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8章 衝冠一怒爲紅顏

棗林盡頭便得冥獄,獄有一口,其間昏暗,遠望深不見底。

獄門從外開啓,只片刻可從口入,尾隨謝清發而至的林阡等人,必須精確計算與他保持距離,因此在他走後的一瞬擲入一粒碎石將門卡住。

如謝清發般多疑怎可能沒有半分機警?然而一如燕落秋所料,謝清發絲毫不曾留意到這碎石,一則林阡細作出身、力道把握得當,二則,足見那五行陣對於謝清發而言,是怎樣一道萬無一失屏障。

待謝清發腳步遠去,五人屏息凝神、依次進入,將門輕合,傳聞中的冥獄當即浮現眼前,一如其名,陰暗空無人跡,縱深一望無垠,一盞風中孤燭。

悄然向內,初始略覺逼仄,沿途毫無波折,百餘尺外稍事開闊,卻見有幾縷幽光,如螢火般飄到他們身體四周。

“當心,可能是火陣。”換作平時,自然還能讚美一句,或是捉一絲火把玩,然而這冥獄之中,無需林阡提醒,衆人也都全副武裝。神秘?清幽?美好?只叮一口,便將你灼成灰燼。

不消半刻,地勢走低,前路變得廣袤,威脅也漸次增多,空氣中不再只有微光,綠色、藍色、紅色交替流竄,急促、兇險、多變,依稀是熲熲神光、熒熒鬼火,林阡五人疾行閃躲、絕不碰觸。

猝然聽得一聲巨響,循聲而去形勢劇變,再沒有螢火鬼火流光溢彩,而乍見奪命大火猙獰面目——

一剎而已,見只見熊熊烈焰拔地升騰、炫目血浪漫天流走,在五人面前形成一道不可逾越鴻溝。火勢迅速蔓延,燃燒旺盛猛烈,直將視野完全照亮,千巖萬壑乾涸,分明煉獄景象。

雖不知這畫面是真是幻,燥熱難捱感覺是真,鼻尖臉上到處冒汗。

“陣法已開,待到火焰主動攻擊……邪後爲主抗衡,我等四人掠陣。”燕落秋說了一半停頓,是因爲那火浪在她話還沒說完時已經發起攻殺。

烈火之猛,誰可遏止?卻看邪後攜姻緣刀應聲而上,飛湍瀑流,向天逆襲,浩浩蕩蕩。便在她落川刀法連番震盪的攻勢之下,肆虐火浪有所收斂,二十回合便傾頹之象,掠陣四人刀光劍影裡如沐甘霖,赤色漸隱,縹緲氤氳。

果不其然,水克火,火克金,第一關用邪後落川刀來闖最是迎刃而解,而林阡飲恨刀卻是輔助四人裡戰力最大打折扣的,拼了十二分氣力才施展出平日七成水平,走完這段還滿頭大汗虛脫至極。

“怎樣?”燕落秋看出林阡步履凌亂,上前一把將他扶穩。

“爲何會如此?”沙溪清也面露關切,奇問,他蹊蹺邪後都沒這麼消耗,何況林阡是這裡武功最高。

吟兒這才發現林阡吃力,誤以爲他舊傷復發,連忙要來給他包紮,到他面前卻看他根本沒流血,於是狠狠拍了他一把:“裝的!”

林阡慘叫一聲搖搖欲倒,燕落秋急得當即將他護在身後:“別魯莽!盟主,他沒裝,火能克金,金多火熄,所以此陣他最受累。”

“哦。”吟兒看林阡臉色蒼白的樣子,也意識到自己剛纔毛躁,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接受這批評教育,卻偏偏嘴硬不肯給關心,“什麼克不克,不就是報應,叫他想着左擁右抱!”轉身就走。

“吟兒……”林阡話音未落,臉色大變,“小心!”吟兒忽覺腳下泥土一鬆,原是第二關不期而遇,即便沒有林阡提醒,吟兒也是眼疾手快,一劍飛星颯沓,鋒刃全然血火,對着那突發暗劍直削,決勝千里,那一劍卻明顯只是個前戲而已。

“劍陣到了。”燕落秋提醒,這前後兩關承接得不露痕跡,但是一旦跨境、光線驟換、視野幽紫。近前區區幾步,地面陣法凸顯,三十六劍圓形排列,將他五個圍在當中,劍氣霎時流動,越轉越急,結成一片精芒,密不透風。

不用多說,劍陣屬金,吟兒只需將前一關的火勢引來惜音劍內,便能勝過。她雖爲人毛躁慣了,戰鬥向來不掉鏈子,對敵經驗也豐富得很,因此雖是拖着道劍光好像粗魯地直衝着危險處去,卻顯然不是送死而是粗中有細一邊衝鋒陷陣一邊勘破那劍陣形式——

