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秀很久都沒有在如此輕鬆祥和的氣氛下吃一頓飯了。
等菜上來後,黎朔就閉口不談關於邵羣的任何事,而只是閒聊。
黎朔思維敏捷,講話風趣又得體,即使是李程秀這樣不善言辭的,也能跟他很愜意的溝通,何況旁邊還有個咋咋呼呼永遠不會冷場的Adrian。
吃完飯後,黎朔要了李程秀的電話。
三人又聊了很久,時間看着不早了,Adrian說要送李程秀回家。
黎朔眨了眨眼睛,溫和卻不容駁斥的說,“不,我送他回家。”
Adrian曖昧的笑道,“對對對,你送吧。”
李程秀尷尬道,“不,還是......還是Adrian送吧,謝謝老......黎大哥......”在黎朔的一再強調下,他終於被迫改了口。可是對於黎朔明顯的好意,他還是不敢輕易接受。
黎朔歪着頭想了想道,“好吧,不過......”黎朔故意拖長了尾音,“明晚跟我一起吃飯吧,這回可不能拒絕了。”
李程秀剛要開口,黎朔擡手打斷他,“明天我去接你。”說完還笑着衝李程秀眨了眨眼睛。
李程秀實在不好意思拒絕。
Adrian送他回家的路上,就一直不停地說着黎朔有多麼好。
李程秀忍不住問道,“你很熟悉他?”
Adrian頓時沉默了,隔了半晌才故作輕鬆的笑道,“嘿,他可是我第一個男人。”
李程秀愣了一下。
“放心吧,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早都忘得差不多了,黎朔則一直是走哪兒哪兒受歡迎,也不會多把我放心上。但是他確實是個極品好男人,只要安安分分的跟他好,就什麼都不用愁。我就是......就是不安分。”
李程秀靜靜聽着。
Adrian似乎也陷入了回憶裡,“是我對不起他的,我當時揹着他跟別人了......他不僅沒怪我,還幫了我很多忙,他當時也不過是個剛小有名氣的會計師。總之,我特對不起他,這麼多年看着他感情總是不太順利,我就一直希望他能找個合適他的人。程秀啊,我覺得你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你可把握好了,人不能可一棵樹吊死。”
李程秀沉默的靠在椅背上,腦海中浮現了黎朔溫和儒雅的笑容,可是轉瞬就會被邵羣霸道囂張的面容所替代。
什麼時候,他能停止去想邵羣,什麼時候,他能從這片無望的深淵中走出來。
第二天下班後,李程秀急匆匆的在餐館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
他對於黎朔,始終帶着對前輩的尊敬和崇拜,覺得如果自己蓬頭垢面滿身油煙的去見他,實在是莫大失禮。
匆匆收拾好了出去,發現黎朔已經坐在大堂的一張桌子前,悠閒的喝着茶。
李程秀趕緊跑過去,“不好意思,久等。”
黎朔笑盈盈的站起來,順勢接過他手裡領着的塑料袋,“沒關係,我也剛到。”
李程秀不好意思的想拿回來,“我自己拿......”
黎朔一下子把袋子高舉過頭,然後衝着李程秀噗哧一笑。
李程秀不自覺的也笑了笑。
黎朔自然的攬着他肩膀,“走吧,車不能停太久。”
黎朔驅車帶他去了大梅沙的一家海景酒店,服務員將他們領進了一間設計的雅緻精妙,可以容納至少二十人的大包廂。
但是這麼大的包廂,卻不見最應該在這裡的大圓桌,反而在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張雙人桌。雕花紅木桌的木紋清晰流暢,厚重色澤一看就很經得起沉澱,是塊難得的好木。
李程秀在酒店幹了那麼多年,知道這大包廂的最低消費貴的嚇人,他在黎朔旁邊小聲提醒,“我們,就兩個人。”
黎朔一邊脫着大衣一邊說,“我知道啊,誰敢來打擾,我還不樂意呢。”他笑着拉開薄薄的木葉窗簾,“這間包房是這個酒店景觀最好的地方。”
窗外正是夕陽西下,明黃的陽光鋪滿了海面,把海水都鍍成了金色,景色迷人到了極致。
李程秀一時看呆了。
黎朔信步走過來,輕輕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把大衣脫了吧,這暖氣可夠足的。”
李程秀回過神來,連忙拉開拉鍊,黎朔尤爲紳士的幫他脫下了大衣,連椅子都給他拉開了。
李程秀渾身不自在。
他沒想到電視劇裡的情節能放到他身上演,更沒想到的是即使是對着個男人,黎朔表現的也半點不矯情做作,依然透着一股不加修飾的優雅。
黎朔注意到他的彆扭,笑着坐下道,“是不是我追求人的方式太老掉牙了。”
李程秀愣了一下,連忙搖頭。
“還有更老掉牙的呢,你知道嗎,我一直幻想着結婚那天,可以掀紅蓋頭。”
李程秀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大概是,七八歲的時候,隨我父母去的美國,有那麼十來年的時間,我們一家三口跟中國的飛速發展是完全脫節的。當我再次回到中國的時候,我發現我從我父母那裡得到的關於中國的傳統,民俗,文化的信息,很多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因爲那些都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了。我能熟記關於中國所有傳統節日的典故,但是如果我跟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談起來,他們十之八九說不上來。我從小就嚮往着結婚的時候,有鋪天蓋地的紅,結果回到中國才發現,現在流行西式的白色婚禮,我有些失望......我想我骨子裡,還是一個很傳統的中國男人。”黎叔發現李程秀正認真的聽着,突然那種略帶遺憾的聲調一變,帶了幾分戲謔道,“我說這麼多,只是想問問,李程秀小朋友,你對胸前頂着大紅花拜堂成親什麼的,感興趣嗎?”
