鹿邑侯結黨營私!”
陳名夏聞語心頭一顫,他前面的李巖,眼眉低垂,從始至終沒說話。
高興豪忙怒罵道:“胡說八道,本侯沒有結黨!”
黃宗羲又道:“陳閣部勾結朝中大臣,結黨營私!”
北黨各部官員紛紛表示,沒有結黨,並且羣情激憤。
吏部侍郎,“沒有結黨!”
都察院左都御史,“陛下,沒有結黨!”
戶部侍郎,“沒有結黨營私!”
……
剛纔幫陳名夏說話的人,紛紛解釋,沒有結黨,也沒營私。
此時,不少人已經明白,陳名夏完了,包括陳名夏自己,是否收受賄賂已經不重要,關鍵是結黨,與勳貴勾結。
陳名夏想出聲喝止那些爲他辯護的人,可要是他能喝止,一聲便讓衆人停下,只能讓高義歡更加不快。
高義歡知道他有黨,不過卻沒想到,陳名夏的黨這麼大,半數以上的文武都在爲他說話,他想要幹什麼?
陳名夏背後冒汗,忽然跪下,“陛下,臣對朝廷忠心耿耿,如今遭此非議,臣願意辭官歸鄉,以正無黨!”
黃宗羲忙也跪下,“陛下,滿朝都是陳閣部的人,臣孤身抗爭,必引滿朝仇恨,希望陛下允許臣辭官回鄉。”
方纔的爭論中,黃宗羲始終孤身戰鬥,相比於陳名夏,他看上去確實像是孤身一人,對抗一個黨派和利益集團的孤臣,可高義歡有玄衣衛,他知道那只是假像,黃宗羲亦有黨。
高義歡冰冷的目光掃視兩人,對陳名夏道:“朕準你請辭!”然後看向黃宗羲,“朕希望你能繼續爲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