那應該是從天魁、天罡到天哭、天巧共三十六,各有招式,相輔相成,她纔不怕,見招拆招,便從雲弄、滄浪到清碧、莫殘直打出蒼山十九峰洱海十八溪,多出一式,突圍之用。點蒼劍法本身風格清淡,被吟兒打出來的卻是氣貫長虹。

原還見那些劍氣繽紛繚繞、華麗縱橫,可跟吟兒手中惜音劍相比竟還是失色不少,風花雪月和反風花雪月的雙重劍境,在如今狀態最佳的吟兒身上統一得恰到好處,林阡雖不能上主位助她,卻在一隅邊助陣邊微笑欣賞,吟兒只有這時才最自信,世所罕見的幻變,難出其右的靈氣,捨我其誰的凌厲,還多出一絲,當仁不讓的霸悍……

不錯,此刻吟兒,終還是帶着些氣的。

三十六劍鎩羽而歸,陣法危難似乎解除,忽聽得一聲尖銳嘶鳴,驀地從上空激起團團殺氣,還未回神,竟又有七十二劍同時居高臨下射出,四面八方雨點蝗蟲般向他五人衝下,這攻勢實在比地上的迅猛、強烈、突如其來得多,縱使林阡都差點沒能應急,卻看吟兒速如霹靂,惜音劍鋒芒畢露,一劍兩萬式毫不畏懼直朝着鋪天蓋地向她射殺的利劍打,一往無前勢如破竹好像在說,來啊,來啊,就這麼點嗎!

那七十二劍威力無窮,然而吟兒的惜音劍左抹右絞、上刺下掃,竟然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每把劍與她拼過都如被疾電彈開匆匆跌落,盟主之威,無敵至此……

除了有他四人爲她分擔之外,倒也有火能克金的屬性加持?吟兒輕飄飄落在地上,聽着那一聲聲金鐵落地的緊張聲響,覺得真正是解氣得很,渾不覺她適才氣勢瘋癲到了可怕。

度過危機,吟兒打落的劍就像戰場上的箭矢般橫七豎八滿目瘡痍,她回頭一看,實在是意猶未盡……不過轉過身來見這一關燕落秋似乎因她受累,吟兒心裡總是有點過意不去,想了想,還是站到林阡和燕落秋中間去給她依靠會兒,那時吟兒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林阡給她吃豆腐啊!

殊不知,燕落秋能靠着她走比靠着林阡還求之不得,走着走着忽然噗嗤一笑:“茁壯,原是這樣的意思?靠着盟主真是很舒服,這世間沒有誰能比得上。”她目光掠過吟兒前胸,吟兒不自覺地直勾勾盯着她修長的腿看,險些失神,緩得一緩,擺起架子:“自信些。你這雙腿,我也沒見過更好看的……”

鳳燕二人從針鋒相對到相互扶持只這一關功夫,教沙溪清連連側目歎爲觀止,好在第三關接踵而至,他覺得還是去戰鬥比較能接受……

“深淵,水陣。”顧名思義,劍陣走完就是一道裂谷在前,深不見底,鬼氣森森。全境瀰漫的霧氣提醒,谷底是可殺人的寒水,四周圍隱隱泛着鹼味。若要確保不掉下谷,便只能走五座鐵索橋。

有五座,似乎很多餘,令人很高興?不,這五座狹長的鐵索橋,不能用“座”來表示,而只能用“根”。它們分別狹長到都不能形容成只容一人經行,或許可以形容成只容一隻螞蟻經行——光線本來就不佳,橋面還窄到了若不凝神看你都無法發現它的存在。

凌萬丈深淵走鋼絲,且這鋼絲細到、暗到、不易察覺到下一刻可能就會失足,與此同時,還得應付這漫天遍地、忽來忽去、內蘊寒毒的水龍來襲。

“邪後,可好?”吟兒擔心邪後恐高。“早已不懼。”邪後一如既往地令她踏實。

最難的一關,天不遂人願地最漫長,燕落秋說,五行陣涵蓋的這一里路,近半都在此處。這一關最該擔心的其實還是沙溪清,他不僅不能掉下橋,還要確保發揮出色,如果連他都滌盪不開這水陣攻勢,那他五人就註定在此全軍覆沒。

所幸斷水劍不負衆望,這般兇險境地依舊篤定,萬道劍光每招每式都剛猛、熱烈、激昂,對着每一滴水都毀滅之意只要斷開就合不上,那水陣時聚時散、驟升驟降、若隱若現、忽而盤旋忽而衝宕,變着法向着核心攻防,遇到沙溪清卻無一例外分崩離析。

不同凡響,林阡震撼地看着他,要在這時空一線如此完美地起轉騰挪,難道僅僅是劍法卓絕就可以達到?走路穩,是因心志堅。沙溪清和他鄭王府的麾下雖然沒有明說、雖然不像五嶽那樣惡劣地掃蕩民間去向金廷示威,卻比鎬王府幾個當家在洗刷父輩恥辱之路上走得決絕太多……

