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秀下午下班回來，就見邵羣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在筆記本上打着字一邊抽菸，菸灰撒了大部分在菸灰缸外面。
他相當不喜歡煙味兒，可是住在人家房子裡，他什麼都不好意思說。
李程秀放下手裡菜，“你來了，餓嗎？”
邵羣皺了皺鼻子，眼睛都沒擡，一直看着電腦屏幕，“你先去洗個澡再做飯，你身上淨是廚房味兒，聞着都飽了。”
李程秀有些尷尬點點頭，轉身進了浴室。
過了十分鐘，李程秀就乾淨清爽站在了他面前。
邵羣這才闔上電腦，把煙掐了，朝他一伸胳膊，“來。”
李程秀聽話湊到他身邊，邵羣摟着他腰把他抱坐在自己大腿上，李程秀也習以爲常了，像個小貓一樣規規矩矩縮在他懷裡。
“說說，今天干什麼了。”
李程秀找到新工作了，雖然還是在試用階段，工資又低，但他還是挺高興，“上早班。”
“不是讓你休息一段時間嗎，怎麼又跑出去了。”
“休息，兩個多月了。”
邵羣不悅道，“我又不是養不起你，你非得出去找罪受啊。”
李程秀眨着眼睛，“我必須，工作啊。”
“你到底有什麼必須，你要錢，我給你就是了。我不希望我人成天讓我找不着，弄比我還忙似。”
李程秀爲難看着他，“不用，你錢。”
邵羣有些惱了，“你用不用這麼二，你掙那點兒錢，不如在家給我當保姆。”
李程秀一愣，慢慢挪動了身子，想從他腿上下來。
邵羣鉗住他腰，瞪着他，目光如炬。
李程秀茫然看着他。
“明天起不要去上班了，在家呆着。”
“......邵羣，不行。”
“嘖，你怎麼回事。”
李程秀遲疑道，“我欠了錢。”
“欠錢？欠誰？爲什麼？”
“親戚，我媽，住院錢。”
邵羣點點頭，“欠了多少？別管多少了，我給你還。”
“不行。”
邵羣提高了音量，“什麼不行！”
李程秀固執說着，“邵羣，不行。我可以還。”
邵羣不耐煩推開他，站起身往外走，隨口罵道，“真是有病。”
李程秀看着敞開大門，發了半天呆。
他心裡難受，卻不知道怎麼跟邵羣解釋。
邵羣不想讓他太辛苦，是爲他好吧。可是他得掙錢，他不能花邵羣，這不正常。
李程秀失落看着空蕩蕩屋子，突然看見了茶几上手機，心裡一動，拿起手機給邵羣發信息。
“邵羣，謝謝你關心。我可以養活自己，我不能依賴別人生活，希望你可以理解。”
邵羣手機響時候，他正在開車，不知道怎麼，他就感覺是李程秀髮過來。趁着等紅燈時候一看，果然是他發。
把上面寥寥數字反覆讀了三遍，翹着嘴角笑了笑。
李程秀這份廉價自尊，在他看來無比可笑。他長這麼大，什麼三貞九烈自命清高沒見過，到頭來不肯服軟不外乎是價碼還沒夠。他揣摩着李程秀心思，大概是因爲自己還沒給他什麼實質性東西，總是缺少安全感，再來就是奢侈日子還是沒過夠，不然想戒都難。
他今天是急躁了，一急就忘了，跟李程秀，得來軟。李程秀這種性格人，三刀不出血，看着是軟弱窩囊，可是骨子裡無比固執。他想了想，決定把那套房子送給他，再稍微哄哄，希望李程秀能自此識時務些。
他把手機扔到副駕駛坐墊上，調頭往回走。
打開門進去時候，李程秀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手裡拿着書，張大嘴巴驚訝看着他。
