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發行紙幣之後,我們也要承諾,可以用手上的紙幣兌換我們手中的白銀。而此前的欠條,則可以兌換銅錢。
在必要的情況之下,紙幣和欠條都可以兌換黃金、白銀和銅錢。如此一來,我們就掌握了自己的貨幣發行權。否則,我們的貨幣發行權其實是掌握在西班牙人和日本人手裡。一旦再出現崇禎時候的白銀危機,我們就徹底完蛋了。
在時機成熟之後,特別是我們的信譽徹底建立起來之後。我們就宣佈紙幣和黃金白銀脫鉤,把紙幣徹底變成信用貨幣。到了那個時候,就是紙幣徹底稱霸的時候了。”
常琨擰着眉毛說道:“殿下,紙幣輕便,方便攜帶。現在我們搞出了特殊的油墨,有了水印等技術,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防僞了。紙幣隨時都可以在銀行兌換成金銀,如此一來信譽定然大漲。也不會有人天天沒事兌換黃金白銀玩,天下百姓定然十分歡迎。臣以爲,這會極大的繁榮市場。而且,可以在與北地商人和西方商人貿易時掌握定價權。”
李存真聽常琨所說高興地點了點頭。
常琨繼續說道:“弗朗機和紅毛這些洋人兒,沒有什麼可以賣給我們的,所以也不得不接受紙幣與他們需要的商品綁定這一事實。但是我仍然有一個疑慮。”
“什麼疑慮,你說。”
“我記得殿下當年說過開禧北伐的事。我怕重蹈覆轍。”
韓瑾瑜更加聽不明白了,問道:“開禧北伐怎麼了?和咱們說的有關係嗎?”
李存真笑着說道:“狀元公文理皆通,可是你的歷史觀怕是有點問題,不過這也不能怪你。”
聽到李存真說自己的歷史觀有問題,韓瑾瑜心中有一點不服氣,但是表面卻仍然波瀾不驚,問道:“還請殿下賜教。”
“你所看的歷史書都是文人寫的。上面充滿了王侯將相史。似乎一個王朝的興起就是因爲遇到了雄主,一個王朝的衰落甚至是滅亡就是因爲皇帝愚蠢。”
“難道不是這樣嗎?”韓瑾瑜問。
“當然不是!”李存真斬釘截鐵地回答,“如果是這樣就解釋不了,一些公認的雄才大略的皇帝統治下的國家滅亡了,而一些昏君卻能歌舞昇平。
其實,能夠影響一個王朝興衰的,人的因素當然重要,但是山川改道,天氣冷暖,商道的興起,貨幣的變遷,人口的變化這些纔是對一個王朝影響最大的。
我想,憑藉狀元公的聰明才智,如果肯去想,我上面說的這些就不難理解。總之,王朝衰落和滅亡其實是綜合因素影響造成的,絕對不是一個人的原因。”
李存真繼續說道:“之所以你這麼看待歷史問題,其實就是受到儒家史學思想的影響,這也是我討厭儒家文人的原因。儒家治國思想當中的仁政和明君根本就是扯淡。這個世界上充滿了算計和陰謀,歷史從無正義,你想要去搞什麼仁政、明君完全是自取滅亡,就像宋襄公一樣。
李斯和韓非都是大儒荀子的學生,卻不約而同地全部成了法家的堅定支持者,爲什麼,難道是因爲這兩個人天生就喜歡背叛師門,個人道德敗壞嗎?顯然不是。
那是因爲,這兩個人看到儒家的治國理念脫離實際、愚昧無知、矇蔽幼稚、不學無術又孤芳自賞。對儒家失去了信心,所以纔會轉入法家。
同時,儒以文亂法,這一點也毫無疑問。許多儒生根本不懂得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非議國家大政方針,根本就不懂得現實的殘酷性。他們自命清高,還說自己是什麼清流,簡直就是胡謅八扯。崇禎皇帝就是上了這些人的大當,他在煤山上吊,這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看到了嗎?儒家治國理念,誰信誰死!
我想這一點不用我多說,狀元公只要肯去想都能想明白。
當然了,儒家思想用於提高個人道德修養是非常有意義的,這一點是毋容置疑的。但是,一個有較高的道德修養的人就是一個治國能手嗎?未必啊。所以,儒家思想很大程度上不適用於治國,否則春秋戰國時候儒家怎麼會被排擠?
狀元公的歷史思想,其實就是這些文人的思想。把個人道德修養和整個世界的運行規則混爲一談。誤認爲國家政策的成敗取決於君主個人品行,其實完全就是胡扯。歷史從無正義,滿滿的都是利益和算計!”