很快水陣越攻越弱、潰不成軍,眼看第三關也安然度過,但林阡立刻發現了一個問題,他五人到這第三關末都已耗得差不多。

這五行陣毒辣就毒辣在這一點,說是需要五個人合作打,每一關實際上都耗兩個人,如此安排之下,燕落秋和林阡還沒到要發揮的那一關就已經累得半死,像沈宣如那種檔次的武功還真是沒法充數。

儘管林阡和燕落秋自脫離火金兩陣後還是能有所恢復,卻必然不及闖入冥獄時的最起始狀態,所以接下去他們一關比一關難。

“這我就不懂了,既然土已能克水,爲何還要金木水火四個一起掠陣?”吟兒不解,爲什麼要五個人合作打。

“土若無水無木,不能長養萬物,若無火無金,不能繁衍生息。五行雖相剋亦相生,缺一不可。”燕落秋如是解釋。

“原來如此。”吟兒茅塞頓開。

說話間下了十幾層臺階、步入地勢更低的第四關領域,那是座規模宏大的殿堂,外表氣勢雄偉,內在空曠靜謐,初時無陣法痕跡,只有幽藍色碧綠色交替在壁上晃盪。

陣在何處?未及回神,四起裂響,循聲而望,殿堂上下左右開始剝落,泥沙俱下只在剎那,難道是經過一番混亂後淹沒來者然後復位?!衆人尚在驚疑,燕落秋只說了一句“我的”,即刻抱弦躍至主位,《驅邪》旋起,高亢繞樑,每個音調都如有實體,打在每寸土上響徹耳畔。

吟兒看她操縱燭夢弦或揮舞或坐彈,心道原來不止琴可當武器殺敵,還能以旋律隨風潛入,真了不得。一眨眼,還看她琴端暗器頻發,如暴雨梨花,器無虛發,更加折服:她就算沒有那美貌性情氣質,單憑這武功,也是能令勝南稱歎的女中豪傑吧……不敢分心,忽而力竭,一驚而醒,這纔看不管自己也好、沙溪清也好、燕落秋也好,分明都已到了體力極限,邪後更加被這一關剋制得死死,堪稱毫無作用。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便在這間不容髮的交睫間,前路忽然閃現兩個人影,又聽邪後驚呼一聲“逐浪”,吟兒登時意識到——

哪怕沒有聽到聲響,就算正常情況下帶逐浪折返,謝清發也該到這地方了。

林阡事先計算好的時間差,正是大約在第三、四關時,離外界最遠,離最深處次之,適合以多勝少地對謝清發暗殺,不會被五嶽任何兵將增援或通風報信。原本謝清發的到來是正中下懷,爲何此刻覺得猝不及防?

初次嘗試,毫無經驗,未想剛到這五行陣的第四關,衆人的戰力相加剛好到達瓶頸!

謝清發聽到“逐浪”而先看邪後,隱約猜出他幾人身份,微驚之際,目光掠過吟兒和沙溪清定在林阡,直覺也好神交也罷謝清發都立即意識到了他是誰,冷笑一聲正待說話,卻聽見琴聲尋到陣法主位燕落秋,臉色大變:“傾城,原是你……竟真爲他背叛我?!”他當然難以置信,有五行陣的庇護他連天皇老子都不怕,因爲知道五行陣具體情況的有且僅有他夫妻兩個。

燕落秋原還極力彈琴、不受外界干擾,此刻見是他來,面色冷漠如冰,隔着塵沙,輕笑迴應:“什麼傾城,叫林夫人。”

謝清發面色鐵青,肌肉扭曲,怒不可遏:“你以爲他能打過我?!”

吟兒原也大怒想罵人,聽得這話立刻掉轉槍頭:“怎就打不過你!打!”

林阡恐謝清發惱羞成怒殺燕落秋,早就準備好了隨時出刀抵擋,那時剛好謝清發飛身來襲而他也迎刃而上,長刀相殺激起本就混亂的殿堂更爲激烈的沙走石飛。吟兒自脫口而出後就一直窘迫滿臉通紅,這情境就像兩個男人爲了燕落秋決鬥而且還是她對林阡發號施令的……

沙溪清心知肚明,燕落秋之所以那麼回答,一則本性流露、她本就肆意之人,二則存心傷害、激謝清發忘記挾持人質。

便即此時,邪後和謝清發方向相反,趁虛飛奔到海逐浪身邊,一把將他擁入懷中,見逐浪失血過多昏迷不醒,她立即給他過氣也不再管其餘。誰又能看見,那時邪後眼中俱是殺氣,逐浪失去的這條手臂,她遲早要教薛煥還回來!刀壇之王的爭奪,南石窟寺的並肩,相敵之意,相惜之情,一筆勾銷!

