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前塵篇

“哪、哪有……阿孃你不要亂說,會壞了我在我夫人心裡的形象的”

雖然有些尷尬羞燥,但他還是下意識的反駁。

“難道不是?二十有一了還是小孩兒心性,你的眼睛不會自己看?綰柔這是高興的樣子?”

蘇綰柔:“……”誠惶誠恐,她實在不想夾在中間,承受着兩邊不斷投來的視線,無論哪一種,都叫她如坐鍼氈。

“……”

許南寧幾乎是下意識的又要駁回自家母親的話,但是……他瞥眼瞧着自家小夫人那副坐立難安的模樣,即將出口的話語生生卡在了嗓子眼裡,難道……或許他真的是有些過於霸道了,確實沒太注意到琬琬的心情?

哦哦哦……所以就是這樣琬琬每次行房的時候都會不太願意的樣子,但又介於身份而不得不從是嗎?

他的思想突然彷彿開了竅,一發不可收拾,盯着蘇綰柔的臉出了神,視線灼熱得彷彿要把她燒出個洞來,令她更加不自在了,甚至覺得這個座位是如此的滾燙,坐不下人。

“所以下次多問問綰柔的意願,別一股腦兒的只顧着自己……”

蔣平嬋見許南寧愣出神,也沒有反駁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多年憋着的氣都出了,不是每次都替自家兒子操心這兒操心那兒,還得跟在後面受着他的氣。

轉念一想到這次爭論是因爲自己的這個兒媳婦,她不由得更加面慈目善起來,眼裡都是對她的讚許和認可。

許南寧癟了癟嘴,吃了一局鱉,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道開口說什麼,悻悻的收回手,果然不再夾菜了。

這一頓飯下來,許南寧倒是顯得比以往安靜了很多,蔣平嬋總是覺得有些奇怪,她家這位磨人精平日裡那麼能折騰,今日她不過說了幾句,他就這麼聽話乖巧了?

自己家的兒子自己瞭解的,那性子哪裡是能夠安穩得下來的,當初給他娶妻的時候就擔心他欺負人家,可是年紀又到了,實在沒辦法了,軟磨硬泡許久,甚至連裝病都用上了,才“逼”得他鬆口答應這門親事。

也得虧她和老爺千挑萬選纔給他選了個郡守女兒,性格溫和,脾氣好得沒話說,什麼事都縱容着自家兒子,不過現在暫時看來自己家兒子對綰柔也是有幾分上心的,對她還是疼愛的。

“好了,我乏了,你們二人回去吧”蔣平嬋坐在房裡,精神有些不濟,覺得頗有些暈乎,想要休息,就遣散了二人。

二人一路並肩朝着自己院落裡走去。

“琬琬,我平時是不是真的很忽略你的感受?”

許南寧順勢握住她的手,牢牢地鎖在手心裡,攥的死緊。

後面跟着的一衆丫鬟家丁眼觀眼鼻觀鼻,心照不宣的減慢走路的速度,不看二人。

蘇綰柔掙脫不開他的手,也知道他就是這樣的,想做的事情攔不住,歪頭擡眼看他,“你是覺得阿孃今日說的有理?”

“嗯……”許南寧拖了個長長的氣音,纔回答道:“阿孃說的我可不在乎”

蘇綰柔立即側目看他,既然不在乎,那又何必再問她?

二人邊說邊走,後面的家丁和丫鬟們早就不知道跟到哪裡去了,現在二人轉個角就到了後花園,許南寧握着她的手在亭湖旁的假山停下,低下頭認真的看着她的眼,也讓她無處可躲的看着自己的眼,“琬琬,阿孃說的話我不在乎,但是我會聽你的話,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我會好好疼你的”

許府大院修葺的後花園極大,整整比住的院落大上兩倍多了,院內種的稀奇植物多,花花草草的都繞着後花園長,亭湖假山,歌臺水榭。

二人站得位置偏,前面又擋了塊高大的假山石,整整比許南寧還要高出一個頭來,因此從外面看來,倒是不容易注意到站在假山後的二人。

蘇綰柔被他一番話弄得有點兒迷糊,下意識的輕聲“啊”了一句,不懂他此番話是何意,許南寧卻像是突然察覺到自己話裡存在的漏洞,連忙補充道:“那我們行房之時我是肯定停不下來的,所以……”

“哎喲……琬琬,那種時候正常人哪裡能停得下來呀,我真不是不心疼你,琬琬……我的好琬琬……真就除了這一件事,其他的我都依你好不好?”

