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塵篇

1

“今日小少爺大婚,恭喜恭喜啊”許氏大宅院落里人聲鼎沸,“是啊是啊,許老爺恭喜啊,許小少爺恭喜啊”

“早就有聞郡守之女相貌不凡,品德端正,是個知禮溫婉的好姑娘,這和小少爺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高座之下人人贊議附和。

“這許小少爺和郡守之女結親,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話一落下,立刻有人撫掌附和,掌聲接連響起,“可不是嘛,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啊”

酒宴之上人人喜笑顏開,嘖嘖稱奇,無一不在讚歎這樁婚事,高談論闊,鬍鬚溜兒的拍着馬屁。

許家老爺年近五十,卻是半分年邁氣息也無,捧着酒器精神勁十足,樂呵呵的和來賓敬酒,臉上醉意朦朧,笑聲豪邁。

“來,許老爺,我敬您一杯”

酒宴人過三巡,熱鬧的沒完沒了,許氏府邸鱗次櫛比,包羅萬象,一百多間院落錯落有致的囊在一處,看上去儼然是座小鎮了。

今日許府小少爺許南寧與明倉郡郡守蘇無祿之女大婚,整座城郡都熱鬧了起來。

2

燭火煌煌。

房間內掛滿了大紅色的紗帳,房柱上的紗帳薄如蟬翼,柔滑透明的質地一看便知是質量絕頂上乘的。

角落的香爐象擺放在頂好的檀木書案上,冉冉冒起一陣陣輕煙,房間裡瀰漫着濃重的檀香味。

房間中央的榻上坐着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端坐着。

“小姐,再過幾時姑爺就該來了。”

牀榻旁邊站着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穿着一身粉嫩嫩的小玄裙,頭上兩側扎着一個扁扁的小發髻,髮尾處還紮了兩個小辮,垂在肩膀兩側,倒是有幾分可愛。

此時一張清秀的臉上隱隱有些不安,時不時的就往房門望去。

這樁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個月前由蘇綰柔的父親與那許府老爺親自定下的。

明倉郡地大物博,在附近的郡縣之中富庶一方,可謂是富得流油,而許氏則是明倉郡中辦的最大的一家商戶人家。

雖是商戶,但家底卻不比官員薄上多少,甚至遠遠超過了許多官員,家大業大,紮根在明倉郡,生意做得極其的好,不少的生意都被許氏一家攔下,得以一家獨大。

手底下歸屬的各家商鋪子也是管理得井井有條,妥善經營,這經營的背後門道旁人肯定是不知道的,但許氏的財大氣粗,富羅程度人人都是明瞭的。

蘇府也算是書香門第,世代爲官,家教良好,因此對於二家結親,倒也勉勉強強算得上是門當戶對,這也作明倉郡的百姓們意料之中又格爲讚歎關注的一樁婚事。

“嗯”

坐在榻上的女子也不過十六芳華,低垂着眼眸,大紅色的蓋帕遮住了她的視線,看不見外面的情況,緊張得不由得攥緊了手心裡的衣料,心臟跳動的有些劇烈,但面上也還算鎮靜,小聲的應着她。

3

直至戌時末,喜房外才傳來一陣凌亂急促的腳步聲,有輕有重,有急有緩,混作一處,聽得房裡人心頭一緊。

“少爺,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往後有了家室,可不能再像從前一般了”

房間外的腳步聲愈發靠近了,伴隨着一道急切循循善教的嬤嬤聲音。

“好,我知道了”凌亂的腳步聲在門口處停住,同時響起一道年輕稚嫩的聲音,語氣裡頗多隨意和敷衍,“就不勞煩梅娘一直唸叨着我了”

喜房外也是裝飾的喜慶非常,窗框上貼着剪的精緻漂亮的“囍”字,房屋頂樑兩側也掛着一對紅燈籠,上面同樣貼着一個大大的“囍”字,房門外還緊跟站着幾個家丁模樣的壯漢和幾個年輕的小丫頭。

許府大院四處裝潢得喜慶奢華,處處都透露着對這樁婚事的在意和莊重。

許南寧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在僕人們騰出的路中間輕輕推開了門。

“少爺,老奴剛纔和你說的可都記住了,可千萬別做錯了”

許南寧身穿紅色常服,高大挺拔,修身的喜服裁剪的正好,顯得整個人喜氣洋洋,收窄的腰身貼合着腰部,寬大的袖子垂在身側,上面繡着幾朵牡丹花苞兒。

他的旁邊站着一個四十幾歲的老嬤嬤,正是剛纔與他說話的梅娘,現下穿着一身暗紅色的衣衫,倒是也喜氣洋洋。

那衣料一眼便看得出來是新的,是她專門爲小少爺的成婚去裁剪的,微微佝着腰,臉上細細的皺紋溝壑,正細心的叮囑着今日的新郎洞房花燭夜該注意之事。

許府小少爺笑着轉頭,盯着從小就喜歡在自己旁邊碎碎唸的嬤嬤,無奈得很,眼裡透着笑意道:“好了好了,梅娘,我知道了”

梅娘已年過半百,是許府二姨娘的貼身侍女,也就是許小少爺生母當初帶過來的陪嫁丫鬟,後來便又當了小少爺的奶孃。

梅娘看着小少爺這副模樣,深知他的脾氣,也知他不想再多聽,心道這也就罷了,無奈的進了房裡把那蘇家陪嫁丫鬟帶了出來,再把房門口守着的家丁和丫鬟一併帶走了。

許南寧年紀二十,雖然對這樁婚事頗有微詞,但到底是年輕,對於今日的新娘子還是有些好奇的,慢慢的將腳步放輕,眼裡盛着好些好奇,悄悄貓着腰兒進了房間。

偌大的房間裡安靜如斯,只聽得見他放輕了的腳步聲和親淺的呼吸聲。

他繞過門後的房柱,靜悄悄的走到了榻前。

牀榻四面掛着大紅色的牀帳,正面牀頂上掛着兩個墨青色的小鈴鐺,鈴鐺精緻小巧,上面刻畫的圖案紋理清晰,交錯蜿蜒,乍一看倒是有些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

紅色的牀帳長而飄逸,垂至光潔的地板上,拖了一地。

牀榻中央的人鳳冠霞帔加身,繁雜的紅羅裙一層疊着一層,紅褙子穿在裡面,露出一點。

大喜的紅色婚衣下垂,蓋住女子纖細的腳踝,露出一雙紅色的鞋子,小小的,上面一左一右的修着兩隻鴛鴦,喜慶極了。

他的新娘安安靜靜的坐在牀榻上,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見,纖細白嫩的雙手微微蜷縮,放在腹前。

在沒有掀蓋頭之前,他能看見的也只有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