邵羣帶上門，走過來撲到他身上，拿臉蹭了蹭他溫暖脖子，低聲道，“我剛纔着急了。”
李程秀覺得眼眶微熱，放下書，張開手臂輕輕環住他腰。
邵羣輕輕拿牙咬着他鎖骨，冰涼手伸進他衣服裡，撫摸着他光滑背脊。
李程秀乖順把下巴墊在他肩膀上，閉着眼睛戰慄感受着。
邵羣摸了一會兒，把倆人都點着了。他起身把李程秀抱進了臥室，密密實實把人壓在了牀上。
倆人從下午一直糾纏到了天黑，李程秀累眼皮都直打架。
邵羣親着他汗溼眉眼，“寶貝兒，我餓了。”
李程秀小聲道，“我也餓了。”他拿腦袋在邵羣懷裡蹭了蹭，留戀着這份溫暖，好半天才依依不捨爬起來，柔聲道，“我做飯，想吃什麼。”
邵羣覺得心裡也異常溫暖，很久沒有如此閒適舒服感覺了，“你做什麼都好吃。”
李程秀笑了笑，爬下牀去做飯。
李程秀圍着鍋臺做飯時候，邵羣就叼着煙，在緩緩漂浮煙霧中看着他忙碌背影。
李程秀背影很好看。他脖子修長白皙，耳廓總是透着一圈兒粉。薄削肩膀看上去有幾分脆弱，肩胛骨有些突出，尤其是牽動臂膀時候。當李程秀背對着他被他上時候，他喜歡啃咬他肩胛骨。他腰很細，摸上去沒有一寸贅肉，鬆垮睡衣在腰部看上去空蕩蕩。屁股微微翹着，只有他知道，扒下褲子後，其實那兩片兒臀肉很飽滿，手感也上佳。寬鬆睡褲包裹着修長筆直兩條腿，李程秀細毛稀少，如果光看小腿，有點像女人，但是他膝蓋關節粗大，纖細中又不失男性健美。
邵羣從來沒有想過，能從一個小情兒身上看到類似家縮影。
他跟以往牀伴相處模式，無法是進門脫衣，做完走人，偶爾出去約約會，也無非是帶着他們買東西。
從來沒人會像李程秀這樣，跟保姆一樣照顧着他，而沒聽他要過任何東西。
他工作越來越忙，對於**要求就不如早幾年那麼頻繁，可是他一個星期還是往他這裡跑個三四次，就是因爲他實在厭倦了一家換着一家酒店吃飯，吃他想吐。
跟李程秀安靜吃一頓飯，吃完飯無論是看電視看書還是看電腦，他都可以抱着他。李程秀基本都是安靜呆在他懷裡，陪着他看電視看書看電腦，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養了一隻會做飯洗衣服收拾房間還能陪他說話跟他做-愛小寵物，而且極度好養活。
怎麼會這麼好用。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稱心東西呢。
邵羣光看着他背影，都發自內心想笑。
他走過去從背後摟着了他腰。
李程秀嚇了一跳，笑道，“幹嘛？”
“抱一會兒。”
“我，做飯。”
邵羣把腦袋枕在他肩膀上，嘟囔着，“我又不做什麼，你做你飯。”
李程秀無奈，背後拖着一個大號人偶，動作嫺熟料理着鍋裡食材。
邵羣知道自己現在肯定不捨得跟李程秀斷了。
他在珠三角事業剛剛開始，真需要這麼一個體貼入微人，來緩解他生活壓力。
吃完飯後，邵羣躺在沙發上，頭枕着李程秀大腿，隨手翻着李程秀剛纔看會計書。
李程秀修長手指穿梭在邵羣發間，給他按摩着頭皮。
當廚師人，手很是有力，按力道恰到好處，邵羣舒服直眯眼睛。
邵羣舉了舉手裡書，隨口問道，“學怎麼樣了？”
“難，開始簡單，越來越難，沒有人，可以問。”
邵羣笑道，“你可以問我啊。”
李程秀道，“你很忙。”
邵羣心裡突然一動，“程秀，你想不想去系統學習一下?”
