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個月, 安喬便懂得了江偌浩在跨年後對她說的那句沒頭沒腦的話,一時間風雲突變,報紙新聞網絡手機, 不可避免充斥着政壇變換的各種消息。
而晟澤在這場風雨飄搖中, 股價搖搖欲墜, 一片慘淡, 集團內部衆說紛紜, 員工惶惶不可終日。
江偌浩在這種情況下,趁機玩了命的拿錢砸公益砸慈善,國內有災必有晟澤的救助, 慈善酒會晚會目不暇接,沒多久, 股票開始飄紅, 人心逐漸穩定, 似乎恢復原有的一片繁盛景象。
集團內部,江偌浩趁此機會大刀闊斧的將醞釀已久的改革方案推行到各個分公司, 董事會一個接着一個,從分公司到總部,安喬就算再不想出席,作爲晟澤醫療最大的股東,也不可避免的終於走進了晟澤醫療的會議室。
安喬一身正統的西裝, 簡潔的盤發走進會議室的路上, 頻頻被側目, 她知道自己在被人議論甚至八卦, 她沒有理會, 走進會議室,有些嘈雜的會議室因爲安喬的進入瞬間安靜了下來。
股東大會開的異常艱難, 反對支持不置可否者三足鼎立,會議氣氛由開始的沉默到中間的激烈爭吵歸於沉悶,最後所有人都齊齊看向這位新的董事長。
安喬一直靜靜的在聽每個人的意見,她想從這紛繁複雜的局面中分析出對自己有利的勢力,卻發現最後只不過是一團糟,她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能鎮定的保持到現在實屬不易。
“安董事長的意見我們也沒有必要聽了,畢竟你是江家的兒媳婦。”年長的股東完全不把安喬放在眼裡,居高臨下的氣勢讓氣氛多出了幾分壓抑,確實,對於所有股東來講,安喬這種掛名的董事長,完全沒有爲晟澤醫療做出過任何貢獻,憑什麼坐在他們的首位來決定公司的命運?
安喬笑笑,“雖然我並沒有直接參與公司的管理,但是大家應該都知道我不僅僅是江家的兒媳吧。”
全場沉默,作爲晟澤醫療前身的老董事長的女兒,她站在這裡經歷兩朝風雨,確實會比任何人更希望盛澤醫療繁盛。
“我還是一個醫生,在公司運營埋頭賺錢的時候,我想我會比任何一位晟澤醫療的員工更明白在醫療一線的工作者對我們的需求......所以,對於這次的改革,我認爲有利點......”
安喬侃侃而談,完全忘記了怯場,這是她內心準備了很久的話,儘管江偌浩之前跟她講了很多,她卻連一半都沒用上,害的爲她打理業務的經理人在旁邊直冒冷汗。
到傍晚時,漫長的董事會終於結束,安喬走在去洗手間的路上幾近脫力,一顆心彷彿失重般,帶着渾身的精氣神幾乎墜落到了腳底,她扶住牆壁,靜靜的喘息,真的要面對現在的一切嗎?好累!
爸爸,您覺得我現在對嗎?不管現在公司姓什麼,我只想看着它越來越好。
在安喬終於撐不住身子下滑時,一雙手穩穩的扶住她,她擡頭,看到是江偌浩,心裡一鬆,輕輕的蹲下來。
“會太長了,我有點低血糖。”安喬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內心的虛弱。
“把這個吃了。”江偌浩攤開掌心,兩顆巧克力靜靜的躺在那裡,是她喜歡的牌子。
“我...沒按你說的做。”
“我聽Mike說了,你做的很好,比我說的還好。”江偌浩心疼的說,他沒想到她如此有自己的想法,而她的想法似乎比他的那套專業理論更能打動那羣股東,讓她衝在前面是他不忍的,他只想用讓她真正的付出自己的心血,讓她感受這個公司真正是她的,私心上也希望這樣可以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晚上的酒會不要去了,我們回家休息。”
“不用,我可以的。”安喬起身,不着痕跡的掙脫開江偌浩的懷抱。爲了公司的改革考慮,他們不能讓外界知道他們在分局,江偌浩早在一個月前就搬了回去,雖然依舊睡客房,他卻裡裡外外好像恢復了他們曾經的生活模式,除了兩人在家的親暱,對外一切無異,並美其名曰要保持良好的對外形象。
然而安喬從始至終都在把這種生活當做逢場作戲,逼迫自己不要投入感情,更不要順着江偌浩的意思生活,此刻,她窩在他的懷裡,她覺得他們之間本不該這麼和諧!
“那你休息一下,1個小時後我帶你回家換衣服。”江偌浩對她的彆扭不以爲意,淡淡的笑意浮現在俊朗的臉上。
夜晚的酒會異常隆重,雲集了晟澤集團幾乎所有的股東和重要工作人員,連一向對外宣稱在美國修養的江正霖也出席了,各個財經媒體的記者□□短炮嚴陣以待,爭相關注晟澤這一省內第一大企業集團的命運改革。
江偌浩幫安喬打開車門,伸手想要牽她,當她要拒絕時,江偌浩笑笑:“媒體都在,老婆給個面子?”