被點名的人一下子沒跟上黎朔的進度,反應過來後怔愣的點了點頭。
黎朔爽朗的笑了兩聲,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那麼我可先打預防針了。要是有一天,我有幸和你結婚的話,你可得帶紅蓋頭,到時候不要嫌我老氣,更不許耍賴啊。”
李程秀臉一紅,不好意思的笑笑。
黎朔那種溫暖的,懇切的態度,讓每個和他相處的人都如沐春風。世界上怎麼能有這樣的人,讓人忍不住就要被他吸引,甘願服從和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奉他爲偶像。
一疊疊精緻的菜餚很快呈了上來。
黎朔發現不善言辭的李程秀,只有談到食物的時候,纔會多說話,畢竟這是他的職業,於是找不到話講的時候,兩個人就會評論桌上的美食。
黎朔並不在意他說話磕磕巴巴的,他覺得一個人最優異的能力未必是說話,而是傾聽。李程秀就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極富耐心,不多發表評論,但會對於對方說的話,給予眼神或者點頭的迴應,讓人心裡非常的舒服。
他越跟李程秀相處,就越發的對他有好感。
伴隨着海上日落的美景和輕妙的音樂,兩人共進了一頓美味的晚餐。
李程秀是喜歡和黎朔相處的,他想大部分人應該都喜歡和黎朔相處。這不僅僅是心情愉悅,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能從黎朔身上學到很多東西,無論是做人,經驗,還是知識。
何況黎朔雖然意圖很明顯,但卻表現的中規中矩,從來不會有讓他不適的舉動,只是耐心的,一點點的,進入他的生活。
李程秀儘管心裡遲疑,很多時候都無法拒絕黎朔的邀約,兩人出去的次數也逐漸增多。
在忙起來的時候,他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邵羣,如果邵羣一直不出現,他的生活也許就能慢慢迴歸正常了。
晚上上班的時候,身邊一個同事穿的毛衣不知道怎麼的濺着火星了,一下子着了起來。
旁邊的小工嚇壞了,接了瓢水就潑他身上去了。
其實沒多大事兒,他裡面還穿着襯衣,人是一點兒沒燒着,但是好好的衣服燒了好幾個窟窿,是徹底不能穿了。
那個同事哭喪着臉一邊脫一邊道,“這衣服可好了,純羊絨的,去年過年我大姨給我從內蒙古帶來的,這下全毀了。”
周圍人都跟着安慰,有給他遞毛巾的,又幫着他脫溼乎乎的衣服的。
眼看他要往垃圾桶裡扔,李程秀實在忍不住了,“哎,別扔。”
那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麼了?這不能穿了。”
李程秀小聲說,“給我,行嗎,我改改,給我的狗,織衣服。”
旁邊人都笑了起來,說這算物盡其用了。
那人爽快的把溼漉漉的衣服遞給了他,“那你記得先把它晾乾了再拆,要鋪平了晾,要不型就沒了,織好了給我們看看啊。”
“哎呀,李師傅真是賢惠,心靈手巧呀,什麼都會。”
“對呀,真的,李師傅這樣的,要是個女的,我保準追他。”
李程秀臉有點兒紅,用兩隻手託着衣服。
羊絨浸了水特別重,李程秀一時不知道往哪兒放好。
他正左右晃着腦袋想辦法的時候,廚房的門打開了,前堂的小姑娘興沖沖的對李程秀說,“李師傅,上次你那個大帥哥的朋友又來找你了,還帶了另一個大帥哥,他們在四號包房吃飯呢,你趕緊去呀。”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興奮雀躍。
李程秀以爲她說的是黎朔和Adrian。
最近黎朔經常來找他,前堂的小姑娘小夥子們,但凡跟他說過話的,都恨不得把他當神供了,崇拜的一塌糊塗。
李程秀有些頭大,他想不出這手上的衣服怎麼處理,又怕黎朔久等,腦子一熱,乾脆就託着衣服出去了。他跟黎朔逐漸熟悉,黎朔從來不會對他任何失態的地方露出半點異色,所以他也就放心的把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面暴露給他看。而Adrian雖然會笑他,但是卻沒有惡意。而且現在都十一點多快下班了,外面兒基本沒幾個客人了,他也不怕人看見。
於是李程秀就穿着胸前斑斑點點的廚師服,手上託着溼漉漉的灰黑的毛衣。貓着身子小跑着去了包間。打算進了包房再找塑料帶裝起來。
只是一進包間,他就傻眼了。