不等蘇綰柔回話,他就開始耍賴皮似的軟磨硬泡抱着她的胳膊,搬出了自己小時候對待自己父母親哥哥的那一套,家裡人最寵他,要不到的東西只要他一撒嬌,保準他們肯定讓出來。

蘇綰柔:“……”看着“死皮賴臉”緊緊抱住自己的人,她有點不知所措,不過這種話在這種人耳混雜的地方怎麼能如此放蕩不羈的說出來呢。

她又羞又燥,臉皮薄得充血,一張臉漲得通紅,就害怕這個時候來個人給瞧見兩人這麼個不成體統的模樣。

但是耍賴摟着她的許南寧可不這麼想,藉着撒嬌的由頭不知不覺的把人摟進懷裡,整顆腦袋都埋進了她的肩窩裡,吸吮着獨屬於她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

“參郎……你不要胡鬧了”也是他自己手賤,前面藉機摟摟腰聞聞體香還好,但後面自己的手就不受控制的在腰上又摸又掐,雖說不疼,但也足以讓蘇綰柔識破他的小心機了。

被驀地一把推開,看着自家媳婦那副生氣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許南寧強忍着胸膛裡即將爆發的鬨堂笑意,好聲好氣的接着摟她,被推開了就又接着摟,直到被他磨得沒脾氣了,她也就任由他了。

“好了好了,我下次不這樣了好不好?”

又是這句無比熟悉的話,蘇綰柔的五官幾乎是立馬皺在了一起,那說不出是一個什麼樣的表情,但是十分的怪異,比吃了蒼蠅還要難看幾分。

這句話在他的嘴裡她已經聽過無數遍了,哪次都沒實現過。

許南寧一看她的表情就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麼了,重新牽起她的手,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證道:“這次絕對是真的!夫人儘管信我!”

信能如何不信又能如何,她癟了癟嘴,沒回答他。

許南寧抱着她,好聲好氣的道:“琬琬放心,我這輩子都只疼你一個人”

蘇綰柔瞥他。

“琬琬放心,我今生絕不納妾,只有琬琬一個人,好不好呀~”

該說是什麼呢,許是從小對着許府大院裡的人練出來的功夫,許南寧撒起嬌來確實讓人覺得甜絲絲的,哄人的話也是一套一套的,長着一副絕好的面孔,哄得人暈頭轉向的。

蘇綰柔被他光亮水潤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毫無招架之力,當真是奇了怪了,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無論如何與否,與許南寧在一處,她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有資格。

於是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許南寧嘿的一聲笑出聲,當真是毫不掩飾,在她們面前永遠是最最幼稚的模樣。

他清了清嗓子,嚴肅了幾分,嘴角還帶着笑意,有些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那琬琬,我今晚……可以多做幾次嗎?”

蘇綰柔:“……”她嘴角剛升起的弧度驀地一下就下去了,眼神無波無瀾的瞥了他一眼。

她掙脫他的手,果然,他的話毫無可信度,朝着假山外面走去。

“啊…………嘶……”許是走得太急,蘇綰柔剛一轉身出假山,便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這一撞撞得不輕,她往後一退,撞上了凹凸不平的假山上。

那假山本就是從山林之中尋來的石頭,精細雕琢做出了這一副自然精緻的模樣,爲了仿造自然,那假山上特地摳了許多凹凸不平的地方出來,一高一矮一凹一凸,她這一撞,恰恰撞在了手肘上。

蘇綰柔吃痛,手肘處鑽心的疼痛片片傳來,令她忍不住皺眉。

“奴婢、奴婢未看清小夫人,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一個十八九歲模樣的丫鬟乍然撞倒了人,自己也被反彈摔倒在地,爬起身子起來一看,竟然撞到了小夫人,嚇得慌慌張張的,連忙叩首謝罪,眼眶裡迅速積出一圈眼淚,惶惶不安。