安喬低頭,咬咬牙,只好把手給他,再擡起頭來時,便是一臉微笑,媒體並非只是關注冰冷的新聞,很多急着更願意把視角放在企業繼承人的私生活上做文章,還有公司裡的人都悄無聲息的看着,她不得不配合跟他繼續扮演恩愛。
轉頭間突然想起,彷彿是很久以前,她泡在水療中,聽着兩個陌生的女同學討論有錢人家各玩各的,對婚姻不過是按需索取,那時候她是多麼嗤之以鼻,現在她卻在公衆面前做出一副婚姻美滿的樣子,實在是太違和了,但還不都是自找的?她開始深深的鄙視自己,甚至覺得這樣牽着江偌浩的手,她玷污了自己的愛情和婚姻!
當江正霖一身暗黑的西裝,一臉威嚴的走進會場時,安喬震撼的幾欲跌倒,眼前一瞬間發黑,身體搖晃,緊接着後背被托住,她被牢牢掌控在溫暖的懷抱裡,她不自覺的抓緊了江偌浩的一隻手,強迫自己站穩後,想要退出他的懷抱。
江偌浩依舊保持淡淡的笑容,手輕輕施力,讓她離自己一點距離,卻不讓她脫離自己的臂彎。
這麼多年不見,江正霖雖然蒼老了一些,但是依舊精神矍鑠,不怒自威,安喬看着他,心中一陣剜痛,憤懣壓抑在胸腔,周遭的一切似乎安靜下來,她聽得到只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若是父親沒死,這種場合下肯定比江正霖更要儒雅,平易近人的多,爲什麼?爲什麼善良的人總要受到殘害!
現場在一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江偌菱和鄭贇如護駕般,落下江正霖半個步子,一起走進會場。
“江董跟女兒女婿一起進來,這是告訴我們方向嗎?”
“不知道啊,傳言江董和這個女兒一直不睦,誰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他這個女婿可不簡單,跟他兒子在一起珠聯璧合,處處給對手使絆子,估計這是要重用了。”
“你不知道,安家這個兒媳婦可是曾經安家的小姐,安家落敗了,江董從來沒說過這門親事。”
“那看來兒子是失寵了?”
議論聲灑落在江正霖的身後,江偌浩拉着安喬,淡淡的笑着在人羣的盡頭迎上自己的父親。
“爸。”江偌浩平淡的叫了一聲,手裡緊緊拉着安喬,安喬吃痛想要掙扎,卻還是忍了下
來。
江正霖身形高大魁梧,神色威嚴,並未有一絲的情緒表現,壓迫在安喬的面前,安喬整理好情緒,擡頭迎上,墨黑的瞳仁中沒有任何起伏,嘴角挑起一絲若有似乎的笑意,沒有說話。
江正霖被安喬迎面無懼的審視,依舊是威震全場的表情,居高臨下,高昂的下巴從未因爲任何人而低下,氣氛似被僵化,他和安喬之間成爲海嘯的漩渦眼,滾滾捲動着周圍人的情緒。
“爸爸,晚宴馬上就好開始了,請您移步主席臺吧。”江偌菱適時打斷僵硬的氣氛。
江正霖深深的看了兒子一眼,擡步向前走去。
江偌浩眼眸淡然,嘴角帶笑,低頭看着安喬說:“咱們也去落座吧。”
董事長致辭,寒暄恭維過後,安喬借去洗手間的名頭快步離開。江偌浩在她身後一臉擔憂,鄭贇笑笑,“別擔心了,女人總要去補妝的。不放心一會兒去找找她。”
江偌浩笑笑,心思被看穿,有些訕訕,對着安喬離去的方向望眼欲穿。
“她的手包在這裡肯定跑不掉的。”鄭贇笑着說,當局者迷,睿智如江偌浩,到了心愛的人面前也是如此的糊塗。
江偌浩終於如釋負重,笑着說:“那丫頭剛剛低血糖,我只是擔心她的身體。”
鄭贇撲哧笑了出來,繼而大聲的肆無忌憚的笑。
“至於麼?”江偌浩懶得跟他計較,“你追我姐的時候受虐還少?”
鄭贇噎住,轉頭看看一臉“你給我收斂點”表情的江偌菱,開始埋頭吃菜。
中式酒店的花園裡,廊橋涼亭,流水潺潺環繞,安喬坐在涼亭裡,赤腳抱着膝蓋,高跟鞋歪在地上,春末的夜晚已經熱了起來,蜿蜒的水渠中蛙鳴四起,睡蓮碧綠,已經是一派初夏的繁茂。
江偌浩蜿蜒環繞的找來,終於遠遠的看到涼亭裡的安喬,一顆心定下來,停止了急促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