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果然是沒幾天就忍不住了,在走廊等着李程秀下班。
李程秀那天下班很晚,眼看就是五一要放假了,走貨的全都想在節前把生意辦妥,不然一放假連快遞都得歇兩天,所以這段時間就特別的忙。
他們公司雖然小,但是賬目特別繁雜,這種時候其實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他們老闆又特別摳,也不肯多顧個會計,李程秀這幾天在辦公室對賬對的眼睛都花了,起來上個廁所的時間都嫌浪費。
連續這麼幾天後,身體就覺得有些吃不消,走路都直打飄,也沒有功夫應付季元祁,看到他,也只是淡淡掃了一眼。
季元祁略帶埋怨的說一句,“怎麼這麼晚下班啊。”
說完了見李程秀沒答話,表情就有些緊張,厚着臉皮跟着進了門,然後在他後面彆彆扭扭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對不起。”
李程秀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小季自覺得坐到飯桌前,“你吃飯了嗎,你餓不餓?”說完可憐巴巴地看着李程秀,“我餓了。”
李程秀又困又累,勉強揉了揉眉心,稍微坐了一下就起身去做飯。
季元祁大概也發現他看上去精神很不好,就過去問他,“怎麼了?”
李程秀搖搖頭,“沒事,有點累。”
季元祁歪着脖子看了看他,“要不我來做?”
李程秀失笑,“你會做什麼,坐着吧,我很快,做好。”
季元祁表情舒展開了,剛纔的緊張似乎也褪了下去,半開玩笑的說:“李程秀,你可真賢惠。”
兩個人吃飯的時候,季元祁正眉飛色舞的講今天在電視上看的某場特別精彩的球賽,李程秀突然就問:“小季,你什麼時候回家?”
季元祁愣了一下,放下筷子,“你趕我走?”
“我?我沒有趕你。但是,你早晚,要回家吧?”
季元祁撇了撇嘴,“回家也沒什麼意思,我在這裡挺好的,沒人管。”
李程秀正色道,“你早晚,要回家。”
季元祁臉拉了下來,瞪着他道:“你這不就是在趕我,我都跟你道歉了,你怎麼這麼小肚雞腸的。”
李程秀也放下筷子,“跟那個,沒關係。”
季元祁想了想,“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
李程秀覺得頭痛。
季元祁一下子興奮了起來,“真的,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你去我家……當廚師怎麼樣?保證比你現在賺的多得多,怎麼樣?”
李程秀搖搖頭,“別胡鬧。”
季元祁臉又拉了下來,悶頭塞了口飯,嘟囔道:“我要回去了,就吃不到你做得東西了。”
李程秀一聽這話,心就有點軟,輕聲道:“以後,可以來看我的。”
季元祁“哼”了一聲,臉色很不好,“你巴不得我早點兒走,你就輕鬆了,既不用給我做飯,又可以跟你那前男友再續前緣了。”
這話說得有點兒傷人,李程秀想反駁,又實在沒有力氣,也懶得再說了,就低下頭去吃飯。
季元祁也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可是他實在憋不下這口氣。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跟眼前這個人怎麼樣,他只知道自己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跟他呆在一起,不想任何人來打擾他們,也不想跟別人分享。
如果李程秀能一直只給他一個人做飯,而自己能順理成章的霸佔他閒餘的時間,那該有多好。
他本來以爲倆人能這麼風平浪靜的相處很久,直到那天那個男人出現,他看李程秀的眼神充滿了深情和嚮往,那種看法,證明兩人的關係絕對不一般。
他那時才猛然驚覺,李程秀不是他的,他有過去,跟別人的,與他無關的過去。
而在李程秀眼裡,他只是個“鄰居”。
他有種李程秀就要被搶走的感覺,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嚐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和失落。
季元祁偷偷看着李程秀低垂的眉眼,突地就回味起了那個嘴脣柔軟的觸感,一時心跳得跟打雷一樣。
等到五一放假之前,李程秀基本上已經累得不行了,一整天都暈暈乎乎的。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得家,一進門就倒在沙發上了,覺得身體燙得厲害,眼睛重得直往下墜,怎麼都睜不開。
邵羣提前下了班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李程秀家門都沒關,就那麼大敞着,裡邊兒傳來狗叫聲。
他心裡猛跳了一下,試探的在門口叫了一聲,“程秀?”