陣法缺了林阡和邪後,一時只能負隅頑抗,鳳簫吟和沙溪清雙劍合璧,不覺劍法越打越少、只知泥沙越降越快,當林阡和謝清發長刀轟然對撞,殺招迭起煞氣滿溢,那些泥沙更是紛紛揚揚全嗆進肺。

燕落秋亦越彈越是氣短,她本就有氣力不足的硬傷,何況冥獄前幾關消耗太大,到此刻還缺人分擔。

此情此境,唯能靠林阡速戰速決?但謝清發武功蓋世,林阡顯然難以抽身,邪後回過頭來,看出燕落秋吃緊是爲何,當即告訴她不換氣心法的要訣:“氣者,先天之氣,水谷之氣,樹木之清氣,放鬆身心且自然,三者共融入丹田……”

“此練氣之道,非一朝一夕?”燕落秋一怔。

“彈進琴裡,你一定行。”邪後說話向來王者氣概,教燕落秋也不得不聽從。

“邪後,你明明告訴我,不換氣心法沒有速成之法,我要學必須先繞魔門跑幾圈……”吟兒記得,邪後從沒把這要訣教給一度求着她教的自己……

“吟兒,你不行……不是有緣人。”邪後滿臉抱歉。

“爲什麼我不行?她一定行……”吟兒萬沒想得到這個答案!一旦發現邪後叛變,吟兒趕緊重新拉外援,“沙少俠,我跟你有緣,回頭你教我斷水劍。”

“好!這口訣與落秋真是絕配!”沙溪清避過新一輪沙塵衝擊,知燕落秋琴律有所恢復,感慨着邪後不在陣中卻發揮作用,於是一邊心不在焉答應了吟兒,一邊一門心思緊張着燕落秋。吟兒本以爲這聲“好”是允諾自己,聽完整句頓時發現了,又一次自己一個擁躉都沒有……

那時林謝才錯身二十來回,便覺已動盪了上千刀招,戰局之迅猛程度,山上走兔,林間落隼,千丈坡駿馬下注。

謝清發本就能憑一人之力制衡嶽離、凌大傑兩個,再加上今時今日的背叛之狠和奪妻之恥,如何不對林阡全力以赴形成碾壓之勢?對峙之際,謝清發的臉上和眼睛裡,血紅泛黑的煞氣如在翻滾,同時他刀中強悍至極的勁力正源源不斷地狂涌而出。

林阡掂量着自身內力及不上謝清發,便只能抱元守一暫且保持不敗。於他而言,不管是逐浪和盟軍安全,還是呂梁民間安穩,抑或開禧北伐安妥,謝清發都是個不得不消滅的勁敵。戰念,林阡臉上雖不表露、心中也全驅逐,卻由始至終貫徹於刀。

“仇恨傷血漫天卷地,我自一笑拒之絕之。”“隴西之遊,愈躁愈沉。凡將舉事,必先平意清神,神清意平,物乃可正。”“心念純則用氣少,身沉靜則意境長。”前輩指教銘記於心,自身領悟傾注於刀,以一馭萬、萬寓於一、萬寓於零、以零育萬,聯翩刀意無數,明月照積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懸明月、黃河落日圓,招式層出不窮。

難得謝清發氣力強橫還速度奇快,然而林阡這防禦天衣無縫,偏不教他的索命之刀能如願命中,謝清發連環二十五式殺而不得,慍怒和憤慨不減,卻也平添些驚奇:“好刀法,怕是從未敗過。”贊完,又哈哈大笑,“卻也很難勝吧!”

倒是被謝清發說準,雖然林阡一直堅守心神發揮着刀人合一,卻是隻要有了一星半點勝欲就能落敗,誰教謝清發力大無窮才交鋒就將他壓在下風,使他不得不盡力維持平衡等候其破綻流露?然而謝清發的刀法路數他暫時還看不出來,只是輕微覺得眼熟,不知何處見過,他想不只他一個人,嶽離一定也很奇怪,謝清發修煉的是何種武功,竟然令之目空一切?

不,是“足以”令之目空一切!

林阡從速度、精力等方面全都要奮力追趕謝清發,意境、招式倒是給足了他震撼,然而節奏上卻一直苦於不能轉守爲攻,難得閃避精準卻還被這第四關的泥石擊中肩頭,不得不在三十回合落到完全下風,彼時沙溪清和吟兒都已發現,這五行陣裡的東西會攻擊他們幾個卻不會傷害謝清發,所以林阡很早就抽出的雙刀要一邊抵禦謝清發一邊防備四面泥沙,看似雙管齊下實則捉襟見肘。

當是時,謝清發乘勝追擊猛砍五刀,罡風直對着林阡要害灌,林阡臨危不亂,一刀崩開介於他二人之間碎石,是險中求勝將威脅當戰友使用。說來也奇,那些塵沙如有靈性一見謝清發便主動繞道,所幸炸裂瀰漫之際總是能亂了他的視線,方纔解開林阡這性命之憂。擅長抓緊戰機如阡,當即揮斥雙刀劈斬,卻看謝清發一面執刀直架、強硬制止了飲恨刀衝擊,一面徒手抓住碎石反打,隔空朝着林阡神庭穴來。