韓瑾瑜拱手說道:“臣受教了。”
李存真又說了一下開禧北伐,南宋亂髮紙幣和大元濫發紙幣,最後導致惡性通貨膨脹,國家滅亡的事。這讓韓瑾瑜大感意外又覺得十分新鮮。
李存真說道:“紙幣的誘惑自然是太大了,就算我們能夠拒絕紙幣超發的誘惑,卻不能保證我們的繼承者也有這樣的定力。”
“是啊,臣正是擔心這一點。”常琨說道。
李存真說:“這也不難辦,可以對發行紙幣的事情立法。需要經過一套嚴格的法律程序,然後才能發行紙幣。用法律的力量約束昏君。”
常琨點了點頭說道:“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三個人談了很久,李存真等又討論了細節,這才散會。
韓瑾瑜離開之後一直在思考李存真所說的東西。頓時感到李存真確實如同父親所說深不可測。學問淵博,見識深遠。
突然,韓瑾瑜臉一紅,覺得吳王也不是那麼難看,古銅色的面堂似乎也滿英俊的……
就在明李大軍攻打江西的時候,山東的老英雄於七帶領自己的弟子和其他豪俠掀起了規模浩大的起義。
受到江南李存真大勝的鼓舞,於七本來早就想要起義。但是,明李派來的人卻推遲說希望稍微有些推遲。原因是,希望於七能夠派人去沿海地區接受明李運送過來的武器彈藥。
幾個月後,吳王果然派來了兩艘大船,運送給於七等人許多武器。雖然都是明李的淘汰貨,但像是瑪斯科特火槍,也就是斑鳩腳銃,虎蹲炮和其他輕型小炮還是給了於七等人更大的信心,實力大增。
在原本的歷史上,於七起義是在南明退出中國大陸兩個月後暴發的。主要原因是萊陽城一個有名的惡霸宋彝秉,人稱“宋二閻王”的挑起的。
公元1661年四月五日,在萊陽寶泉山廟上宋彝秉公然調戲於七弟弟於九的妻子衣氏,被於九打了個鼻青臉腫。宋彝秉依仗父親在清廷兵部爲官,直接進京誣告說於七打算當皇帝。而此時,南明已經退出了大陸,滿清朝廷認爲自己可以搞定於七,不需要像以前那樣採取招撫的政策,便發兵討伐。
於七一聲號令,膠東武林羣起響應,起義軍與清軍在牙山激戰。於七指揮靈活,採取了游擊戰的戰術,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整整相持了兩年。最後清軍使用紅衣大炮,轟擊牙山長達三天之久,終於攻入牙山。於七逃遁,其餘衆人死的死逃的逃。
清軍隨即展開了大屠殺,棲霞、牙山等地十幾萬百姓慘遭屠戮。滿清對宋彝秉很是滿意,不僅升了他的官,還把於七的所有家產賜給了他以資獎勵。宋彝秉的誣告造成了膠東地區土地荒蕪無人種,白骨堆山遍地磷的景象,受益的只有宋彝秉這個敗類。滿清與這樣的人爲伍,足見其下作不堪,甚至不如水滸中的高俅。
於七出家,以七十歲高齡老死華嚴庵。
有人說,如果於七的起義能夠提前四個月發生,聯明抗清,很可能會取得成功。
然而,在本時空事情卻不是這樣發展的。在萊陽廟會上,於九胖揍了宋彝秉一頓後宋彝秉還是跑去誣告。然而此時正是順治籌備南下的時候,兵部警告宋彝秉少惹事。山東爲了安撫於七,怕他在順治南下的時候造反,反而升了於七的官。
此後,李存真的軍火走私送到了膠東地區,於七等人就在登州借貨。此時的山東巡撫蔣國柱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宋彝秉這敗類不服氣,總是盯着於七,卻沒有什麼收貨。便把精力集中在於七的徒弟們身上。
於七是膠東地區的大俠,而他的弟子同樣也都是俠客。俠客們的根據地其實不在農村而是在城市當中。在原本歷史上,於七把隊伍拉出城市,去到牙山,使這些大俠離開了自己熟悉的環境,也是起義失敗的原因之一。在李存真看來,搞一個城市游擊戰也未嘗不可。
宋彝秉發現於七的弟子總是結幫成夥的往城外跑,便派人跟蹤。這一跟蹤不要緊,發現這些大俠居然在城外荒郊野嶺玩起了火銃。砰砰作響,煙霧繚繞。
宋彝秉慌忙跑去告官,這一下官府再也不能不管了。但是,軍隊絕大多數都被順治帶着南征並一起報銷在坐天山和長江裡了,已經沒有太多的人可以捉拿“反賊於七”了。因此,鎮壓非常遲緩。
於是,於七趁機聯明起義。不到兩個月,起義之火燃遍整個膠東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