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見白,朝陽欲起,田間農人已起,山中猛獸剛出,滴滴露水未落,山外晨景方現,便見自天外兩大一小三道流光閃過,飛到山間水流處,卻倏然而落,顯出兩男一女三個人來。
“子深,趕了一夜,咱們停下來歇會兒吧!”並不疲倦的聲音自那個婦人口中發出,略顯中年之態的男子嘆了口氣,看了一眼一旁面無血色的青年人,點頭應了。
那青年看着另兩人並無倦色的臉色,自然也知道這休息是爲了誰,也不說話,默默坐到一邊調息起來。
山間風景正好,清風拂過,自有一番鳥語花香,可那顯然是中年夫婦的一對並無這等好心情相觀,各自靜了半晌,那婦人略有些遲疑的開口道:“子深,你說,事情都過去快五天了,流雲他……”
“不要瞎想!”那男子勉強一笑道:“咱們家流雲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行事精明着呢,這回掉落崖底,指不定是又看着什麼好寶貝,自己想跳下去看的,他一個心動期的修真,要是就這麼掉崖就死了,那豈不是要被他那些同門笑得大牙都掉了!”
“可那畢竟是受傷了,青鳥王的一啄,又哪是那麼好挨的!”婦人低眉一嘆,眼中不安越發興盛,道:“顧師弟他們也下去找了,可偏偏竟似是被個天然風洞捲入,流雲他……”
“哪能有什麼事!”一旁調息的青年站起身來,原本蒼白的臉色經過這一小會的調整,雖非紅光滿面,卻也又顯出十足的英氣,笑道:“我說過多少遍了,我那映心燈是傳自上古大仙太乙真人,比門裡的那個本命玉符的笨法子高明瞭不知多少倍,我說他現在是重傷轉輕傷,那他就絕不會老在重傷裡呆着不出來,雖說那個什麼顧師叔的還沒找見他,可又怎麼會非遇到些什麼兇險,你也不想想,你大兒子能有這般際遇已是極其難得,難不成還非要你小兒子也來上一回才甘心!”
滿口上古大仙、太乙真人叫着的,不用說,這世道上也就是一轉眼便長了十歲的哪吒了,十年時光對於一個修真都來說雖然不長,可對於哪吒這種顯然才半隻腳踏進去的人物來說,卻足以讓他身量長足,再不用和前世一樣頂着一幅用了千多年的小孩模樣——雖然客觀的說,那確實比他這輩子要好看的遠不止一些!
早達到成人定義的他,顯然也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優點,脣紅齒白卻又英氣勃發,雖然還是不如上輩子轉世前得來的那幅好皮囊,可比他身旁的父母,卻顯然有些青出於藍,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你們這兩個孩子,何時讓我們省心過!”張子深搖頭道:“當時讓流雲參加大比,倒是想着讓他看看門中和他差不多大的弟子,你們倆這幾年總呆在谷裡,不說其他地方,便是當年齊雲峰還有幾個曾交好的,這些年不來往,也都生份的認不得了,以後在門裡,如何能再得個照應!可流雲出手……這也又是你教的吧,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堆,倒是顯出了他的本事,可現在那麼多人一起,卻偏偏走丟了他一人,可見是當時一勝,把他腦子都沖壞了,方會又出了這種事,要是留着命,也全當買個教訓吧!”
“你那些歪門道,也不知道是真有用,還是空口白牙的拿來哄我們開心!”陳月茹聽張子深說的沉重,雖然心中擔憂不減,可還是柳眉一揚,也衝哪吒道:“你那些小本事,要是早這樣說過,我們也早早的能見識,自然就沒什麼好怕的,可你弟弟這邊出事了,你才突得說這話,只說讓我們放心,可這又讓我們怎麼放心!要不是你以前做那些事確實還有鼻子有臉的,誰有功夫還非要帶着你去!”