如果他不是那麼暴戾嗜血,其實是個相當聰明的人,這麼快就懂得利用環境……林阡止不住驚撼之意,卻忽然想起了那日紅蓮老人對自己是如何以弱勝強,於是一邊假意避讓卻暗中抽出破銅爛鐵刀,一邊當着謝清發的面把短刀當暗器投擲向他臉去,謝清發一愣不知有三刀同時朝自己打其中短刀是虛破銅爛鐵是實,竟因爲要攔下短刀判斷錯誤而差點被林阡破銅爛鐵得逞,然而他到底速力驚人,發現雖遲,一道玄色刀光籠拂,依舊將他身邊劃出道嚴嚴實實屏障,反觀林阡,虛晃一招不成,神庭穴旁半分,已是隱隱作疼。

“說了你勝不了。”謝清發如是宣告,中氣十足。

林阡這纔有空回答:“勝不了那便不勝,便在這冥獄裡戰上七天八夜,熬死你我也過足刀癮。”

謝清發哼了一聲:“小白臉,搶我女人還說大話,真的是活得不耐煩。”

“四眼怪,再罵小白臉試試!”吟兒一聽衝冠之怒,看謝清發對林阡又追一刀,她當下就不管不顧揮劍朝着謝清發打,那邊沙溪清見要攔的一塊巨石因她走沒擋下直朝着林阡落,也是立即挺劍上前來幫忙,惜音劍之靈幻,斷水劍之猛銳,全都給林阡這雄渾刀意增色不少,也使得這場大戰略見平衡。那時林阡得他二人支持,委實又像看見了柳林的三河交奪,不同於上回嶽離、凌大傑、謝清發混戰更着重於“奪”,這次沙溪清、吟兒和他更像是“交”,金、火、土齊溶於黃河水,直淹向岸邊的市井人煙。

然而那大水散退,終還是露出了岸邊人跡……不得不說謝清發實在頑強,被他三人糾纏許久,雖有些手忙腳亂,卻一直毫髮無損,反觀他三個,多少都受了些傷,彼時更令人心憂的是,冥獄這土陣愈演愈烈,失去了沙溪清和吟兒的燕落秋更難支撐。邪後以身體給海逐浪阻擋着漫天落石,看出這情境不妙,強忍着咳嗽厲聲繼續:“吐氣三寸納至踵,綿綿密密閉如瓶……”

“好。”燕落秋停了片刻、想了一瞬、忽而決定變調,重新彈琴,不再拘泥於《驅邪》或《鎮魔》,此刻就該隨心所欲,想彈什麼彈什麼。她所坐之地其實落石最多、橫衝直撞、往復循環,然而她彈琴一貫認真,周圍發生任何事都不肯理會,如今更是連琴譜都拋開,只記得邪後這些口訣了。

在這條斬除謝清發的艱難戰路上,沙溪清和吟兒只陪了林阡不到一百回合便先後中刀,被謝清發左右排宕開去,非得各自滾落一轉才未被沙石掩埋。謝清發對面很快就又只剩下林阡一個,勉強可以恢復體力的林阡,終於看清楚了謝清發刀法路數的林阡。

他內心萬分感謝這些戰友相助,雖然沒能傷及謝清發,卻到底給他時間潛心入刀看穿敵人,

然而,林阡此時卻是驚愕、震撼、疑惑,難以言喻:這刀法,明明是……

萬雲鬥法?!

不,只能說,神似。

招式完全不一樣。

萬雲鬥法是魔神在空虛徑裡醉酒坐觀雲鬥而創,但謝清發手上施展出的,卻應該是某個高手清醒時候研究出來的,因此招式單獨拆開看沒有魔神那樣精湛,但整體也是相當完美。

相同之處有三,其一,總共二十五招,五行五列,第一招始,廿五招終。

其二,每二十五招必須打完一循環,不重複,不遺漏。

其三,意境相仿,都闡述了萬千雲霧相互之間的爭鬥、糾纏、前一簇唱罷後一簇登場,到第二十四招末是氣流囤聚最強,需要第二十五招的前半招收攏。

其四,必須以極快的速度付諸全體,故而邪後需要用不換氣心法,謝清發很可能得益於其謝家刀法本身就快,林阡等其餘高手如果氣息和速度跟得上都是勉勉強強可以發揮刀譜。

不同之處之一,謝清發的萬雲鬥法是完整的二十五招;而魔神的萬雲鬥法,因爲他老人家意外去世、留下未完成的廣陵散、第二十五招只有前半招。

當年邪後之所以被林阡吟兒看出破綻,是因爲邪後的不換氣心法只要停下來就有硬傷,而魔神萬雲鬥法的二十四招半恰好不得不斷,實在是個天命難違的湊巧;再爾後,邪後意識到這個問題想着跳過這殘損的尾招不打,然而尾招的前一半是收攏氣流之用,邪後差點因爲氣流囤積不散把她自己置於死地。

