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75年七月二日,北地晉州。
這時候的黃河已經進入了汛期,凜冽的朔風揚起了漫天的黃沙,使的整個天地顯得灰濛濛的一片,轟隆奔騰不息的黃河水中也已經是混進一層層泥土色的沙石,一眼望去,儼如一條泥龍在洶涌咆哮着衝向遠方。
這裡是關中的晉州(今山西等地),黃河對岸便是著名的河津渡,就在這片被漫天的黃沙覆蓋的世界裡,天氣異常的陰沉,空氣中的溫度一度在下降着,但就在這樣的天氣裡,一支約六萬人的軍隊正疾速向東行軍,士卒們大都穿着厚厚的馬靴,在乾燥鬆軟的沙土地上踩得吱嘎作響,似乎是爲了防止戰馬發出動靜,所有的戰馬都用馬嚼子把馬嘴給套住了。
大軍一路向西,旌旗招展,漢軍的赤旗在寒風中獵獵飛舞,?爲首大將是一名長着國字臉,神色剛毅的中年大漢,不錯,這人正是北漢國的大將,吐渾軍節度使李隱,李隱此人在國小民寡,兵少將缺的北漢國可以說的上是最爲傑出的一位將領了,此人有勇有謀,中正剛毅,愛兵如子,他所領的十萬吐渾軍已是整個北漢國的最爲重要的主力大軍,可惜的是,昏庸殘暴的北漢帝劉繼元自毀長城,聽信奸臣衛德貴的讒言,將其罷免發配,後來又將其誅殺,不然的話,以他的領軍作戰能力,宋國在其後要想輕易的拿下北漢國,那幾乎是不太可能的。
按照劉繼元之前的統一部署,在中原的宋遼大戰打響後,先由鷹揚軍節度使郭萬超及宣徽使範黎領十萬大軍奪取宋國的邊關重地,隨後再由吐渾軍節度使李隱率軍直插晉州,奪取建雄之地,另一路三十萬臨時招募起來的大軍則是由大將衛鑄率領,兵發宋國腹心重地澤州,大軍圍城,但卻圍而不攻。
在李煜這隻蝴蝶的煽動下,與歷史上不同的是,這一場曠世的宋遼大戰,提前的到來了,而且烽火還在不斷的擴大,致使雙方投入兵力已經過百萬了,更加精彩的是,歷史上一直處於被動挨打,防禦尚且不足的北漢國,似乎是在某些勢力的操縱和指點下,一改之前的軟弱作風,趁機而上,興舉國之兵,大舉伐宋!
天氣陰沉的可怕,沒有一絲的陽光,但無疑,這樣的天氣卻是格外地適合潛伏行軍,李隱打手簾遮擋沙塵,向遠方眺望片刻,只見遠處的漫天黃沙中,一名騎兵正向這邊急速奔來,這應該是斥候騎兵來了。
片刻之後,這斥候騎兵奔至李隱面前,在馬上抱拳施禮道:“啓稟大將軍,河津渡的五百宋軍守軍已被左先鋒贊哲雄(吐渾軍的組成大部分是當時的北方的少數民族沙陀族的人)將軍殲滅,沒有走脫一人。”
李隱聞言大喜,回頭對向隨軍參贊(軍師),一個白胖,看起來模樣頗爲憨厚老實的中年人說道:“伯齊,看來贊將軍沒有讓人失望啊!”
這白胖的中年人名叫王節,表字伯齊,幾十年的相識,他和李隱也是老搭檔了,每逢出征,他必然是隨軍參贊的。
王節咧着嘴憨笑了片刻,他從李隱的話裡聽出了李隱對這個驍勇善戰,而且剛投吐渾軍便被頻頻立下大攻,被提拔爲了左先鋒的贊哲雄的器重。
而且,王節從平日裡自己對李隱對贊哲雄的態度來看,發現李隱似乎有將他視爲自己的接班人的意思,頓了頓,王節凝聲道:“嗯,以贊將軍的能力,小小的河津渡口自然不在他話下,關鍵是沒有走漏消息,這便爲我們悄無聲息的趟過這條黃河支流,奪取晉州創造了最好的條件。”
李隱點點頭,當即下令,“傳我的命令,以最快速度渡過黃河,在對岸的河津駐營休息。”
親軍小校領命,立刻躬身下去傳令去了,不多時,六萬餘大軍加快了行軍速度,向黃河對岸奔去,晉州也就是河東地區,今天的山西省,趙匡胤兵分兩路,自己領了六十萬餘大軍去抗宋,而另一路則是由自己的弟弟的趙匡義領了三十萬大軍去擊北漢,趙匡義在文政方面雖有些雄才偉略,但在作戰軍事方面卻有些薄弱,爲了防止不出紕漏,他將主力大軍留駐紮在汴梁的北方門戶澤州,防止北漢軍攻破這宋國最後的底線,而同時也派了大將曹彬領一路十萬大軍去晉州,定州等方向抗擊北漢,拖延北漢國的進軍步伐。
趙匡義之所以這麼做,卻並非是因爲他膽小懦弱,實際上,他在歷史上還是一個極爲膽大(要不然也不敢幹出殺他親哥奪位的這種事兒來。),而且頗有雄才偉略的人,他這麼做,一來是因爲他在作戰方面確實沒有什麼經驗和天賦,二來則是現在的宋國已經是處於生死存亡的邊緣了,經不起任何的挫折和失誤了,北漢國興舉國之兵,來勢洶洶,他只求能夠保證中原腹心之地不再有失,其餘的邊關之地,待他的哥哥趙匡胤戰勝了遼國之後再回師奪回也不遲。
