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怡度過了一場內心淒涼的一夜,等醒來的時候屋子裡靜悄悄的,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眼前只透過窗子看見亮堂堂的景象,模模糊糊聽見院子裡有“咩、咩”羊叫的聲音,昏沉沉的腦袋暗示她還要睡一會,但她還是很想看看這個好久沒見的家,慵懶的在牀上翻了個身,慢慢穿衣服,每穿完一件總要愣上一會才穿下一件,磨磨蹭蹭的正要下牀穿鞋的時候看到了地面都溼漉漉的,她才反應過來昨晚上下了一場很大的雨。
陳怡把自己房間的插銷打開後,走進了自家的客廳,眼前的景象把自己都驚呆了,除了牆壁上斜掛着的表還在轉着,時針顯示到了下午三點了,這整棟到處零放着雜七雜八的東西,還有不少的棉花桃佔據着一個牆角,幾件像樣的電視、椅子等傢俱都髒的滿是灰塵,唯有門口邊一張桌子擦得很乾淨,桌面明顯的擺着些留下的飯菜,還用食品塑料袋蓋着。她於是噙着淚水走到了院子,外面的陽光很是刺眼,讓她不時揉着自己的眼睛。院子裡還是老樣子,從來就沒有整潔過,院子的一半屬於羊圈,一半堆放着曬乾的羊草和幹農活的工具,散亂的到處放着。
她的視線被離自己20米木柵欄外鄰家的**吸引了。她看見**坐在院子裡撥着半開的棉桃,這個活她太熟悉不過了,打小學三級開始,學校就每年安排學校的學生下到各個連隊拾棉花,等到了11月中下旬,天氣漸漸寒冷了,就不拾棉花了。休息一回家就開始捋棉桃,放到房子裡,等冬天閒了就坐在房間裡幾個人邊聊邊幹活。她曾今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她會脫離團場這種貧苦的生活,不再像父母那樣與棉花打交道,日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着,一年到頭來還不知道收成怎麼樣。當她考上重點大學的時候,鄰居家的**因爲沒考好,她爸爸爲此就不讓她上學了,說女孩子考不好就不上了,反正長大嫁人就行,而陳怡可是當時整個連隊最受誇獎的人物。但似乎曾今的一切別了,那一切真就這樣一陣風吹過?
“陳怡,你回來了?啥時候回來的,也不跟我說一聲。”**看到陳怡後激動地跑到兩家中間的木柵欄處。
“我...我有事就回來了。”陳怡微微笑着迴應着眼前的**。
“唉,對了高考結束後,你就沒再上學了?最近忙啥呢?”陳怡好奇地問着。
“嗯,高考結束後考得不好,我也不想上了,家裡人也是這個意思,最近麼,就是整天在家忙着拾棉花,剝棉桃,連隊麼不就這樣麼。”**雙手擺弄着樹枝,苦笑着說。
“好吧,你趕緊忙吧,我也要去幫家裡忙了。”陳怡一看**臉色瞬間不好,肯定又是因爲當初自己考得比她好,周圍人常常議論,把她倆進行比較,所以就簡短的對**進行了迴應。
**又回到了她的木墩那繼續着剝棉桃,陳怡趕緊從水缸裡舀了兩瓢冰涼的水倒在了那個裂開的洗臉盆裡,冰涼的水撫過臉瞬間就清醒了。用手搓了兩下臉本想着還用用行李箱帶着的洗面奶,但想想還是算了,整個連隊的人都在忙碌着,每一張灰突突的面孔纔會顯得很正常,於是就走到房間吃着父母留下的飯。
陳怡痛苦地想:既然自己選擇回來了,就不要後悔,勇敢面對這殘酷的現實,她已經狠下心來了老老實實的待在這生她養她的地方。
陳怡這樣想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轉身衝到院子騎着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往自家棉花地的方向衝去,但一路上很是辛苦,之前的土路全換成了大大小小石頭鋪成的路,凹凸不平的道路讓陳怡行進中顯得很是困難。這條道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裝着棉花的車,嘡嘡嘡的小四輪、拖拉機穿梭着,都月底了還是那麼的忙碌。路上的人都沒有看出這個騎自行車的姑娘竟是整個連隊的小明星,陳怡到了自家的棉花地,停下了車子,看見地頭堆着大包小包的半開棉桃。
“姐姐、姐姐,你來了。”陳玉翔兄弟倆趴在棉花杆中間玩呢,猛地看見了自己的姐姐,幾乎同時喊出了聲。
“咱爸咱媽在哪呢?還要幹多久?”陳怡問着自己的兩個弟弟。
“在地中間呢,爸媽還僱着三個大人在咱家地裡呢。”玉剛回應着姐姐的問題。
“那你倆在地頭看好棉花吧,我去幫幫忙。”陳怡說完話後,隨即向着地中間有人的地方過去。
來到天高地闊的棉花地,在那環境中所特有的泥土、露水、陽光、棉花包的味道包裹着你,想想自己當初拾棉花的場景,起身捶捶痠痛的腰,擦乾流下的汗水,在刺目的陽光下望望眼前無垠的棉田和周圍的勞動夥伴們,你會感到特有的快樂。
“爸、媽,我來了,我過來幫忙了。”陳怡高興地走到了爸媽跟前。
“好好在家就行麼,還來地裡幹嘛呢?”媽媽很急切地問着。
“我就想過來幫幫忙,看你們好辛苦呢,今後讓你們少乾點活!”陳怡掏出了自己心窩的話。
“你家這姑娘多好啊,多懂事啊。”周圍幹活的幾個人激動地交錯說着。
“放假了麼?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其中一個男的停下了手上的活好奇地問着。
此時此刻的情形讓在一旁的父親陳海鑫急了,趕忙回了一句:“孩子回家辦點材料,過幾天就回學校了。”說完話後,父親陳海鑫就轉移了話題:“妮子,趕緊拿一個花包,在幹上一會,過會咱們就早點回家。”這一刻,父親陳海鑫似乎覺得陳怡都不住嘴就趕緊扯開了話題,他是一位很好的父親,但很是要面子,尤其在外面人面前當聽到有人低估自己家事的時候總是想着是好話還是壞話呢,他此刻臉色就顯得不好看了。
“走,妮子,咱們還是去到地頭和弟弟們把棉花放到電動三輪車上。”父親走到陳怡跟前,催促地說着。
陳怡感覺到父親的心思了,跟隨着父親朝地頭走去,母親帶着那幾個人繼續幹着,到了地頭,父親大聲說道:“玉剛你倆趕緊把棉花慢慢的抱到車上,我先帶着姐姐回家做飯去。”
隨後,父親陳海鑫騎着兩輪的新日牌電動車,帶着陳怡走了。剛開始父母倆都沒有說話,走着走着,父親突然冒出來了一句:“你趕緊明天就收拾好行李買票回學校去,不要待着家裡了。”陳怡沒有回話,老老實實的坐在後面。
“你到底聽到沒有!”父親氣狠狠地甩了一句。
“爸,能不能不要再說這個問題了,我不去上了。”
閃瞬間父親把電動車停了下來,下來直面對着陳怡呵道:“你不上了,整天在連隊晃悠,不嫌丟人啊,我可丟不起這張老臉。”
陳怡的眼淚又從眼眶中灑落出來,大聲地迴應了一句:“我就是不上了,你也別逼我,那我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出來還不行麼!”說完,陳怡扭身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父親陳海鑫也沒管就又騎着電動車回棉花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