而現在,謝清發的心法不存在必須一口氣不斷所以沒有硬傷,並且謝清發的萬雲鬥法是完整的二十五刀,對付任何敵人都不需要跳過尾招不打……

當年林阡機緣巧合補足了魔神尾招的後一半,是使全部氣流同歸於寂,取名“雲之幻滅”,或許林阡還可以說,沒關係,你有完整的二十五招,我也有完整的比你精湛比你厲害的二十五招?對不起,不是這樣的。

不同之處之二,令林阡驚心動魄:

魔神的萬雲鬥法,即使補足了二十五招,每招也只可以與相鄰的相通,萬萬不能間隔着跳躍,譬如第一刀,只能和第二、六、七刀相鄰,謝清發的萬雲鬥法,卻不受困於這不能跳躍的規矩,第一刀可以和除了尾招的任何一刀相接,只要滿足這二十五招以任意搭配打完一個輪迴即可……所以難怪他招式多到連吟兒都沒看透!

這意味着,林阡的二十五招約定俗成是個圓形是個平面,而謝清發那裡的二十五招是個立體是個球形,他刀譜比林阡厚,他速度比林阡快,所以更得心應手。

“邪後是這刀譜的唯一傳人。”“換做旁人,根本練不了它。”沒想到,這些鐵板釘釘的說法都能被破除。眼前的謝清發,不僅也精通萬雲鬥法,而且精通的是高了一層境界的萬雲鬥法!這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還好破銅爛鐵不像飲恨刀那麼離譜見誰強就跟誰跑,否則林阡此刻怎麼打?攻擊、速度、招式多少、氣力總量盡皆不如他!

“撐這麼久,倒也不弱,配與我站到一處,爭卻還欠些火候!”黑氣滿溢,侵吞雪光,謝清發除之而後快的攻勢之下,林阡長刀險些脫手,頃刻頭上就捱了一刀,若將阡換成任何旁人,頭顱都已滾在地上。

林阡此刻放棄求生、轉而求勝,導致防線失守、頭破血流,並非失誤,而是因他鋌而走險,去窺視謝清發有無跳過尾招的可能。很明顯,完美無缺的萬雲鬥法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跳過尾招,跳過那個收攏氣流的過程,“謝清發不需要跳過”和“謝清發不會去跳過”是兩碼事,所以林阡強行搏殺,故意發揮萬雲鬥法的第一式去影響謝清發、去引導他從二十四刀就跳招。

謝清發果然不知是計,差點真被影響,虧得在中計之前就打中林阡,否則直接便被林阡害得氣流囤積爆體。

很好,謝清發對這刀譜,看來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林阡心中大悅,雖然頭破血流,嘴角卻露一笑。

“萬雲鬥法……”吟兒何等眼力,從林阡招式裡看出微妙,“原來謝清發也是練的這刀譜?”

“什麼?”沙溪清一邊給燕落秋助陣一邊問。

“二十五招,每一招都承載着前一招囤積的氣流,必須一邊散開前招凝聚的戾氣,再一邊生成後招的新一輪攻擊。第二十四招末的氣力最強,需要被第二十五招承載和化解,如果跳過,便會氣力囤積,爆體而死……”吟兒知道林阡要害人,所以低聲對沙溪清解釋。

“然而好像很難……”沙溪清看見林阡身上臉上盡是血痕,卻還不依不撓引謝清發中計的樣子,既是欽佩又有點心疼……

“扶瀾傾城,別再錯覺有人能打敗我!”謝清發越戰越是狂傲,眼看林阡單打獨鬥佔盡劣勢,忍不住對着燕落秋哈哈大笑。

“他還不算贏嗎,我都已同他走。”燕落秋悠然彈琴,微笑說時看都沒看謝清發。

這話一出口,豈止謝清發怒極變色,吟兒也攥緊了拳,燕落秋對林阡攻勢這麼猛,邪後沒心沒肺還在給她口訣:“莫分神,任憑氣機蕩臟腑,衝開毛孔人天通……”吟兒只覺喝了滿滿一缸醋:“林阡,你真是缺德之至!諸葛老頭說的沒錯,大的小的你一個都不肯放過,每個都要掠奪來佔爲己有!”

“住口!”謝清發愈發躁怒,刀法一時狂亂無章,沙溪清心念一動,即刻跟着一起擾他心神:“謝清發,你我同在河東,十餘年來,你武功一直在我之上,我沙溪清偏不服你,你知爲何?因爲我是人,你屠夫而已。平定天下?哈哈哈哈,想他林阡醉裡彈琴論道,醒時策馬揚刀,兄弟同行美人相伴,縱橫宋金朝野江湖,才最是我輩心嚮往之。”

“那我便屠了他,汝等同行相伴吧!”謝清發目中全然是火,刀法愈加追魂奪命,然而到這份上依然沒有出過半點差錯,竟只是表面凌亂而不曾摒棄原則!沙溪清吟兒這幾個宵小的擾亂適得其反,謝清發隨時置林阡於死的刀法好像在說,林阡你只能靠自己變強,別期盼着對手減弱!

