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化吳家大院,九進三十六院,雖然吳家大院的門面沒有縣衙大,可是裡面的面積,十個縣衙也不足一個吳有大院。
在吳家大院後花園水中涼亭,昌化富吳員外正在招待貴客,叫的是昌化最有名的大昌酒樓的上等酒宴,酒是從臨高價買來的大可葡萄酒,此時天氣開始炎熱,正是喝葡萄酒的最好季節。
吳家大院有自己的冰窖,將葡萄酒一冰凍,那喝起來就像瓊漿玉液。
涼亭四面環水,要想上登亭只能通過小船,而要想在亭中密話,那也更是再好不過。
此時涼亭已經沒有下人,吳員外正親自給那貴客倒上一杯酒,“趙管事,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趙管事不愧是宰相門人,那是算無遺策,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吳員外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個錦盒推到了趙管事的身前。
雖然吳家大院也有十幾名管事,可人家可是宰相府的管事,與吳家大院的管事有着天壤之別,吳員外在他面前,就像掉了個身份似的。
好像趙管事纔是員外,他纔是下人管事一樣。
趙陽將錦盒打開,裡面閃出一道亮見,兩錠白花花的銀子足有一百兩。
這年頭大宋早就不允許銀子,無論是官府還是民間,所有的銀子都要集中起來,每年都要賠付三十萬兩銀子給金國,年復一年的下來,大宋國內早就沒什麼銀兩了。
現在吳員外拿出的這一百兩銀子,要是拿到市面上去換錢,就算是二百貫也不會換,真正的有價無市。
趙陽原本是趙府大義倉的大掌櫃,只是大義倉因爲生過火災,原本倉庫是一本萬利之生意,可在趙陽手中,大義倉硬是隻能保本。
而在趙汝愚政變成功,他當了宰相後,趙府下人也跟着雞犬升天,包括趙陽在內。
都說宰相門人七品官,趙陽還是宰相管事,那可比七品官還要威風得緊。
特別是出得臨安,那就更像是朝廷命官似的,入有人接,出有人送。
上次他來昌化,昌化知縣羅忠正更是把他當上司看待,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意。
這次昌化的吳員外也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了消息,竟然派人去臨安找上了自己。
要說吳員外也算是大富之人,可到了自己跟前,哼,倒像是自己的下人。
這樣的感覺實在令人開心,趙陽當了一輩子的下人,現在終於撥雲見日,也以當人上人了。
“這算什麼算無遺策?要不是瞧那韓忠衛不順眼,這樣的屁事我才懶散得管。”
趙陽喝了一口酒,不屑的道。
吳員外來臨安求趙陽,也是看重他的身份。
上次趙陽來昌化時,羅忠正就曾將趙陽引見給了他這個昌化富,當時吳員外就留了個心眼,在趙陽走的時候送了份大禮,算是沾上了他們線。
這次因爲吳江的案件,吳員外直接就找上了趙陽,他在上次的時候就聽趙陽對韓忠衛不憤,這次果然不出所料,一聽說這事能給韓忠衛找彆扭,立馬就來了。
“那是,韓縣尉年幼無知,乳臭未乾,哪能跟趙管事相比呢?”吳員外輕聲笑着說。
“他們叫畫蛇添足,畫虎不成反類犬,原本吳江的案子還能破了,現在可好,哈哈,只要那劉氏一天沒抓到,這件案子就結不了,我看他這個縣尉怎麼好意思當下去。”
趙陽得意的笑道。
“區區一個縣尉,哪能入得了趙管事之法眼。
趙管事,接下來……?”吳員外又給趙陽倒滿一杯酒。
“吳員外,這吳江的死到底與你有何關係?不會真是你指使的吧?”趙陽眯着眼睛,瞪着吳員外問。
“哪能呢,在下怎麼可能與那吳江有關係呢,當然,他是吳家莊之人,可他之死真的與我無關,這一點,我可以拿生命保證。”
