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安喬來到科裡, 便聽金穎說,目前ICU科室嚴重缺人,院方來動員科室裡的非骨幹醫生去支援一段時間, 主任正在衡量讓誰去。
一院的ICU在本市醫院中牀位最多, 很多重症病人有時候也會被從其他醫院轉院過來。醫生常常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 責任重壓力大事情多是出名的, 科裡的有家室的大夫都不願意去, 主任再三權衡,召集了幾個沒有家室的年輕人。
安喬看着幾個同事被主任叫過去時都撇嘴巴吐舌頭的,她意識到自己雖然是輩分最小的, 主任沒有叫她也可能是考量到她已婚的關係。想到這裡她疾步朝主任辦公室走去。
“小安,沒想到關鍵時刻你挺身而出救了我們啊。”一個小大夫謝天謝地謝安喬的笑着。
“哪裡, 我只是想找個機會多鍛鍊鍛鍊。”安喬笑笑, 繼續寫病歷。
“ICU忙是忙了點, 但是福利好呀,有晚飯可以白吃, 還有特別津貼,一個月下來薪水不要翻倍哦。”另一個大夫面帶羨慕的說。
安喬聽着,沒有擡頭,她沒考慮過這麼多,這麼看來, 好像是她搶了別人賺錢的機會, 她不過是想讓自己忙得昏天黑地無力思考, 找個藉口不要見到他, 最近她的所有關於離婚的要求都被他冷處理掉, 讓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知道她一向鬥不過他, 他也有跟她打持久戰的經驗,真是讓她頭疼無比。
不過再過兩週她的身份證補辦好了,也可以出來租房子了,再等到江偌浩的耐心耗盡了,她和他的婚姻也就結束了吧。
旁邊的金穎聽不下去了,得了便宜還賣乖,忍不住笑笑說:“小張,ICU福利這麼好,主任找你你幹嘛不去啊。”
小張一撇嘴,“這不是小安比我優秀嘛!”轉頭看到安喬依舊沒有看她,訕訕的笑笑說:“我這兩把刷子還是不要去禍害重症病人了吧。”
安喬起身,拿起杯子問金穎:“我們去衝咖啡吧。”
走出辦公室,安喬小聲說:“穎姐,我是自願去的。”
“我知道,就是看不慣這種人,什麼都搗糨糊靠着家裡的關係進來還厚臉皮。”
“算了,人家可能還覺得我更矯情呢。”安喬想到江偌浩給她的光環,其實在這樣的醫院裡也並不是什麼好事,她的心態糟糕到極點,看什麼都好像是灰色的,就連曾經那些幸福時光都被她當成了不願再想起的不堪。
“你哪有,人人都有你這個覺悟…”
“世界就和平了!”安喬笑笑接話道,逗得金穎直笑,說:“那接下來你要忙死了,你老公願意嗎?他估計心疼死了。”
“他也很忙。”安喬搖搖頭。
金穎看她突然臉色不好,聰慧如她聯想到安喬最近幾天一直失魂落魄的,猜測小兩口是不是鬧了矛盾,也就沒再說下去。
進入ICU工作以後,安喬才體會到什麼叫忙得腳不沾地,最近好像趕上了忙季,看着一個個重症患者被推進來,她的思維被填的滿滿的,根本沒有力氣和時間再去思索讓她頭疼的問題,在人的生命面前,她選擇全身心的投入救治,其他的事情似乎也顯得可以擱置在後,每天從一早工作到晚上,吃飯有時吃着吃着被急呼回去,她跟剛進來支援的同事吃飯速度越來越快,5分鐘一餐搞定。
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安喬每天拖着疲憊的身板回家,經常看到江偌浩坐在客廳裡看電視,或者在吧檯倒水,她看看時間已經很晚,擺擺手算是打過招呼,幽靈一樣飄到樓上去,留下江偌浩在後面呆愣許久。
他知道她進了ICU科室工作,她把自己搞的這麼忙這麼累就是爲了躲避他吧,他苦笑,每晚數着時間等她回來,再看她就這樣飄上樓,似乎快要成爲習慣,想想以前她做學生的時候也是這樣等他回家嗎?那時候她期待着他回家,他期待着趕緊回家,用應用題形容就是雙方都加速度向着彼此前進,相會所用時間真的會很短,而現在,他們都在加速度,卻朝着同一方向前進,相會所用時間越來越長,對她,他好像總是沒有迅速解決的辦法。
ICU的救治結束時已經是接近凌晨2點,安喬累的頭疼耳鳴,兩個重症病人同時出了問題,白班的醫生一個都沒回成家,等一切穩定下來已經是半夜,幾個人縮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小睡,反正明天也要上班索性不回家浪費時間了。
安喬擔心自己低血糖發作,就想去醫院對面麥當勞吃點東西墊墊,看着一個個要困得不省人事的同僚們,她只問了一下有沒有帶回來的需求,耐心記下每個人想吃的東西,答應在自己在餐廳吃完以後打包給他們帶回來。
後半夜的餐廳裡,人稀稀少少,只有時下的流行樂在快樂的播放着,企圖驅散人的睡意。安喬點單時哈氣連天,服務員也跟着哈氣連天。
“你是對面的醫生吧?”服務員笑着問。
“是啊,你怎麼知道?”
“超能力啊。”
“哈哈~”
“哎,常客來了。”服務員笑着對後面的人招招手,“手術結束啦”
安喬沒有回頭,閉着眼睛耐心站在旁邊等着餐點的準備,還沒聽到旁邊的人回答,頭頂被輕敲了一下,擡頭便看到尚子魚一張帶着笑容的臉,雖然帶着疲憊卻很開心的樣子。
“手術剛結束還是上夜班啊?”安喬笑笑問。
“手術剛結束,餓得厲害。”尚子魚說完,跟服務員點單。
“辛苦辛苦!”安喬略同情的說,她上大學的時候本來也想選擇做外科醫生的,但是跟江偌浩結婚便改變了方向,外科醫生突發手術多,沒辦法過規律的生活,她想跟他好好生活,卻不曾想會到今天這副局面。
“你還不是一樣?我聽說了。”尚子魚低頭看着安喬手上收銀條長長的一排食物列表皺皺眉頭,這羣ICU的人,太欺負小朋友了,讓一個小姑娘半夜出來買東西,出了事誰來負責?
“嗯?”
“你怎麼會自告奮勇跑去ICU?想提高自己並不一定需要通過這種高強度的工作來實現。”尚子魚知道她一向在學業上爭強好勝,也立志要做一個好大夫,如果不是跟江偌浩結婚,她肯定就會選擇更能發揮能力的外科,這樣他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帶着小師妹做手術,朝夕相處?唉,真實臨了臨了出現個江咬金,阻斷了他規劃好的幸福道路。
另外,這個江偌浩不是口口聲聲給她幸福嗎?怎麼會捨得讓她做這個?他是不是晚上也不回家,否則以她結婚時那個勁頭,還不是下班就掐點回家做相夫教子的好媳婦,怎麼會願意過這種沒有規律的生活?
聰明如尚子魚,當時知道她進ICU時便有了這種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