進屋一看,李程秀倒在沙發上,臉蛋兒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小茶杯在旁邊兒對着他直叫喚。
邵羣心就跟着緊了一下,趕緊跑過去,一摸他臉,果然燙的嚇人。
他一把把人抱了起來就往外衝。
剛衝出門,季元祁正拍着球走上樓梯,一看到他愣了一下,隨即叫道:“操,你怎麼陰魂不散的,你想幹什麼?”
邵羣沒空跟他扯皮,“他發燒了,你去把門關上別讓狗跑了。”說着繞過他就往樓下跑。
季元祁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李程秀,知道確實是有問題了,忙去把他家門帶上,跟着邵羣跑下了樓。
這地方房屋密集,停車位特別難找,邵羣每次都得把車停在兩三百米外,此時心急如焚地抱着個人跑,一會兒功夫就下來一身一臉的汗。
季元祁看着就眼紅,忍不住開口道:“你把他給我吧。”
邵羣眼皮都沒擡一下,跑到車前,示意季元祁從他兜裡掏鑰匙,順便問道:“能開車嗎?”
季元祁“哼”了一聲,“當然會。”
邵羣沉聲道:“那趕緊的。”
季元祁給他打開後車門,邵羣把李程秀放進去後,自己也跟着鑽了進去。他一邊探過身子把導航拿過來找最近的醫院,一邊催促着季元祁開車。
孩子有點兒不服氣自己開車,讓李程秀躺那人懷裡,可是眼下顯然不是爭論這種事情的時候。
他開車的時候,就忍不住老拿眼睛從倒車鏡裡往後瞄。
只見那個人臉上都是汗,小心地把李程秀擺成一個儘量讓他舒服的姿勢,輕輕試探着他的體溫,一臉的謹慎和憐惜。
季元祁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這兩個人在一起時候,那種彷彿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的氣場,太過強烈了,以至於他覺得誰站他們倆旁邊兒,都自動成了局外人,而自己可能一點突破的縫隙都找不到。
車開到醫院後,邵羣依然抱着人往裡衝,一邊兒吩咐季元祁去掛號。
季元祁以往家裡有人生個病什麼的,都有家庭醫生,就算需要住院,也不可能需要他來打點,對於邵羣說的“掛號”,他聽都沒聽過這麼個詞兒,一時就愣住了。
邵羣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把李程秀放到長椅上,抹着滿頭的汗跑來跑去,等把手續都弄完了,才把李程秀帶進單間的病房。
感冒發燒什麼的,說來不需要住院,只是邵羣不願意李程秀呆在吵雜的環境裡,一再堅持下才弄來了個病房。
等到護士來給李程秀輸液的時候,邵羣纔算忙活完,坐在牀前看着他。
季元祁抿着嘴坐在旁邊,眼裡滿是不甘。
他不僅想着如果是自己帶李程秀來醫院,結果會是怎麼樣。
他不僅身上沒錢,更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要怎麼辦,恐怕只會抱着人乾着急。
他覺得自己完全被這個人比了下去。
他一向自視甚高,可是牽扯到李程秀的這一系列事裡,他處處嘗着挫敗。
李程秀和這個人的關係,已經讓他產生了被排除在外的尷尬,如今在李程秀生病的時候表現出來的行動力,又輸了個一敗塗地,難怪……難怪李程秀不喜歡他……
季元祁有了這個想法,心裡就更加難受了。
他一直拒絕接受李程秀不喜歡他是因爲他不夠好這個理由,但是現在在這個人面前嚐到的那麼點難以啓齒地自卑,就讓他無法迴避這個可能了。
季元祁看着眼前的兩個人,那種局外人的強烈感覺,讓他既難過,又不甘。
邵羣突然擡頭看了他一眼,“你去回家給程秀拿些換洗的衣服來,然後喂一下狗。”
季元祁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憑什麼指使我。
邵羣冷哼了一聲,“你一沒錢,二什麼都不懂,程秀如果需要什麼,你留在這裡頂什麼用?”
