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穆雲琛的表情, 不是那麼一本正經又帶着隱隱好奇的話,官苧真的會以爲……自己被調戲了。
“額……”也不知道他剛纔聽到了多少,讓她怎麼解釋啊, 尤其是, 這個詞纔剛被用在他身上……“就是, 撲到一個人身上, 把他按倒的意思……”
“動作用詞?”
官苧毫不心虛地睜眼說瞎話:“額, 也可以這麼理解……我們平常很少用到這個詞,不記住也沒關係。”
她知道穆雲琛回國後一直在學中文,偶爾聽到或者看到陌生的詞, 就會問她是什麼意思。
比如她打字有些壞習慣,喜歡用“灰常”、“炒雞”這種諧音詞, 結果他總以爲她是打錯字, 明明只是聊個短信, 還得特地發一條糾正她。每次一想象這個男人皺着眉頭,認認真真對着手機給她改錯, 她就覺得莫名地……戳萌點。0.0
牆上掛鐘的時針已經堪堪碰到“10”了,穆雲琛察覺到她的視線,在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遞了杯水給她:“要回學校?”
官苧看向玻璃窗上縱橫交錯的水流,聽着窗被大風吹得砰砰響, 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下午過來時, 除了有點悶熱, 天氣還是好好的, 誰知天一黑下來, 外面就下起了暴雨,風也是颳得狂亂不已, 叫人心驚膽戰。
她原本還想等雨小些了就走,結果幾個小時了,這場來勢洶洶的暴雨完全不見弱,反而愈演愈烈。
之前天氣預報就說過,颱風會在近幾日登陸Z市,但她沒想到會來得如此迅速,剛纔看了會兒電視,屏幕一角的橙色颱風標誌和紅色暴雨標誌異常顯眼,這種情況下,安全起見,最好是不要出門了。
但是不回學校……那她要在這裡睡嗎?
雖說大家都是成年人,兩人又已經算是十分熟悉的朋友了,可真的要跟一個男人在一個屋子裡過夜,她總感覺心裡毛毛的。
雖然那個有所企圖心懷不軌的人……似乎是她。
正猶豫不決間,手機卻突然響了。
官苧手指一滑,接通電話:“喂,櫻子?”
櫻子的聲音聽起來隱隱擔憂:“你在哪兒?還在賀非陽朋友家嗎?”
“嗯……”她跟櫻子說過自己幫肥腸照顧一個朋友,但沒有明說他的身份。
“我們宿舍樓被颱風弄得停電了,簡直沒法活,現在跟她倆在學校對面的賓館住,就幾步路都成落湯雞了。你今晚最好別回來了,風大雨大,看着挺不安全的。”
“那我住哪兒呀……”
“你不是還在那朋友家裡嗎?”紀櫻子直截了當地幫她下了決定,“待着睡一晚得了。”
“他是男的……”她還從來沒試過在一個男人家裡過夜……0.0
“男的怎麼了,大不了你睡覺鎖上門吧。”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0.0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姐姐我還得趕策劃,不聊了,拜拜。”( ^_^ )/~~
官苧瞪着顯示“已掛斷”的屏幕,難以相信她親愛的室友,竟然就這麼把她拋棄了。
“怎麼了?”穆雲琛一直在旁邊等她回答,“現在回去?”
她只好實話實說:“宿舍停電,室友都住賓館去了。”
然後……
要怎麼開口,拜託他收留自己,會比較自然呢……
“那就在這裡住一晚,明早送你回去。”
“……”0.0
“有客房。”
“……”0.0
穆雲琛見小姑娘不說話,微皺了眉,以爲她是不願意:“還是想回去?”
“……”0.0
那好,既然她不願意,他也不可能強留,站起身正欲回房拿件外套,卻被一隻手……拽住了衣角。
“嗯?”低低的,沉沉的聲音。
“颱風天開車很危險的……我,我就在這裡住吧。”
小姑娘低着頭,聲音軟糯,最後一句幾乎小得聽不清楚,他卻聽得心頭髮軟,伸手揉亂她的頭髮,又輕輕撥回原樣,自然沒看見那張微紅的小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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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經歷了百般掙扎最後奸計得逞(?)的官苧,終於如願以償(?)躺在男神……隔壁房間的牀上,卻要命地認牀睡不着。
睡不着就算了,她躺牀上數數綿羊餃子啥的,說不定也能睡。
問題是……那個飽受大風摧殘的窗,一直在發出晃動的悶響,響着響着,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上次受櫻子坑害看的那部鬼片的某些畫面……
完、全、睡、不、着。
在牀上翻來覆去烙了幾百個燒餅的官苧同志,果然成功喚起了自身的生理需要,本來怕黑不太想去,可實在忍無可忍了,掀開被子的同時開了房間的燈,套上拖鞋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從衛生間出來後,經過黑漆漆的客廳時,她猛地打了個寒顫,閉着眼疾走起來,以至於險些撞上短廊盡頭的門。
腳尖前隱隱有白光照射出來,並不強烈,正思忖着裡面的人是否還沒睡,卻忽聞房內傳出敲下幾個琴鍵的聲音。
他這麼晚還不睡,在做什麼呢?
