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深夜會面並不能撫慰霍岐城寂寞的心靈, 所以從第二天開始，他實行了偶遇政策。
起了個大早，圍着阮阮和自家之間的一畝三分地轉悠, 期待能有一個不着痕跡的偶遇。但是很不幸的是, 阮阮整整一天都沒有出門。
她早上起晚了, 葉家二嫂帶着大寶和小寶回來的時候, 她還在牀上。
還是葉家大嫂做主, 把大寶和小寶放到她的牀上，被兩個粉白可愛的寶寶的口水親醒的。
大寶和小寶已經二十個月了，完全長開了, 粉潤白嫩，又會撒嬌, 抱着阮阮的胳膊軟軟的喊姑姑, 喊的阮阮的心都化了。
葉明渝出差不在京裡, 葉家二嫂一個人住着也無聊。正好大嫂給她電話說阮阮回來了，讓她帶着孩子回來住兩天。她想也沒想的就同意了。
這邊三個女人哄着兩個寶寶, 旁邊還有一臉沉靜小老頭似的唯一，葉宅裡恢復了往日的歡騰。
第二天下了一場暴雨，午後天就晴朗起來。涼風徐徐，空氣裡還有泥土浸潤過的清香。
院子裡放了兩把躺椅，阮阮和葉家二嫂一人一把, 半躺着看一旁大寶小寶坐在野餐布上玩遊戲。
霍岐城遠遠的就看見了阮阮, 他踟躕了一會, 等到葉家二嫂進房以後, 毅然決然的走了過去。
他逆光而行, 身後有大片大片的火燒雲彤彤綻放，將他籠罩在一片瑰麗的光影之中。
阮阮看着他走近, 心頭不爭氣的劇烈跳動起來。
“阮阮。”他沉沉的喊她，聲色的柔軟的厲害。
阮阮站起來，與他隔着一道柵欄的距離，仰着頭看他：“嗯？你怎麼過來了？”
他一手抄兜，按捺住要摸她臉的衝動：“看到你，就過來了。怎麼不回我信息？”
“你給我發信息了？”阮阮撓了撓腦袋，無奈的指了指地上那兩小隻：“昨天晚上就和你說啦，我們家這兩小隻經歷太充沛了，被他們纏着根本沒時間做別的。”
霍岐城低頭去看那兩隻白胖的小丸子，發現兩隻小丸子正排排坐坐的好好的，睜着一模一樣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霍岐城從來沒有和小孩子接觸的驚豔，被孩子們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不知道怎麼跟他們招呼，想了想，舉手衝他們揮了揮：“嗨。”
阮阮幾乎笑抽過去，這樣的霍岐城，簡直笨拙的厲害。
倒是大寶，挪動着小屁股哼哧哼哧的站了起來，邁着小短腿倒騰到阮阮跟前，一把抱住阮阮的大腿，軟塌塌的喊：“姑姑，玩遊戲。”
小寶也不甘示弱的跑了過來：“姑姑，姑姑。”
一邊一個綴着，阮阮無奈的衝霍岐城攤手：“你也看見了，我家兩位少爺招呼我了。你先回去吧，我得陪他們玩一會。”
霍岐城不甘心：“阮阮！”
“要不，你進來和我們一起玩？！”阮阮壞心的建議。
一起玩？還是算了，霍岐城看着那兩隻明顯對他有敵意的丸子，毅然決然的拒絕：“那我還是回去吧，晚上給你電話。”
“好噠。”
走了一段距離，霍岐城停下腳步回頭。
大大的方格野餐布上，阮阮一手摟着一隻小丸子，眼睛裡的笑容流瀉出來，恬靜而美好。
這一刻，霍岐城突然想，如果他們之間有了孩子，阮阮，一定會是個很好很好的媽媽。
熬過了難熬的週末，霍岐城和阮阮之間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約會。
這幾天有一部阮阮很喜歡的諜戰片要上映，男主角是她一直很喜歡的馬特達蒙。
即便是晚上，電影院裡人也不少。霍岐城去買票，阮阮就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等她。
正百無聊賴的看着手上的宣傳單，阮阮聽見有人叫她。她一擡頭，才發現是周佑生和秦楚楚。
夏日暑氣未退，秦楚楚穿撒花長裙，與往日端莊大方相比，多了幾分嬌俏。或者，不是因爲衣服，而是因爲她身邊的男人，使得她又有了少女的情懷。
她笑着衝他們打招呼：“楚楚，佑生，你們也來看電影。”
“是啊，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阮阮的視線從那個還在長隊裡的背影劃過，眼波柔軟的厲害：“沒有，和我男朋友一起來的。他，過去買票了。”
“你男朋友？你談戀愛了喲？”秦楚楚有些吃驚。
“是啊，怎麼，只允許你們夫妻情深，就不允許我戀愛啊。不帶這麼雙標的啊！”
“當然不是，我只是······”
旁邊一直含笑而立的周佑生無奈的搖搖頭，擁住秦楚楚的腰肢：“葉阮阮行了啊，打小就牙尖嘴利的，我老婆嘴笨，你別欺負她啊！”
阮阮誇張的攤了攤手：“我牙尖嘴利，嘖嘖嘖，周佑生你這叫什麼你知道嗎？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什麼新人舊人？”身後沉沉的聲音響起，阮阮心裡一咯噔。不用回頭，她都能清晰的感知到他聲線裡的緊繃。