季元祁臉憋的通紅,卻反駁不出一句來,因爲對方說的是對的。
邵羣掏了下李程秀的口袋,鑰匙果然在裡邊兒,他把鑰匙連着自己的車鑰匙都拿出來扔到季元祁手上,“趕緊去吧。”
季元祁捏着鑰匙,猶豫了半天,最後瞪了他一眼,起身走了。
季元祁走了後,邵羣的肩膀立刻垮了下來,那種武裝起來的冷靜沉穩一瞬間在他臉上消失了。
他上半身趴在牀上,歪着腦袋輕輕親了下李程秀的臉頰,親了一口之後,忍不住又親了第二口,第三口。
那些都是蜻蜓點水般的親吻,而且那種謹小慎微的態度,彷彿在他眼前的是易碎品。
邵羣露出一個苦笑,喃喃道:“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可得抓緊多親幾下。”
他撫着李程秀額前的頭髮,把他白淨但疲倦的臉露出來,然後仔細端詳着。
這個人總是會用軟弱的外表迷惑他,讓他一時忘記這裡面藏着的是,是多麼倔強的靈魂。
他知道他的生活有多麼的辛苦,工作有多麼的累,可是即使他再辛苦再疲憊,都不會向自己妥協。
自己就算是哭着求着,都換不回來這個人的依賴,無論他多想照顧他,多想對他好,都被拒之門外。這種無力的感覺,實在太痛苦了。
現在想來,只有李程秀這樣昏迷的時候,纔是毫無防備的,纔不會一身是刺,刺的他從裡到外的疼。
邵羣就那麼看着,撫摸着。他期望能通過碰觸,這個人他更近一些,再近一些。他覺得自己已經被李程秀給傷的麻木了,如果能得到哪怕一丁點溫暖,他就覺得夠了,值了,哪怕只是在他身邊看着他,他也還能撐得下去。
邵羣覺得鼻頭有些酸。
他知道他沒人可以抱怨,沒人可以責怪。
如果他知道有一天他會愛這個人到這種程度,他會少走多少彎路?
是他親手把這段感情給毀了,他悔之莫及,他恨不得抽死自己。因爲當自己敢承認他愛着他,然後換位思考,把自己對李程秀做的那些事想成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他才明白他傷李程秀有多深,他做過的事有多他媽混蛋。
他想挽回,想和李程秀回到從前,儘管他不知道這條路要走多遠,多久,但他邵羣認定的事,沒有放棄的道理。他把他這輩子最珍貴的感情給摔碎了,所以他要一點點往回拼,哪怕花他個一輩子,他也要拼回來。
邵羣把李程秀的手握在手裡,眷戀的目光一動不動的流連在他的臉上。
小季回到家後,還一肚子怨氣,腦子裡亂糟糟的。
他先進李程秀的屋子,收拾了他的幾件衣服,給小茶杯的碗裡放了點兒狗糧。
出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籃球還丟在走廊裡,於是撿起籃球打算扔自己屋子裡。
他剛把鑰匙插-進門鎖,突然就感覺不對,他才反應過來,屋子裡的燈是亮的,而且門也根本沒鎖。
他愣了幾秒,有些想不起來自己走之前關燈鎖門沒有。
正在猶豫着,門突然從裡面被大力的打開了,四個穿着黑西裝的出現在了他面前。
季元祁臉色一變,把籃球狠狠往地上一砸。
爲首的那個人恭敬道:“少爺,我們來接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纔開始熟悉的地得的以及冒號的正確用法。。囧。。大家看到錯的,跟我說一聲唄
姑涼們冬至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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