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前塵篇

初秋的晨分霧氣不濃,氤氳繚繞,絲絲涼涼的。

許府大院經過一夜的歡慶,此時正陷在沉靜之中,下人們也是斂着腳步聲,靜悄悄的行走着。

東南邊的婚房裡一片狼藉,牀榻外的喜服被扔了一地,分不清哪件是誰的。

牀榻上的兩人互相依偎,或者說是一人把另一人擁在懷中,動作溫柔。

許南寧卯時便醒了,動作輕柔的把睡在一側的人撈進懷裡,繼續抱着。

昨晚兩人折騰得有些狠了,或者是他一個人折騰得狠了,夜晚後面蘇綰柔一直抱着他不敢動,低低的哭得聲音都快啞了,他才依依不捨的把人放開,去喚了丫鬟準備熱水,給兩人沐浴。

待到兩人入睡時都已經子時了,蘇綰柔是累得狠了,一沾牀就睡過去了。

他自己心底也是有些沒譜的,昨夜是有些用勁大了,可能真的把人弄疼得厲害了。

“真乖……”

許南寧把她整個人都圈進懷裡,憐愛的撫摸着她的頭髮,吻了吻她的額頭。

繞是如此動靜也沒能讓她清醒半分,過了許久,他才把人放開,去喚了丫鬟端來熱水。

“動作輕些,別吵醒了小夫人……”

丫鬟們輕手輕腳的伺候着他洗漱,麻利的出了房間。

青柳居,

許南寧剛踏進院門,梅娘就殷切的奔到門口來迎接了,只是她左瞧右瞧,也沒看見半個新小夫人的影子。

“小少爺,小夫人呢?”梅娘跟在他身後,不住的頻頻往後看,除了幾個丫鬟就再無其他人了,疑惑道。

“小夫人昨夜累了,我便讓她繼續歇着了,今日就不過來了”

許南寧生得高大,步伐也邁的快,不一會兒就進了院子裡,敲了敲門就進了房間裡。

“哎,小少爺……”梅娘來不及攔他,臉上難掩驚恐之色,這古往今來按例新婚的頭一天剛進門的新人都是要來拜見府中長輩的啊,許府雖是商戶人家,與那些官宦世家相比不甚講究這些,但是許府是真真切切的要來拜見主母的。

況且昨夜之時她分明就提醒過小少爺了,也都讓房裡的丫鬟們都記着,莫讓二位新婚人給忘了,怎麼今日小少爺還是撇下小夫人一個人就過來了。

她心下知道這件事情不妙,連忙跟進房間裡。

“阿孃”

房間正門之前,兩把檀木正椅擺放整齊,其中一把坐着許府大院的當家主母,也就是許南寧的生母蔣平嬋。

“綰柔呢?”蔣平嬋沒看見成婚新人,皺緊了眉頭,看着笑嘻嘻在兩側次椅坐下的自家兒子。

“綰柔昨日累了,我心疼她,讓她在房裡睡着呢”

梅娘站在主母身旁,看得那叫一個着急,但是身份有別又不能貿然開口,只能乾着急。

蔣平嬋自是知道自家兒子的脾氣和行事作風,語氣中有質問:“你以爲人人同你一般,綰柔的性子我自然瞭解,怎會如此不知禮數?”

許南寧頗爲贊同的點了點頭,一臉無辜道:“我在房間裡的香爐里加了些安神香,她起不來”

蔣平嬋“唰”的一下站起身,眼裡似乎要噴火,看樣子氣得不輕,“你說什麼!你居然……”

“許南寧!人家好好的姑娘嫁與你,你怎麼能……怎麼能給人家下藥”

她斂了斂神色,壓低聲音,但是這場詰責並未減少半分,從昨日就開始堆積起來的火氣一直憋到如今,終於爆發了。

“還有,昨夜酒宴上你那是什麼模樣,無所事事閒散成性,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我們當真是把你給寵壞了!你才讓你如此肆意妄爲!你該讓那些來客如何看我們許家,這樁婚事是強迫你的嗎!”

梅娘也是鮮少看見蔣平嬋這副動怒的模樣,夫人信佛已經兩年,日日吃齋唸佛的,行爲處事都講究心平氣和,與人相處和藹可親,府邸之事也是照慣例處理,要不就是讓管家去做。

習慣了整日溫和的夫人,她這乍然一生氣,當家主母的氣勢威嚴便出來了,臉色嚴肅,眼神凜冽。

許南寧“唉喲”一聲,從那邊站起來走到梅娘給他騰出的位置,討好似的給他母親按摩,“阿孃,我知錯了,我以後會好好對我的小夫人的,您就放心吧。”

蔣平嬋平日裡面慈目善的,看起來大方得體,身上總是掛着笑容,也只有在對着她這個整日胡鬧的不成器兒子,纔會顯露出較大的情緒波動,常常被氣得險些失去分寸。

“你呀,別欺負綰柔就是求之不易的了,哪還敢盼着你疼人家”

她“去去去”的推了他好幾把,不讓他近身挨着自己,“都成家了還沒個正形,再整日撒嬌撒潑是怎麼回事,不成體統!”

許南寧小聲的“嘁”了一聲,坐回自己的位置裡,滿不在乎道:“好了好了,我自己的妻子我還不知道怎麼疼嗎?阿孃你就別再瞎操心了”

敢情她說的話都成多餘的了,蔣平嬋被他氣得不輕,現下憋着一肚子火氣,但是被他這麼一鬧氣也泄了不少,真真是拿他一點辦法也無。

許南寧是許家幺兒,算是老來得子,府裡都寵得不行,從小就含着金鑰匙出生,走路怕磕着跑步怕摔着,去哪兒跟哪兒守哪兒,生怕他出一點點意外受一點點委屈。

誠然不想將他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嬌縱蠻橫,脾氣大,爲所欲爲,不受管制,整日無所事事插科打諢,與那些公子哥混吃混喝,上躥下跳,令許府人都頭疼得很。

“那今天我媳婦兒可不來了,我回去陪她去了”許南寧起身,悠哉悠哉的走到門口。

“……”梅娘也是頭疼,眼神在這對母子兩身上往返,看着夫人那副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她也頭大極了。

“走走走……”蔣平嬋懶得理他,連連擺手。

“哦,對了阿孃……”沒等蔣平嬋喘口氣兒,他突然又從門後探出腦袋,“你可不要生我媳婦兒的氣,她很乖的”

她幾乎已經快坐不住椅子了,恨鐵不成鋼,又氣又急“快走!”這種事情她還需要他說!綰柔是什麼性格她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