當然了,沙溪清等人都沒有切中肯綮,謝清發不是不能被誘騙,而是他在被騙前就能打中林阡,林阡必須解決這個難題再去誘他:如何避過謝清發第二十四招末的至強至快氣流?

危如累卵,據燕落秋所說,謝清發神功尚未練成,卻像這般生生欺了他們幾個,難以想象,這樣的人,如果真的窮兵黷武、縱橫天下,那會否又一個淵聲,又一場生靈塗炭。

強敵碾壓,生死一線,林阡早把他幾人言語和這場激鬥都拋諸腦後,默然念“天地萬物皆以無爲本”“凡有起於虛,動起於靜,故萬物雖並動作,卒復歸於虛靜”。飲恨刀重新歸於無我之境,以物觀物,不知何者爲我,何者爲物。

倏然間,不見人,不見刀,不見世而只見萬雲,雲出,雲起,雲鬥,雲退,一方撤而八方欲侵,負勢競上但像約定般輪番登場,由於每一簇雲都厚積薄發過,故而比邪後萬雲鬥法的一方撤而一方侵要強橫不少,順序看似沒那麼井然但內在卻毫不鬆散。這便是謝清發二十四招末迅猛到了連林阡也避不開的根由。

爲何會這樣?不相鄰的這些雲如何相接,強行碰觸豈非戾氣更重,如何在第二十五招消解得了?但是那高人真的消解了,一乾二淨,蕩然無存……林阡看得真切,卻難以想徹,但他可以確定,謝清發對刀譜不是創只是學,謝清發更加不知道箇中奧妙。

既然如此林阡就有機會。對付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人,招式雖難拆解,意境卻能干擾。

故此林阡從第一刀末便遣刀意入雲,集中力量專對着當中一絲橫加干涉,旨在牽一髮而動全身,萬雲一方撤而八方欲侵時,只助長他們的負勢競上,卻偏不給他們輪番登場,就要惹得他們相互之間秩序凌亂,形聚而神散。如此,悄然消弭了謝清發聲勢,第二十四招末亂局看似達到高峰,實則內在卻有不穩定因素,自然再沒適才那般至強至快——即便到這份上,謝清發這一刀他也是隻求能避開。

林阡的謀算天衣無縫,只要這時他在別處流露個虛假破綻、而那破綻只能被第一招打,求勝心切的謝清發必主動跳過尾招,比先前的任何影響任何引導都自然而然,一旦其中計,再猛然擒殺。

奈何謝清發的想法無法以常人估量,自負如他,甫一發現林阡在他預計方位避閃,非但不去追逐林阡在別處流露的破綻,反而以蠻力補足所有缺陷,秉持執念繼續朝林阡傾軋,非得看見林阡在這一處損傷爲止!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林阡根本無法將他帶偏,竟連新帶舊有意無意給了他兩個破綻,霎時命懸一線,“折我刀下,算你福氣,記住我纔是天下第一!”謝清發力量實在巨大,刀還遠林阡胸口已覺震傷,心與力皆消耗殆盡,握刀的手滿是鮮血,一時間整個軀殼都似放空,竟覺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這纔是真正的“無”吧。無身無刀,無慾無念,反而清靜。說到底,飲恨刀需要的那些參悟,可不僅僅是給他沉澱心境來維持舊意境,更是爲他超脫心緒開拓新意境之用……

恰好那時不知何時何處的琴聲,在這沉重恍惚一息尚存的關頭,使他能飄搖乎四運、翩翱翔乎八隅。

登崑崙而臨西海,超遙茫渺,每粒塵埃都凸現日月星辰,每道光線都折射史書千秋。

他在那最危險、最空虛也最剛強時,猛然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神思,將之鐫刻入魂,加熱以血,揮灑憑骨節。

飲恨刀中鋪陳開的,一如既往,是山是天是萬象,卻不止是宋金的山天,還是秦時明月漢時關,是魏晉青冥搖煙樹,是盛唐春江花月夜,是千萬載萬萬象,兼容幷蓄,融爲一體,謝清發這力道固然摧枯拉朽,也再打不進他防線分毫!何況謝清發本就是臨時調控?只是微微一愣,便被林阡反守爲攻。

早前林阡便有這意境根基,終於在此時演變鮮活,或許他該感謝,失散在各個年代的詩與酒、豪放與風流、蒼茫與繁華,全在這風中流轉了萬古,專等着與他飲恨刀重逢。

謝清發,先是騙過你卻避不開你,後來避開你又騙不過你,好,那便不對你對症下藥,對着你強行拔除如何!