李程秀點點頭。他怎麼會不想，可惜一是沒時間，二是他還沒存夠錢。
邵羣高興撐起身子，“你別去上班了，我給你報個補習班，你去上學吧。”
李程秀一愣，眼裡閃動着明亮光芒，可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搖了搖頭。
“你不是不想一輩子當廚師嗎，會計是個不錯專業，你做事細緻謹慎，又能吃苦，這很適合你。”
李程秀失神看着邵羣手裡書。
能再次讀書，是他夢想。
他小時候成績一直很好，不是因爲他多聰明，而是他付出比別人多幾倍努力。
如果給他時間，他覺得自己是可以學好，邵羣話，真讓他心動了。
邵羣繼續慫恿道，“會計是很深奧學問，你光自己學是遠遠不夠，必須有專業人指導。這樣，我先給你報一個補習班，把基礎打好了，等你入門了，我找會計師專門輔導你，如果你學好......”邵羣捏了捏他臉蛋兒，笑道，“就來我公司上班。”
李程秀眼中波光流轉，被邵羣說整個人都有些激動。
如果他真能學出來該有多少，而且去邵羣公司上班......那就意味着可以天天見到他，有機會了解他從來不敢妄自碰觸邵羣生活。
可是錢......
李程秀抿着嘴，猶豫轉着眼珠。
邵羣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也不急着逼他現在答應，就像當初讓李程秀成功辭職一樣，他要讓他沒有拒絕餘地。
邵羣摟着他安撫道，“你別急，我尊重你意思，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這畢竟是對你自己極爲有利事情，而且你跟我見外什麼呢，你越見外，越傷我心。”
李程秀辯解道，“不是......”
邵羣直指他說辭，“你不用解釋，我明白，所以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你這幾天可以照樣去上班，但是你也應該多抽出時間學習了，我知道你是有毅力人，做事不可半途而廢啊。”
李程秀點了點頭，感激看着他。
邵羣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好，有時候自我中心，可是心地還是好，並且是真對他好。
世上沒有人是十全十美，他既然喜歡邵羣好，就要連邵羣不好也一併喜歡。他不能只想着得到邵羣關懷，而對於邵羣讓他難過時候不加以包容，他已經享用着太好東西了，他覺得很滿足。
接下來幾天，李程秀依然照時上着班，他雖然認真在考慮着，可是也打算至少要做滿一個月，拿到工資再說。
邵羣也依然是偶爾來他這兒，每次都要提醒他好好考慮，權衡利弊。
這一天來時候，邵羣一進門就說要送他件禮物。
李程秀不明所以，含笑等着。
邵羣從背後拿出一個文件袋，把開口打開朝下，袋子裡像雪花一樣灑落了一茶几各式紙質字條，足足有幾十上百張。
李程秀怔愣看着那些字條。
邵羣把袋子一扔，安靜看着他。
這些東西李程秀一輩子都不會忘。
他媽生病時候，他走投無路，只能回到鄉下老家，挨家挨戶借錢，就那麼從村頭一路跪倒了村尾，膝蓋那處血都透出了褲子。一家借個幾百上千塊錢，打個欠條，小小村子，百戶人家，都被他借遍了。那時候辛酸苦楚，真無法用語言形容。
這些欠條就是他揹負債，不只是金錢上，更是心理上。如今邵羣就這麼把它們送到了他面前，他感覺心裡一座沉重大山瞬間崩塌了，彷彿連呼吸都變得輕鬆多了。
他此時已經無暇去顧及他又欠了邵羣多少，他只覺得邵羣救了他。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第一次主動抱住了邵羣，哽咽着顫抖着不停說着謝謝。
邵羣沉默撫摸着他背脊，眼中忽明忽暗，心裡思緒萬千。
如果不是他助理給他報告了那些事，他真無法想象，李程秀小時候日子會有那麼難。
自己照顧着癱瘓母親，卑微挨家挨戶借錢，李程秀那時候才十三四歲吧，他無法想象那麼小孩子究竟是怎麼熬過這一切。
懷裡這個瘦弱孤僻男人，第一次讓他產生了一種名爲憐惜心情，還有不得不承認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