“二少？”秦楚楚驚訝，纖白的食指在他們兩人之間遊移：“你們······”
阮阮回身，攬住霍岐城的胳膊，笑眯眯的介紹：“來，隆重介紹，霍岐城，我男朋友，唔，我的新人。”
霍岐城橫了阮阮一眼，視線裡有警告：“佑生，楚楚。”
霍岐城不着痕跡的看着周佑生。
周佑生成婚後就進了市委，即便頂着周家少爺和秦家女婿的身份，也並不能讓那些縱橫官場多年的老狐狸對他有所照顧，甚至，對他更爲苛刻。前頭半年他幾乎是睡在辦公室裡，到底是有幾分手腕，僅用半年的時間就站穩了腳跟。如今看着這個史上最年輕的市委秘書，誰人也都要敬畏三分。
兩年人世滄桑，周佑生有了些許變化。唯一不變的，依舊是他周身溫潤的氣質。
對於霍岐城的出現，周佑生並不如秦楚楚驚訝，甚至還有幾分瞭然。他看向阮阮：“定了？”
這話說的含糊，阮阮卻也明白他的意思：“嗯。”
“不錯。好了，不打擾你們看電影。”再這麼聊下去，霍岐城眼睛裡都要噴火了：“改天家裡去玩，楚楚最近喜歡上了煲湯，味道不錯。”
周佑生和秦楚楚相攜而去，阮阮凝視着他們的背影，有些恍惚。
很難想到，會有一天，她可以如此心平氣和的和他們聊天。就像一對許久未見的朋友，雖有些許尷尬，但仍掩骨子裡的相熟。
她看着他們在電梯口停下，人比較多，周佑生自然的環住秦楚楚，那種姿態，是長久以來的相濡以沫。
這樣多好，渡過了那些相互傷害的殘忍，都能得償所願。
只是，她身邊的男人，並不這麼想。
霍岐城的手繃得很緊，或許不僅僅是手。
想來也是，無論哪個男人的，在面對愛人的前任的時候，都不可能淡然。更何況，他清晰的知道，周佑生對於眼前的葉阮阮來說，意味着什麼。
阮阮收回視線，看到霍岐城沉穆的神色，以及變幻不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麼。
她攀上他的胳膊，指尖清晰的感受到襯衣下的緊繃：“怎麼，緊張了？怕我和周佑生舊情復燃？”
霍岐城嘶吼：“阮阮！”
“安啦！怎麼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這可不像你。”阮阮安撫的摩挲着他的胳膊：“話說，你還要感謝他。”
“我爲什麼要感謝他？”霍岐城冷嗤。
“你以爲，我當初怎麼會那麼有勇氣給你寫明信片，暗搓搓的表白？”
那一年的紐約，周佑生到紐約出差，特意到學校找她。
異國他鄉，更多的是相逢喜悅，而不是前塵傷害。
與他面對面的坐在學校門口最愛的咖啡館，阮阮的心平靜如水，那個時候，她恍然明白，這個曾經在她生命裡留下痕跡的男人，終於不再讓她咬牙切齒耿耿於懷不可放棄。
而那些曾經沉重深刻的痕跡，終究敵不過時間的撫慰，平如往昔。
而周佑生的一番話，給了她重新追逐愛情的勇氣。
說了什麼呢，時間過去了很久，她開始慢慢遺忘。
但是有些內容，她記得很清楚。
他說，阮阮，與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不曾讓我後悔。與你分開，或許也是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我難過，不甘，傷心，但沒用。
幸好，我有了楚楚。你知道嗎？我曾經有多抗拒她，現在就有多想靠近她。而我，也明白，無論之前我們有多麼的不甘心，錯過就是錯過。
阮阮，我今日來找你，不是爲了其他。我總覺得，我們之間，要好好的做一次告別。
我有了楚楚，而你，也該去尋找你的幸福。畢竟，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子。
年輕的葉阮阮初嘗情字便跌了一個大跟頭，以至於她一直惶惑不安。而周佑生的話，讓她知道，她沒有那麼糟糕。也有了重新開始的勇氣。
只是她這麼想，她身邊的男人卻不這麼想。
“怎麼，連這個也要牽扯到他？”霍岐城不滿的抱怨。“咱倆的事什麼時候和他有關係了？！”
“你要這麼說也行，話說當年我倆要是不分手，有你什麼事兒啊！”
霍岐城跳腳：“葉阮阮，你說這話就欠收拾了啊。你是我媳婦，怎麼和我就沒關係了？！我告兒你，以後，我不在場，不許你和周佑生見面。離得遠遠的，聽到了嗎？！”
阮阮掏了掏耳朵：“啊啊啊，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哎呀，電影快開始了，8號廳在哪來的？”
霍岐城凝視着阮阮的背影咬牙，可是，隨即又緩緩的笑了。
那又怎麼樣，現在她葉阮阮，和他周佑生有毛關係？毛關係都沒有！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