吳員外眼皮一跳,連忙說道。
對於吳員外的否口矢認,趙陽只是搖了搖頭,若是吳江之死與他無關,那他爲何會花這麼大的價錢將自己請來?宰相府的管事可不是那麼隨便請來的,不但要自己願意,而且還得自己的叔叔趙全點頭,否則吳員外就是送自己再多的錢,趙陽也是不敢來昌化的。
“吳員外,這件事你若是不與我講實話,那以後嘛,我就不知道如何辦了。”
趙陽陰陽怪氣的說道,他可不願意別人當自己不當傻子,自己被別人利用了沒關係,互利互惠,只要給自己有足夠的好處就行,可事情的來龍去脈自己必須得清楚,否則的話,嘿嘿……“趙管事,此事真的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但犬子……犬子卻是看上了那劉氏……”吳員外支支吾吾的說,自己的那個小兒子卻是喜歡在外面拈花惹草,從小就不知道被自己打過多少次,可他屢教不改,越打越花心,到最後乾脆就不去管他了,反正這也不是殺人放火之事,只要多花點錢也能擺得平,沒想到這次卻鬧出了人命。
“原來如此,那劉氏長得如花似玉,誰見心裡都喜歡,這也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哈哈。
只是,事情免費鬧得太大了呢。”
趙陽嘿嘿笑道,吳員外的風流兒子惹出了人命,他這當老子這才巴巴的給他擦屁股。
“讓趙管事見笑了,見笑了。”
吳員外將事情真相說出來,這才覺得不對勁,現在可以將把柄將到了趙陽手中,以後要是惹得趙陽不高興,他再將這件事情翻出來,那還不是想怎麼捏就能怎麼捏自己?想到這裡,吳員外的額頭上的汗就像他家後面的那口老井似的,不停的噴薄而出。
“人不風流枉少年,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難道吳衙內就因爲偷不着葷腥而至人於死地?”趙陽對吳員外的表情很滿意,做了這等殺人不眨眼之事,竟然還要瞞着自己,幸虧自己先問清,否則以後可就虧大了。
在着吳家推卸責任與對韓忠衛意氣用事可是兩碼事。
剛纔趙陽還覺得吳員外出手大方,一百兩銀子,也算一筆不少的數目。
自己不過是去見了羅知縣一面,讓他跟縣衙大牢打了個招呼,使得吳員外的倪平能順利的進了大牢探監,並且還來了個狸貓換太子,將劉氏換了出來。
說到底,自己只是爲了想給韓忠衛找不痛,這小子幾個月前來趙府敲詐了五千貫,這口氣,不但自己沒法出,就算是叔父也是氣在心頭。
一百兩銀子讓自己從臨安來一趟昌化,一路上而且還好吃好喝的供奉着,這讓趙陽也不覺得吃了虧。
對於能讓韓忠衛吃鱉的事,有時候他虧點本都寧願幹,而且還幹得舒坦。
可現在卻又有些不同,既然真正的兇手是在吳家,而且還是因爲自己才讓他們免除災禍,否則那鐵匠和劉氏只要鬆一鬆口,吳家將引火上身,以韓忠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吳家被連根撥起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這樣,那這一百兩銀子可就有些太過小氣了。
趙陽的突然不悅讓吳員外更是汗流浹背,他知道這趙陽貪財,可也沒想到他如此的貪財,說變臉就變臉。
也不知道這次將他請來到底是福還是禍……吳員外找了個藉口離開了涼亭,很又拿來一個錦盒,趙陽見他拿在手中那沉甸甸的樣子,還沒見到就感覺滿意,這次這老頭子可懂事多了。
等吳員外將錦盒再次打開,趙陽現顯現在自己面前是一片金光,一百兩銀子,吳員外好大的手筆!“吳員外,這件事你就放心,包在我身上。”
趙陽臉上樂開了花,金子可是比銀子更加珍貴,一百兩金子的價值絕對在一千貫以上,這如何不令他高興得嘴都合不攏?“趙管事,那接下來……?”吳員外見餵飽了趙陽,雖然心中肉痛,但也放心了不少,他相信,只要趙陽收了自己的錢,那他和自己在同一條船上了。