沒必要再誘你跳過尾招,因爲那只是打不過才投機取巧,因爲我在第二十四刀便能正面將你馴服,因爲我林阡此刻戰意正酣,計劃趕不上變化?既有了變化,又何須計劃?

飲恨刀鋒,壯烈恢廓,對着謝清發胸口長驅直入,瞬間那梟雄也鮮血四濺,林阡向來不愛說狂語,此刻亦然:“折我刀下的,都愛講這句話。”

“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里。”沙溪清如是微笑,眼看阡又有新的意境突破,想來內力提升是很快的事。

謝清發一驚之下撤得倉促,連人帶刀被他打得撞在洞窟壁上,才待起身便身子一晃,忍着那一大口血不肯吐出來:“是何招式,勝得了我……”

“叫聲師父,便告訴你。”吟兒傲然相對。林阡還未答話,也覺喉嚨一甜,不禁捂住胸口。謝清發察言觀色,笑着自我安慰:“沒勝,沒勝。”

“《神遊》。”燕落秋忽然開口,謝清發臉色一變。

“他這一刀,和我這一曲,都叫《神遊》,怎樣,可登對嗎。”燕落秋站起身來,嫣然笑。

謝清發覺得前胸後背劇痛,還未回神,咔嚓聲蔓延於全身骨架,大驚失色,軟倒地上,倏忽動也不動。自燕落秋說罷衆人才覺應景,方纔那絕境逆襲的一刻,不知林燕二人誰影響了誰,琴與刀卻是幾乎同時發揮到了極致、臻入化境——其實林阡瀕危之時也是土陣最肆虐,便那時燕落秋氣息與燭夢弦相得益彰,使得這土陣因她一人便土崩瓦解,只不過他們全被林謝之戰吸引,都忘記來關注外圍情勢。

燕落秋到謝清發身旁,親手從他身上解下一塊玉來,冥獄殺氣頓時傾頹,前方密林、此間殿堂與背後深淵都是一種光線:“沒這東西催動,陣法便會作廢,獄門也不聽從。”

“這嗜血惡魔還沒死透,怎樣處置,殺了他嗎?”沙溪清給他補一劍太容易,此刻已摩拳擦掌。

惡魔?林阡沒有說話。雖然謝清發濫殺無辜,但他林阡也是一樣滿身罪孽,不能隨意定他人功過,更不能掐滅他人理想,平心而論,謝清發是個異常堅定的人,爲了信仰雖千萬人吾往矣,若非他沒有像樣的戰友,也不至於淪落至此?想到那裡,終究嘆息一聲。

吟兒看出林阡在聽到惡魔二字後的抑鬱,轉頭對燕落秋說:“燕姑娘不是想救人嗎,不妨現在就一起去,謝清發的下場,就讓那些受他折磨的風雅之士來決斷。”

燕落秋站起身,原是對着出路方向,這時一愣:“現在?”

“現在,也好,那些風雅之士,能少受一時苦便受少受一時。”林阡聽吟兒的,“不過,我們要兵分兩路,一路進去救人,一路先折返救局。”

“好。”燕落秋微笑,“我便再屈尊當一次謝夫人,假傳命令給那些獄卒,讓他們將這蓬頭垢面的‘海逐浪’收監,再將囚牢裡的犯人一起釋放。待我們全都安全出去、確定金軍未曾漁翁得利之後,再宣告五嶽易主,屆時清理這些爲虎作倀的惡鬼也不遲。”

“我會遵從與你所說,今夜之後,你和他們便都脫離了鎬王府餘黨的魔爪,從此我與金軍交戰,決計不會牽扯你們。”林阡休整片刻,內息終於恢復了少許,他和謝清發交鋒之時本來有事想問燕落秋,但現在卻一時忘記要問什麼……

是要問她什麼來着……林阡陷入沉思。

“那便我們先折返救局,他和你進去救人、從後追上我們,或能一起出去。”吟兒看到林阡神遊天外的樣子,以爲他對燕落秋依依不捨,氣得不得不用欲擒故縱,和燕落秋假客氣。林阡一怔,不知何故:“什麼?”

“他不會的,我倆的夫君是心繫天下之人,金戈鐵馬於側,怎有閒情陪我?小狂俠,不如你隨我去。”燕落秋笑着又將林阡還給吟兒,呵,好像識破了欲擒故縱呢?

“‘我倆’?這詞你不能說,是專屬於我和雲煙姐姐的。”吟兒說起雲煙就氣場全開。

“嗯?那就,我們仨?”燕落秋眼波流轉,試探一笑,“我們仨的夫君。”

吟兒一怔,想到若干年後雲煙回黔靈峰看花,她在收拾屋子林阡在門口掃地,那燕落秋做什麼?彈琴?想到那畫面,好像也不算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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