反正回房也是睡不着,官苧心裡生出幾分好奇,便貼着門仔細聽動靜。
“fa,re,mi……mi,so,so……”
斷斷續續的琴音卻無限反覆循環,她聽了一會兒,不自覺就輕哼出唱名了。
不過這房間的隔音效果相當好,除卻聽見琴聲以外,根本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故而她聽得腿都開始麻了,也沒猜到他在做什麼事。
該不會也跟她一樣,失眠了,所以起來敲着鋼琴玩兒?
噗……
這想法還真不是一般的無厘頭。
官苧無聲地偷笑起來,還沒笑兩下,一道亮光卻忽然隨着門的打開而打在她的臉上,十分刺目,嚇得她立刻閉上了眼。
熟悉的男聲響在頭頂,清潤中帶了些疲憊的沙啞:“怎麼不睡覺?”
原是口渴想出來倒水喝,一開門看見小姑娘抱着膝蓋蹲在門口,深深埋着頭,也不知是不是又在發呆。
她擡頭看他,半眯着眼適應光線:“有點認牀……”
“那怎麼蹲在這裡?”穆雲琛瞧着她有點迷糊的模樣,難得起了一絲開玩笑的興趣,“我可沒有留你看門。”
官苧被他這麼一說,有些不好意思地咬脣,扶着門框慢慢站起來,對上男人在昏暗中黑得發亮的雙眸,竟有一瞬被迷住了心神。
這個男人,總是好看得過分。
她揚脣笑了笑,有點小心翼翼:“剛纔聽到房裡有琴聲,就……偷偷聽了一下。”
“想知道,我在做什麼?”穆雲琛將房門拉到最開,越過她走出房間,臉上有幾分瞭然。
被戳中心思的官苧倒也沒有故意掩飾,誠實地點點頭,跟着他身後進了廚房,看他取下一個玻璃杯,倒了熱水遞過來。
她接過來的時候,不經意碰到他未及收回的手,指尖微涼,很舒服,又似電流躥過,幾分酥麻,像是起了一層小雞皮疙瘩,半天才說了一句謝謝。
喝了兩小口,見他沉默,便補了一句:“如果不方便,就不用告訴我了,我不是非要知道的。”
他正提着熱水壺斟水,並未迴應她的話,反而轉移了話題:“明早有課嗎?”
“十點多有一門課……怎麼了?”
“在想,明天會不會起不來送你,耽誤你上課。”他伸手將電熱底板的插頭拔掉,單手撐在流利臺邊上,輕吹着杯麪冒出的熱氣,姿態悠閒放鬆。
“沒關係啊,那門課不點名的,少上一次也不怕。”
“逃課?”
官苧被他這個正兒八經的用詞噎了一下,歪着腦袋想了想,想起肥腸跟她解釋過的話,便忍不住學出來了:“大學注重自學,有時爲了令時間得到更充分的利用,不得不選擇性上課。”
結果學完後,自己倒是先“噗”一聲笑起來了。
她刻意模仿賀非陽那種吊兒郎當的強調,穆雲琛也聽出來了,爲她聲情並茂的演繹勾了勾脣:“你跟非陽關係很好?”
“嗯,小時候家住得近,爸媽又互相認識,我倆就玩在一塊兒了,從穿開襠褲玩到現在,快二十年了。”
他聽了以後,卻沒有說話。
而對人家有意思的那個,自然會比較敏感,官苧暗暗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話,怕他誤會肥腸跟她的關係,正要解釋:“我……”
這“我”字還沒發出來,便聽他看過來,略帶疑惑地問:“什麼是開襠褲?”
“……”呵呵,大神的重點果然與衆不同,“就是給小孩子穿的……額,一種褲子。”
“開襠的褲子?”
“嗯……”
等等,她怎麼有預感他接下來會問……
“開襠……是什麼意思?”
果然……
官苧覺得這個自己挖坑跳的行爲——真是一個大寫的蠢。
或者她應該建議他上網查查?
然後他估計會繼續追問這兩個字怎麼寫……
正當官苧萬分糾結之時,一陣手機鈴響解救了她,穆雲琛也沒避開她,直接接通了電話聽,簡短迴應了幾句後掛斷,轉身回房。
哎?
這就走了?
她還沒跟他說聲晚安什麼的啊……QAQ
“不進來嗎?”
進來……進來?
官苧猛地擡頭,見一身淺淡色調的男人站在房門口,一手仍握在門把上,微側着臉,卻沒有看過來。
進……進他的房間?0.0
“剛纔不是說,想知道我在做什麼?”
“可以……嗎?”她遲疑着。
……明明腳步卻已經不由自主往那邊挪了。
穆雲琛當然察覺到了,挑眉,不再多言,給她留了門便進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