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顯卿一圈診視下來,年世蘭哪哪都喊疼,但憑着他多年的醫術,腳腕除了崴了一下有些紅腫,並未傷到筋骨啊。
就在溫顯卿納悶的時候,不經意對上年世蘭的眼神,再想到來的路上小太監說的話,他恍然大悟。
溫顯卿收回手,憂心忡忡道。
“娘娘這是跌倒之時摔得狠了,傷到了筋骨。
這可有好些日子,娘娘不能隨意走動了。”
胤禛皺着眉,他只看着年世蘭腳腕紅腫,卻不想這麼嚴重。
“那溫太醫可有良藥?”
溫顯卿拱拱手。
“皇上勿憂。微臣祖傳有一良方,對跌打損傷有奇效。
待微臣回去制了藥送來,兩日一次的將藥換着,
應該能縮短不少養傷的時間。只是娘娘今日摔得狠了,
估摸着這兩日是要受些疼痛熬煎的。
微臣再撰一方,抓了藥煎了,娘娘服下可減輕些許疼痛。”
年世蘭聽着溫顯卿這麼一本正經的誇大其詞,心下覺得好笑,但她面上痛苦的神色卻是一點也不曾減輕。
及至溫顯卿告退,胤禛重又坐回了年世蘭牀邊。
他抓了年世蘭的纖纖玉手放在手心,只覺年世蘭的手心全是汗水浸了個透。
“是朕去的晚了,額娘讓你跪的久了,這才讓你受這麼大罪。
手心全是汗,想來你忍痛忍的辛苦,朕心實在不忍。”
年世蘭想抽出自己的手,無奈胤禛抓的牢,她掙扎了兩下無果,便也乖順的任由胤禛握着她的手。
“皇上千萬不要自責,是臣妾不該與太后娘娘分辯,
惹了太后娘娘惱怒,臣妾還覺惴惴不安呢。
臣妾手心全是汗,恐髒了皇上的手。”
胤禛瞧着年世蘭明明疼的不停皺眉,卻還在安慰自己的樣子,心下更覺不舒服。
“怪朕,朕只想着弘曆在永和宮認生,怕他害怕,
但朕一接了弘曆就趕去御花園,不想你還是受了傷。
今日的事朕已經聽說了,但永和宮是朕的”
胤禛頓了頓,又道。
“朕已經吩咐下去,你養病期間,不許任何人探視,
也不許出翊坤宮去,你且好好歇息一些時日。
太后那裡,自有朕去處理。
今日弘曆也受了驚嚇,這會子乳母帶下去想是哄睡了。
下次,朕必不叫你們母子受傷。”
年世蘭十分善解人意的又道。
“皇上,臣妾有一事還求皇上答應。”
胤禛“嗯”了一聲,年世蘭道。
“太后娘娘到底是皇上的親生母親,雖則皇上自小未在太后娘娘膝下長大,
但想來太后娘娘對皇上默默的關懷也不少。臣妾是女子,也是做了額孃的人,
多少也能體諒太后娘娘的難處。誰想將自己親生的兒子白白拱手送與她人養着呢?
好在太后娘娘身邊還有十四弟從前陪伴。如今沒了十四弟的陪伴,
太后娘娘心中定是不好受的。但臣妾也沒有忘記,十四弟對弘曆所做的事。
臣妾不大度,無法釋懷那些事,皇上是天子,一言九鼎的處罰也不是兒戲。
但臣妾想,想要太后娘娘心中的怨氣平息一些,皇上不如打發人去瞧瞧十四弟,
將十四弟的近況告知於太后娘娘,以慰太后娘娘思子之情。”
胤禛聽着年世蘭說了這許多,並未接話。
過了許久,他才慨嘆似的道。
“朕從前只知你性子倔強,冷情高傲,卻不想內裡是個心軟的。
只是你可知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年世蘭不在意的笑笑,沒有血色的脣瓣輕啓,湊近胤禛,用只有胤禛能聽到的聲音道。
“臣妾無所求,只想與皇上恩愛兩不疑。
皇上的難處,亦是臣妾的難處。
臣妾自然不會再讓皇上煩憂,更添煩惱。”
那句“恩愛兩不疑”落在胤禛耳中,讓他心中一顫。
曾幾何時,也有一位女子,要與他恩愛兩不疑,只是天妒紅顏,玉碎不全。
年世蘭說完那句話,便稍稍往後坐了回去,靜靜看着胤禛變幻的面色。
這句話,曾是她在夢中聽過的,也是那位故去的純元皇后與胤禛最爲恩愛時的私語。
她看着胤禛一瞬間的失神,心底的冷意又泛了上來。
還好,自己這一世剋制住了想要心悅他的心思。
胤禛握着年世蘭的手緊了緊,低聲的,似承諾般說道。
“好,朕與你,恩愛兩不疑。”
想了想,他又道。
“你心地純良,但願太后能體會你的心思。朕明日就打發人去京郊,
看看老十四的近況,也將他的近況報與太后聽聽。
只是朕對外已經說了不許他與外面有任何聯繫,所以此事須得悄悄的。
朕想來想去,就打發蘇培盛親自去一趟罷。
你且好好養病,協理六宮之事先放一放,
等你養好傷了,朕打算帶你一起出去一趟。”
年世蘭輕輕往胤禛懷中靠去,胤禛伸開臂膀攬住她,只覺得此刻心裡是滿足的。
年世蘭被德太后罰跪的消息本來是傳遍了後宮的,但不出半日,忽然又傳出消息,說年世蘭因着被德太后罰跪,導致面見皇上時一時不穩,傷了筋骨。
皇上曉諭六宮,誰也不許去翊坤宮聒噪,要華貴妃好好養病。
烏拉那拉氏聽到消息的時候,冷笑都快溢了出來。
“好一齣苦肉計。連德太后都被她算計了進去,皇上竟還爲她說話。”
剪秋道。
“娘娘,您得想想辦法啊,華貴妃如今真是炙手可熱。
奴婢原以爲她那性子,在皇上跟前兒不會長久的,
看如今的情形,皇上是入了心的。”
烏拉那拉氏道。
“且讓她再得意幾天罷。德太后比本宮想的還要焦躁,
大庭廣衆之下竟就耐不住要罰跪。
這不是正好給了她在皇上面前扮柔弱的機會嗎?
本宮瞧着,她是瞅準了皇上與德太后母子離心,
故意設計的這一出。”
剪秋疑惑道。
“您的意思是,華貴妃爲了討皇上的好,故意激怒德太后罰她?”
烏拉那拉氏撫着手中的一粒夜明珠,冷冷道。
“以她從前的性子,你何時見她老老實實被罰過?
若是本宮罰她,她恐怕轉身就走。
德太后她更是從來都沒放在眼裡,偏偏今日在御花園,
在衆目睽睽之下,在衆多宮人奴才眼皮子底下,
她老老實實跪下了,還跪了那許多時辰。
只是本宮沒想到,她竟捨得用四阿哥做餌,
當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