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這個傳令的小校在完顏阿鄰的營帳前滾鞍下馬,隨即就快步來到了他的面前,跪倒在地。
“稟大帥!”只見這名小將低着頭說道:“莽古魯將軍軍報!”
“講!”完顏阿鄰聽了,立刻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向了這名小校。
“莽古魯來信,就只能有一件事……他追上了沈墨!”此時阿鄰的心中如釋重負的想道:“今天總算來了個好消息!”
只見這個小校頭都沒敢擡的說道:“柺子馬追擊沈墨騎兵,到了洪澤湖於白馬湖夾角絕地,沈墨登船而走,入洪澤湖不知所蹤……”
“二位將軍在追擊路上中了埋伏,柺子馬陣亡四千六百人,勃術魯.圖赤將軍……陣亡!”
“什麼!”
只見完顏阿鄰猛然站了起來,隨後他上前幾步,一腳踢在這名小校的肩頭,立刻將他踢得仰面朝天!
“居然讓他給跑了?”完顏阿鄰暴怒的喊道!
只見完顏阿鄰回過身,隨意就在桌案前低下頭,目光裡帶着一絲兇光在地圖上找到了那個地方。隨即就見他狠狠的一拳,擊在了地圖上!
“這是沈墨早就給自己預備好的退路!他還沒鑽進我們的肚子裡,就給自己想好了脫身之計!”
此刻的完顏阿鄰當然能看出來,沈墨如果要是想從金國大軍封堵運河的情況下,把接應他的船隊開進洪澤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的戰船,居然是從通州本地出長江口,然後在大海上兜了一大圈!
在他們直入黃河口之後,沿着這一條宋金兩國的界河,一路開過了河道的黃河一段。之後走到了淮河上,才從淮河進入洪澤湖的河道,到達了接應地點!
這小子的船,居然繞了這麼遠的路,他在一路上幾乎繞着淮南東路走了多半圈,纔到了洪澤湖邊!
“好你個沈墨!”
只見完顏阿鄰死死盯着眼前的地圖,大聲喊道:“傳我將令!”
“是!”軍帳中的軍將,隨即就是目光一凜!
“楚州守軍分兵五千,封堵洪澤湖東北面,莽古魯率領柺子馬,於洪澤湖東面及南面佈防……我看他從哪裡上岸!”
就見完顏阿鄰這句話說到這的時候,他忽然間就是身子一晃,兩隻手用力的撐住了眼前的桌子!
“大帥!”
大帳中的衆將看見眼前的情況不對,立刻搶上前去,扶住了這位頭髮花白的老帥!
“攻城部隊撤下來……先……別打了。”
只見完顏阿鄰的身體軟軟的靠在衆將扶持的手上,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聲音低沉的說道。
……
高郵城上,
眼看着城下的敵軍被死灰營死士衝入密集的軍陣,大量殺傷之後。隨即城頭上的炮兵也用瘋狂的轟擊,將城下遠處的那些金兵打得一片狼藉!
在這之後,金軍大營裡猛然傳來的鳴金之聲,遠處如山如海的金軍就如同退潮一般奔涌了回去。
戰場上又恢復了一片寂靜,只有破碎的鵝車還在冒着青煙,留下了滿地的屍首層層疊疊、數之不盡!
孫家平如釋重負的嘆了一口氣,隨即他目光裡帶着複雜的神情,看向了常春遠。
關鍵時刻,要不是這位將領指揮若定,接連數次變換戰術,如今的高郵城已經被金軍殺成一片血海了!
而常春遠在這個時候,立刻命令自己的官兵檢查死傷者,清理城頭。
經過了這一場慘烈的攻防戰,有六七十名墨字營和破陣營的步兵被飛石所傷,其中有20多個人已經陣亡。
而在金軍攻城最爲緊要的關頭,那些死灰營戰士並沒有選擇簡單的炸燬鵝車,而是果斷的自行衝陣,五個人深入了城下的金軍內部自爆,給金軍造成了更大的殺傷。
僅僅這五個人,就將成下作爲登城先鋒,擠得的滿滿當當的鐵馬親軍,炸死了將近五千人!
雖然這是死灰營自己的選擇,但是常春遠依舊爲此感到十分心痛。
此時的楊延彬,已經和幾位富商準備下城了。
現在,他的手裡還捧着那個不鏽鋼衝壓製成的飯盒,這是那名死灰營戰士的遺物。上面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就是當時那位烈士用飯盒替他擋下一刀時候留下的。
“將軍!”
這個時候,就見楊延彬手捧着飯盒,對着常春遠問道:
“這個……能送給我嗎?”
常春遠一回頭,就看見了楊延彬臉上的神情,他也輕輕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這位穿灰衣的英雄,他叫什麼?”
楊延彬正要走時,他忽然想起自己應該記住這個人的名字,於是又開口向着常春遠問道。
“他……”
只見常春遠躊躇了一下,之後才說道:“他之前是十惡不赦的罪犯,但是被我家先生感召,決定以死贖罪,所以今天之死是他自己的選擇,也是一種解脫。”
“他的名字,代表着昨日之罪。如今他爲民族而死,已經用生命洗清了罪惡……”
“我希望你記住他另一個名字,那代表着他今日的輝煌與光榮,他是……死灰營!”
……
當楊延彬抱着飯盒走下城頭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頭上的陽光依然燦爛,但是此刻的自己,卻忽然間想明白了許多。這半日的生死之戰、殘酷的血火之城。讓他覺得自己之前的生活簡直是蠅營狗苟,他之前最爲看重、最引以爲傲的那些東西,此時在他的心裡,竟然全都顯得如此的輕如
鴻毛,不值一笑!
那個死去的死灰營戰士,他當初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楊延彬直到現在才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我知道自己將爲何而死……可是你知道自己,爲什麼活着嗎?”
他知道這句話,將在未來的一生之中反覆的拷問着自己。
“楊延彬啊楊延彬!像你這樣,也他媽算活着?”
楊延彬紅着眼睛,狠狠的罵了自己一句。
此時的他非常清楚,這世上有一個人,一定能替他解答這個問題。“沈墨……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這個人?”此時的楊延彬,在心中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