雖然這次因爲兒子之事耗費有些巨大,但也並非不值,以後在生意場上這個趙管事用得着的機會還多得很呢。
“接下來好辦,將所有線索全部掐斷,你府上的倪管事不是已經去了西夏麼?讓他至少三年之後再回來,到時韓忠衛再能耐也不可能待在昌化了。
至於劉氏麼,這就要看令公子的意思了,是遠走高飛還是讓她人間蒸,隨意。”
趙陽笑道,這趟來昌化還是值得的,既得了這麼一大筆錢,而且還能令韓忠衛上任之後的第一樁大案就變成無頭公案,到時看他怎麼跟上面交差。
“可是小兒既不想遠離故土也不忍丟下劉氏,還得請趙管事出一妙計。”
吳員外嘆道,現在正是兒子與劉氏如膠似漆的時候,要讓他將劉氏拋棄,那比殺了他還難過。
要不是這樣,吳江也不會遇害,正是因爲他現了劉氏的姦情,這才導致死於非命。
“這有何難,你找一隱蔽之處將他們藏起來不就完了嗎?難道吳員外你這般神通廣大還找不着這麼一處地方?”趙陽拿起杯子又抿了一口。
“趙管事,不瞞你說,我就算是房產再多,也不敢讓他們住啊。
倪平突然去了西夏,此事肯定已經引得衙門懷疑,恐怕現在吳家大院外面就有人在盯着呢。”
吳員外苦笑道。
“這個嘛……”趙陽沉吟道。
“趙管事,只要小兒無恙,日後必有重謝。”
吳員外見趙陽沉默不語,以爲他要錢。
這次趙陽倒還真沒想再要吳員外的錢,但吳員外竟然這麼上道,趙陽當然是受之無愧。
他臉上突然一喜,忽然就有了主意。
“我明天正要回臨安,你讓他們跟着我回去便是,在昌化他們能找得到人,到了臨安,想要找出劉氏,那不異大海撈針。”
“那可就太好了,有趙管事出面,誰也不會想到小兒與劉氏會與你在一起,再不會有人膽敢查你的車。”
吳員外大喜過望,只要趙陽答應將人送出昌化,那這件事就應該真正了結了。
“那是,連羅忠正都得對我畢恭畢敬,韓忠衛就更不用放在心上。”
趙陽笑着說道。
“範山,最近羅知縣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韓忠衛自從得知羅忠正是趙汝愚的人之後,已經將他的危險等級提高了好幾級,自己的二十名護衛每天至少有六人輪班盯着縣衙,如果羅忠正要出衙門,那還會增加人手。
“除了昨天有人求見他之外,好像就沒什麼動靜。
對了,縣衙大牢的史少龍被他召見過一次。”
範山今天已經不用去訓練,因爲弓兵隊所有人都被分配到了昌化縣的三座城門,嚴查來住人員,以防劉氏逃出昌化。
現在倪平已經出得城去,但韓忠衛相信劉氏應該還在縣城。
因此範山又幹回了他的本職工作,負責韓忠衛的警衛。
“羅知縣召見了史少龍?”韓忠衛訝道,知縣一般不會直接過問縣衙大牢之事,再說,最近縣裡除了吳江案之外也沒有其他大案,而吳江案因爲樑德平想查出真正的兇手,還沒有讓他們過堂,現在羅忠正召見史少龍,這就透着古怪。
“不錯,我們的人親眼見到史少龍從縣衙出來,而昨天羅忠正一天沒有上堂,根本就沒有提審任何犯人。”
範山現在越來越有點像情報人員了,懂得利用手中的資源進行分析研究,這是作爲一名優秀情報人員的基本素質。
“那拜見羅知縣的是什麼人?”韓忠衛問。
“臨安趙宰相府上的管事趙陽。”
範山道,上次沒有及時查清趙陽的身份,但後來他還是打聽到了趙陽的姓名。
這次他再次出現在昌化,範山的人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趙陽?他來昌化有何事?”韓忠衛眉頭一皺,最近昌化風平浪靜,他來幹什麼?“這還沒有查出來,但我們知道,那趙陽現在住在吳家大院。”
範山道。
“吳家大院?可是昌化富那個什麼吳員外的府上?”韓忠衛問。
“不錯,上次趙陽來昌化時,羅知縣有讓吳員外作陪,而且趙陽也曾在吳家大院過宿,也許今天還是一樣吧,畢竟那裡是昌化最好的莊院。”
範山隨口說道。