晉州城原本有四萬駐軍,但由於二十餘萬北漢軍作勢進攻澤州,趙匡義以爲北漢軍的主攻方向在澤州,便將兩萬晉州軍又調去澤州城,使晉州兵力減少到兩萬,其中還有五千人駐紮在晉州城後方的青陽縣,由一員小將舒澤統領,主城的一萬五千大軍則是有大將建雄軍節度使謝謹忠統帥。
晉州城是晉州的州治所在,也是晉州的第一大城,城池高大堅固,周長三十餘里,有人口近二十萬,也是曾經在北方地區與長安、洛陽、鄴都、汴梁齊名的五座雄城之一。
晉州由於地域的緣故(地處宋國的腹心地帶),一直以來受戰爭的衝擊較小,加上在黃河的邊上,所以土地肥沃,民間百姓普遍比較富庶,商業也十分發達,這晉州城便是晉州的商業中心,城內各種店鋪林立次比,酒肆、旅店、青樓、賭館等等幾乎是隨處可見。
儘管宋國的幽州邊關和中原同時爆發了兩場戰役,但因戰場較遠,晉州城一直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每天商業繁忙,城中民衆仍舊忙忙碌碌,過自己的生活。
這天下午時分,一支騾馬隊滿載着貨物從南城外走來,這是晉州地區很常見的商隊,一般都是由十幾支小商隊拼成,這支商隊也不例外,足有數百匹騾馬,十幾個商人,一百餘名夥計,也算是一支大商隊。
當這支商隊出現在城門時,一名守城軍官帶着幾名士兵迎了上來,“哪裡來的商隊,可有商引?”?商引是出發地官府開具的一個經商證明,上面會有繳稅記錄,防止重複徵稅,商隊到達目的地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向當地的市署報驗商引,繳納稅錢,這樣才能合法賣貨。
一般而言,守城門的官兵並不需要驗證什麼商引,這其實是一種索賄的暗示,爲首商人,一個白胖的中年人滿臉堆笑的,一副老實憨厚的將一卷絹紙遞給他,陪笑道:“呵呵,軍爺好,這是我們的商引。”?軍官打開商引看了看,似笑非笑輕聲道:“哦!原來是從石州的朔方過來的啊,一路跋涉,怕是很“辛苦”吧!”
“我們不辛苦,哪有將軍守城辛苦。”?說話時,這白胖子已將一錠十兩重的黃金已悄悄塞入軍官手中,軍官心領神會,這些商人看來很懂規矩,他便將商引還給他們,笑問道:“可有帶違禁兵器?”
“當然不會有,只有一些普通刀劍防身,隨處可買到的民間武器。”?軍官大致打量一下衆人,沒有看見違禁長兵器,便道:“既然已繳稅,那就是合法商人,我們不會刁難的,進城吧!”?他一揮手,對守城士兵喊道:“放行!”
不一會兒,商隊催動騾馬,開始浩浩蕩蕩入城,就在他們入城不久,正在城牆上的主將謝謹忠率領一支巡哨路過,粗獷的臉上疑惑片刻,他便立刻召來守城軍官問道:“可有問清是哪裡的商隊?”
“啓稟將軍,是從慈州(宋國的西北邊陲,一個更加腹心的地方)過來的。”?這軍官到是十分狡猾,不敢如實說他們是石州的朔方來的,那地兒現在可是已經被北漢國攻下了,說了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謝謹忠點了點頭,有囑咐道:“最近邊關爆發戰役,雖然離咱這兒較遠,但還是要當心,要嚴格盤查,萬不可掉以輕心,知道嗎。”
“將軍請放心,卑職絕不會讓可疑人混入城內。”?謝謹忠點點頭,又吩咐幾句,便調轉馬頭向西城門而去,待主將走遠,軍官捏了捏懷中沉甸甸的黃金,心中歡喜,對手下士兵們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做事,晚上某請哥幾個兒喝酒去。”
奇怪的是,這支商隊進了城,卻並沒有着急去找店鋪商賈賣貨,而是直接來到晉州城的西南角附近,在這一帶人員比較複雜,魚龍混雜,原來是無主墳場的集中地,荒涼破敗,野狐出沒,但自從大量河北流民爲逃避黃巾之亂進入太原後,官府將荒涼的西南角劃給他們居住,流民們便在搭建窩棚住下,使城池西南角成爲這晉州的貧民的集中宿營之地。
商隊走過一條髒亂的小街,來到盡頭一家旅舍前,爲首白胖商隊頭領看了看旅舍招牌,便對衆人道:“就是這裡了,大家進去吧!”這時,旅舍裡匆忙走出數名夥計,他們一眼便認出了爲首的商人,連忙將衆人領了進去,這時,一名夥計走了過來,悄然低聲對爲首商人和他身旁的一個滿臉絡腮鬍子護衛僕人打扮的彪形大漢道:“王軍師,贊將軍快請隨我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