陳月茹見哪吒這麼快就調息好了真元,知道這確是功法靈異,雖然心中着實急切,可看着哪吒樣子,卻也把他先前的話信了七八分,要不然,如此急切間,哪還能真帶上這個拖油瓶,這時再見他功法靈動如意,連趕一夜也未見多疲憊,不由也是心下微喜,一邊再祭出一柄墨綠色飛劍,一邊開口訓道。
“嘻嘻,娘,你這話說的可不地道!”哪吒一邊熟練的召出一柄銀亮色的飛劍,又搭上陳月茹的手,一邊笑道:“明明是你說過,只要我結成金丹,就帶我一起去,我先前結成金丹的時候你又刁難我就罷了,怎麼這時候還總念道着,好像這全怪我的不是!”
“誰知道你修行的功法居然這麼怪,前些日子還看着沒到旋照期呢,這閉關大半個時辰,居然就結成金丹了!”陳月茹念道一句,倒底還是心中憂心着下落不明的流雲,唸叨一句,便運起法訣,和張子深一墨綠一赤紅的飛空而起,而哪吒那明顯小了不止一兩倍的劍光,也大呼小叫的沾着墨綠劍光的邊,保持了相同的速度,迅速的破空而去。
一晃,十年。
昂首邁入心動期的張流雲,在門內新進弟子大比中異彩奪目,單憑着手中一口飛劍和些不入流的符印,硬生生再次把一身定法寶不斷的李方宇打出場外,以全宗第二名的成績佔了外出歷練的五個名額之一,風頭之盛,堪稱絕代。
門中第二不稀罕,可這沒有名師指點,沒有法寶隨身的第二可就不是隨處可見的了,基本上十年裡只見過幾個相熟長輩的張流雲,雖然不能說就從那時被告人淡忘,可有見識的,誰又不嘆息一聲,看着那個毅然決然不再進齊雲峰的孩子,從此可就被他那不上不下的父母給耽誤了!
至於他那個傳說中天才哥哥,那更是個笑話,沒聽說他醒了之後在主峰宗老探神術下,一臉冷然不知的樣子,事後連他父母都不好意思再開口要什麼“七還丹”,幾個相熟的事後再去看,卻見他這近十年裡竟只是在築基過程裡呆着,連旋照期都再進不去,哪還能再信齊雲峰上早先傳出的那些謠言。
呃,再說流雲,就是這麼一個風頭無兩的人物,在這種基本上不會有太大危險的歷練中,在沒有出現任一個邪道巨魔,妖中奇獸的情況下,竟然就極爲奇蹟的失蹤了——一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那種——要不是宗門裡本命玉符還沒碎,只怕這位突如其來天才,就要這麼突如其走了。
匆匆忙忙的張子深一家,不等門中再派哪位合體期的大高手來,一得信便急急趕來,而知情之後的哪吒,自然沒法穩坐釣魚臺,翻箱倒櫃的找出不知十年還是八年前做的一個映心燈,發現他弟弟確實受了不輕的傷,然而近日卻已然向着不重的方向迅速奔走。
浩天宗消息的滯後性在此顯露無疑!
雖然確切而口齒清楚的表明張流雲失蹤,是在他失蹤後快三天才發出來的,可這信息到達張子深手中時,這仍然已經到了第四天的開始,心焦的張子深夫婦大驚失色時,哪吒手裡拿着映心燈信誓旦旦的說着他弟弟的情況無憂。可這時天天傳來的“多心鏡”——這種最快的傳遞方式,卻明確示,張流雲仍處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境界,並未因哪吒手中燈火變化而變化。
當然,哪吒的說法仍然給了張子深兩人不少信心,才使得陳月茹耐着心,說着不是不帶哪吒去,只是他不會御劍,所以不好這樣帶着,拖慢速度,太耽誤事罷了。
知道了原因的哪吒,請求來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前,從房外走進的,是一個打死也進階不到旋照期的孩子;一個時辰後,從房中走出來的,就成了一個圓滑的好似在這一階停留了三五十年的金丹期修真!
一把銀色的飛劍耍得花裡胡哨,非帶着哪吒在空中來了個轉體後空翻外加十幾個七百二十度的旋轉紛飛,熟練的不像人的飛行技巧,打消了陳月茹那尚未說出的下一個藉口,不明不白的就這麼搭上了哪吒,走上了尋找失蹤流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