“不對,趙陽一來昌化,接着倪平就輕而易舉的進了縣衙大牢,而且還見到了根本不計見面的鐵匠和劉氏,他有何通天本事?看來此事與趙陽有關呀。”
韓忠衛越想就越得越有道理,只是他想不透,趙陽可是宰相門人,憑什麼他會聽吳員外的使喚?要知道這樣的事,一個不好,不但是他,恐怕趙汝愚都要受牽連。
“要不小的再去查查?”範山問,他知道現在公子已經將吳江案列爲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他也不會暫停弓兵隊的訓練。
“不必,是狐狸就會露出尾巴來的,你去叫史少龍喚來,我倒要聽聽羅知縣對他交待了什麼。”
韓忠衛不想打草驚蛇,再說了,吳員外之事有樑德平在查着,相信他也不會令自己失望。
史少龍聽得縣尉大人召喚,馬上就跑着來了縣尉府。
這小子自從知道昨天縣衙大牢出了紕漏後,就一直心驚肉跳,連晚上也睡不着覺。
倒不是因爲羅知縣讓自己暫停職務、戴罪立功,而是昨天下午他與知縣大人的一番對話。
當時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麻煩,現在想來,自己這是拿身家性命在當兒戲啊。
“縣…尉…大人,你找小的有何事?”史少龍臉色蒼白,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問你,昨天羅知縣找你何事?”韓忠衛見史少龍心虛的樣子,心中就猜到了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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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知縣?!沒……沒什麼事啊。”
現在史少龍最害怕聽到的就是羅知縣這三個字,他害怕與羅知縣生任何關係,要知道那件事一旦出了意外,羅知縣還會穩住他的太師椅,自己搞不好就得脫下官服進大牢啊。
“大膽史少龍,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嗎?要不是昨天羅知縣吩咐你對吳員外府上的倪平放行,你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讓倪平去見鐵匠還有那劉氏嗎?”韓忠衛一拍桌子,厲聲喝問。
“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啊!”史少龍原本就只坐着半邊屁股,現在被韓忠衛一嚇,立馬直挺挺跪在地上,不停的向韓忠衛磕着頭。
“你沒有冤枉得看你是不是說了實話!”韓忠衛冷哼了一聲。
“是,是,小的實話實話,不敢有半句隱瞞。”
史少龍道。
原來昨天下午羅忠正將史少龍喚去,確實是因爲倪平想要探監之事。
雖然之前有樑德平的吩咐,那鐵匠和劉氏是任誰都不能見的,但知縣比捕頭又不是一個等級,他了話,史少龍哪敢不聽。
何況倪平出手又大方,除了史少龍,大牢中上上下下都被他打點到了,這才任他出入。
甚至這件事史少龍還根本就沒想過要告訴樑德平,要不是樑德平多留了一個心眼,恐怕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纔會覺。
以前在大牢中也不是沒有死過人,獄卒纔不會去關心犯人死活,就算死了十天八天才被現,那也實屬正常。
“你先回去吧,記住,今天的話誰也不能告訴。”
韓忠衛聽完,心中已有計較,此事多半與那趙陽有關,而趙陽又不可能與吳江有什麼牽連,他應該也有受人之託,至於這個所託之人嘛,現在也是呼之欲出……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