邵羣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旁邊摟着個特別秀麗漂亮的年輕男人,正親密的在邵羣耳邊說着什麼。
李程秀腦子嗡的一聲,愣在了當場。
那年輕男子一擡頭,正好瞧見李程秀的扮相,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邵羣也擡起頭,看到李程秀的瞬間,眼神尤爲複雜,不但不笑,反而沉下了臉去。
他語帶嘲諷道,“這餐館是聘你顛勺啊,還是聘你洗衣服啊。”
李程秀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他默默的蹲到電視櫃下,翻出個平時給客人打包飯菜的塑料帶,把衣服裝進去,然後轉身就想走。
邵羣高聲叫道,“給我站着。”
邵羣憤然站起身,被李程秀那冷漠的態度給激怒了。
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拉下臉來找他,這他媽叫什麼反應。
李程秀手觸到門把時頓了頓,沒有回頭,低聲道,“邵羣,你還要怎樣。”
帶着個漂亮的情人,到他面前招搖過市?邵羣,你到底要怎麼樣。
邵羣深吸了一口氣,一擡手把桌上的一盤菜打翻在地,連湯帶水的都濺到了李程秀的褲子上。他惡聲惡氣的叫道,“這種東西也是給人吃的,把我的寶貝吃壞了,你他媽賠得起啊。”
李程秀眼眶一熱,慢慢轉過臉來,“那就,別在這兒吃。”
“老子在哪兒吃用的着你管,你當自己是什麼玩意兒。”邵羣覺得心肺快炸開了,李程秀但凡示弱一點點,他他媽用的着幹這麼傻缺的事嗎。他怎麼就不能懂得變通,好好的大別墅不住,閒適的生活不過,非得這麼糟蹋自己,他到底圖個什麼!
自己這又是他媽在幹什麼,翻來覆去的想着是來找他還是不來找他,一遍遍確定,再一遍遍否定,累的他腦仁兒疼。
李程秀顫抖道,“邵羣,你......別太過分。”
邵羣怒道,“你們餐館就這麼招待客人?揹着身子跟人說話?給我轉過來。”
李程秀吸了吸鼻子,“下班了,你走吧。”
“走?沒吃飽呢走哪兒去?這些玩意兒豬都不吃,給我重新做去。”
邵羣帶來的人有點兒給這陣勢嚇着了。
想着這位邵公子剛纔嚐了口菜,就嘟囔着“是他做的”,然後跟三天沒吃飯似的把菜打掃了大半,現在還說沒吃飽?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是倆人在這兒置氣呢。
李程秀看了看錶,基本該下班了,可是餐館有規定,客人沒走,他們也不能走。
李程秀慢慢轉過身來,低着頭,“你要什麼,現在做。”
邵羣的眼睛在李程秀臉上身上掃了好幾回,纔算看夠本似的。他故意摟着身邊兒的人,柔聲道,“寶貝兒,吃什麼,跟他說。”
那小年輕是個有眼當見兒的,就配合着隨口說了幾個菜。
邵羣斜着眼睛等着李程秀,“都記下了?”
李程秀強忍着眼淚,點點頭。
“寶貝兒,有什麼忌口的?”
那人尷尬的搖搖頭,“沒,就別放辣。”
邵羣惡聲道,“聽到沒。”
李程秀輕微的點點頭。
邵羣又變着法子的左右刁難了李程秀一番,就是不讓他走。李程秀後來實在是受不了了,覺得眼前都模糊了,乾脆摔門而去。
他穿過長廊的時候,使勁揉着眼睛,才把眼淚憋回去。
他不明白,都已經分開了,邵羣爲什麼要一次次的傷他。
不能給他留點餘地嗎,爲什麼要這麼逼他。
廚房人基本都走了,就剩幾個在善後的。
李程秀麻利的開火倒油,把邵羣要的菜一一炒出來。
他幾次看着火光,眼前一片模糊,最後硬是擦掉了。忙活了大半天,服務員卻進來跟他說,邵羣他們走了。
李程秀一頓,狠狠的扔了鍋鏟。
背對着服務員,李程秀的肩膀細微的顫抖着。
那小姑娘卻發現了異狀,小心翼翼的問,“李師傅,你沒事吧?”
李程秀搖搖頭,“沒事,你,回家吧。”
李程秀幫着小工把廚房收拾完畢,低垂着腦袋往公車站走去。
正要穿過馬路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跑車霸道的搶到他面前。
駕駛座的車窗慢慢降下,邵羣陰翳的臉從窗子裡伸了出來,命令道,“上車。”
作者有話要說:光棍節快樂,光棍光榮,光棍V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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