假山後面的許南寧本來還靠在假山上哂笑,不過幾秒的功夫猛的聽見自家夫人的吃痛聲,整個人嚇了一跳,連忙跳下假山往那邊走。

“琬琬……怎麼樣?”許南寧看着艱難站起來的蘇綰柔,嚇得魂兒都快沒了,連忙扶着她,轉眼一看跪在地上的丫鬟,正詫異怎麼回事,驀地聽見了丫鬟的連連謝罪,方纔懂得原是這個不長眼的丫鬟莽撞衝撞到了琬琬。

“你是哪裡的奴才,如此不懂禮數?!”

那丫鬟聽見小少爺如此生氣的聲音更加害怕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回、回小少爺,我、我是……大、大少爺院子裡的”

那丫鬟惶恐,害怕得不行,說話說得極爲磕磕絆絆。

“話也說不清楚了是嗎?!”許南寧心中一生怒,正欲一腳踹在那丫鬟身上,將她踢個人仰馬翻,但是恰是蘇綰柔在他懷裡呼了聲痛,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一時就忘了,連忙將她打橫抱起,“來人,傳大夫到院子裡去”

那跟着躲在後面一大片的家丁丫鬟也是被嚇壞了,手忙腳亂的出府去尋大夫。

許南寧轉過頭,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眼神冰涼,“把這丫鬟拖下去,杖責三十”

那丫鬟也不敢做半分反抗,求饒都不說,只是連連叩頭,一個接着一個。

懷裡的人突然動了,蘇綰柔手肘痛處被壓着了,推了推他,“手……疼,參郎你壓着我手了”

許南寧反應過來,連忙把她放下來,拉過人仔細查看,“怎麼樣?除了手還傷到哪裡了嗎?”

蘇綰柔搖了搖頭,扶着他的手臂,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拉了拉他的衣袖,求情道:“參郎放過這個丫鬟吧,此事也算我自己不注意,怪不得她的”

許南寧不滿的瞪了一眼那個丫鬟,轉過臉來不滿的看着她,憋着火氣道:“知道了”

“你快些下去吧”蘇綰柔繞過他,對着正跪在地上的丫鬟道。

“謝謝小夫人,謝謝小夫人”那丫鬟受寵若驚,連連磕頭拜謝。

“好了彆氣了,我沒事”蘇綰柔拉着他,安慰着道。

許南寧是有氣撒不得,憋着一股悶氣難受的緊,確定她的腿腳沒傷到之後再小心翼翼的牽着她往自己院落裡走去。

那大夫是個行醫多年的老郎中了,家中世代行醫,在明倉郡信譽極好。

看過手後,那郎中便給開了藥,一罐小小的瓷瓶,裡面是青色的膏藥,有鎮痛消炎的作用。

“琬琬,疼不疼啊……”許南寧小心翼翼的給她手肘上藥,看着破皮出血的傷口,他的一顆心就像是被人攥住了,疼的厲害。

蘇綰柔怕疼,雖然一直強忍着,但是流出來的眼淚珠子卻是不會騙人的。

“剛纔我就該罰那個丫鬟的,你偏要攔我”他輕輕的給她手臂上吹着氣,涼嗖嗖的。

“撞上我並非是她願意的,況且也是我出去的匆忙,哪裡怪得了她,我們可不能這麼不分青紅皁白”

蘇綰柔是官宦人家出身,從小便耳濡目染清正廉潔,是非黑白分明之事,做事認真踏實,絕不能污衊他人,一顆心真的是善良。

許南寧嘆了口氣,又心疼又無奈,“好好好,我知道了”

蘇綰柔再提要求,“你也不要與母親說起,別讓那丫鬟受了罰”

“好好好,我知道了”許南寧實在是不滿,但看着她認真的模樣,又不得不應承下來。

蘇綰柔這才笑了,對着他,溫柔的笑了。

他別開眼,心臟極快的噗通噗通跳了幾下,耳根子隱隱有熱意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