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好將我患胃癌這件事告訴周沫了,但現在不是時候,我們才吵了架都在氣頭上。
得給她一點空間和時間,讓她冷靜冷靜,我也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哪怕單純的放空。
這大過年的,我也不知道去哪兒,就隨便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
一上車司機師傅就向我問道:“兄弟,去哪兒?”
“不知道。”
“啥?”
我拿出手機,對着車上的二維碼掃了一下,支付了一百元的車費,然後說道:“這一百塊,你帶着我隨便逛逛吧。”
司機師傅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但什麼也沒有多說,便發動了車子。
我坐着出租車的後排,頭靠在車窗上,有些失神的看着城市的街道、行人、車流……
漸漸地我感到麻木,甚至讓我產生了一種抗拒的情緒。
我不知道當初決定和周沫結婚是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當初我的確只想着救安瀾出來,其它的什麼都沒有想。
可如今看來,我和周沫這段婚姻是錯誤的,因爲她根本不想遵守我們當初的約定。
如今她懷上了孩子,那麼就意味着我們所有計劃內的一切都將會被打破。
我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可真是讓人焦灼啊!
“兄弟,這大過年的,你不會是失戀了吧?”不知道開了多久,出租車司機忽然開口向我問道。
我猛然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我這個年齡你覺得還有戀愛嗎?”
司機又從後視鏡中看了我一眼,笑說道:“我看你年齡也不大嘛,你應該沒有我歲數大。”
“你多大?”
“我呀,34了。”
我笑了笑道:“那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嘛,我31。”
“喲!那還真比你大不了幾歲,”稍稍停了停,他又說道,“那是和家裡人鬧矛盾了嗎?”
“呃……”我沉吟了片刻說道,“算是吧。”
司機師傅是一個很健談的人,他隨即又對我說道:“哎呀,兄弟老實說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我家的情況也差不多……或許,我比你更難。”
他的最後這句話,讓我感覺他真的是遇到難題了,且不是一般的難題。
這讓我突然想和這位素不相識的出租車司機聊一會兒,於是對他說道:“我覺得沒有什麼比死亡更讓人可怕的了吧?”
“是,你說得對,而我現在正面臨的就是這樣的難題。”
他的話讓我無比驚訝,這麼說他和我一樣也是身患絕症嗎?
突然之間我好像找到了一個具有共同話題的朋友,繼而又說道:“你的家裡人知道嗎?”
“知道,但有什麼用呢?還不是得自己一個人扛着。”
我挺贊同他這句話的,生老病死就是一個人的事,與任何人無關。
我又一聲輕嘆道:“那你這大過年的還出來跑車,多辛苦啊!”
司機師傅一聲苦笑說:“不跑車沒錢吶,沒錢就繳不起醫藥費和手術費,所以我必須得跑車啊!”
他雖然是很輕鬆地說完這句話,可在我看來這就是現實,是每一個生活在城市邊緣的人必須要面對的現實。
我還好,我有公司,所以我至少不缺醫藥費。
但是我這病一旦是被確診了,基本上是救不活了。
我長長一聲嘆息,向他問道:“方便問一下,你患的是什麼病嗎?”
“我?”司機師傅愣了一下,突然笑道,“我沒有患病,你誤會了,是我家裡人。”
我頓時有些尷尬,好像他確實沒有說自己患了病,只是我以爲自己找了一個有共同話題的人而已。
我尷尬一笑,說道:“不好意思啊!我以爲你跟我一樣,所以就……”
“兄弟,你……怎麼了?”他又從後視鏡中看了我一眼。
我欲言又止的說道:“算了,沒什麼。”
司機師傅似乎看出了我的苦惱,隨即又對我說道:“如果能治就去治吧,不要放棄每一絲希望……你像我兒子和老婆現在都躺在醫院,爲了幫他們治病賣掉了房子,從老家來到了成都,就爲了給他們治病,只要又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的。”
他在和我說這句話時,眼神裡明顯是有光的,看得出來他相信光的存在,相信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於我而言,這一切會好起來嗎?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我的手機忽然傳來一陣微信的提示音,我以爲是周沫發來的微信問我去哪了。
可當我拿出手機一看,竟然是安瀾發來的消息。
她只發了“新年快樂”,這簡單的四個字給我。
我隨即回覆道:“安瀾,你在哪呢?我想見你,可以嗎?”
片刻後,她回覆過來:“現在嗎?”
“對,就是現在。”
“可是你方便嗎?你現在出來,周沫會怎麼想?”
“不要去想她會怎麼想,我現在只想見你,告訴我你在哪裡吧。”
這次大概過了兩分鐘,安瀾才終於給我發來了一個地址。
我隨即將這個地址告訴了司機師傅,讓他去這個地方。
到了安瀾所在的位置後,我便對司機師傅說道:“多謝了師傅,也祝你老婆孩子早日脫離病魔,新年快樂!”
“同樂。”司機師傅回了我一聲後,我便打開車門向安瀾所在的那個廣場而去。
不知道爲什麼平時人來人往的廣場上,這大過年的反而沒什麼人。
以至於很遠我就看見了安瀾,她就站在廣場那塊巨大的顯示屏下面,使她看起來小小的一隻。
我飛奔似的朝她跑了過去,只要一見到她,我心裡就會感覺到踏實。
她還是穿着今天在老家時看見的那件紅色外套,下身穿的是一條很修身的牛仔褲。
這種搭配乍一看很奇怪,可是穿在安瀾的身上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違和。
“你怎麼出來了?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你出來周沫……”
我沒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別說她了,現在這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只想和你安靜地待一會兒。”
安瀾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一下就察覺到了什麼,繼而對我說道:“吵架了吧?因爲什麼事情?是因爲今天在老家見到了我嗎?”
“你別多想了,沒有吵架,我跟她本身就是這種狀態。”
頓了頓,我又說道:“行了,不說這個了,咱們走走吧。”
安瀾輕輕點頭,然後便和我一起並肩在廣場上走着。
這大過年的,許多門市都沒有開門營業,路上行人也挺少的,這更加讓我感覺到全世界好像只剩下我跟安瀾了。
“我們去吃點什麼嗎?”走了一會兒後,我向她問道。
安瀾朝附近的餐廳看了看,說道:“這都關着門的,吃什麼?”
我想了想,突然有一個很有趣的想法,於是拉着她的手便往前跑,邊跑邊對她說道:“我帶你去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