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定方看向身邊說話的那人。
那人是兵部員外郎陳維城,趙老將軍在大寧打仗時,陳維城也曾一起前往,這些年陳維城在兵部步步高昇,如今掌管庫部。
陳維城表面上看起來十分踏實、可靠,將庫部管理的井井有條,譚定方一直認爲陳維城是棟樑之才,甚至想要將他拔擢爲兵部侍郎。
若非今年兵部調撥給永平府的軍械出了問題,譚定方還不能確定陳維城早與人有勾結。
陳維城道:“大人,您怎麼這樣看着下官?下官也是爲您擔憂。”
譚定方淡淡地道:“你不是與我說,管這個莊子的人知曉趙老將軍案的真相,一會兒你會勸說他向朝廷供述實情,如果我將這些告訴了喬嵩,刑部安插有懷王府的眼線,一旦走漏了風聲,那人可能會被懷王府滅口。”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陳維城道,“大人是讓人盯梢了那些從大寧來的人,發現那些人中有一個熟悉的面孔,而那個人就是常年資助安濟院的吳員外,這吳員外鋪子買賣綢緞、藥材,每年賺的銀錢許多都給了安濟院,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就這樣交給大人給流民買米,吳員外圖的是什麼?
大人是怕查不清楚這些,恐怕會就此落人口實,當今聖上疑心重,就算相信了大人的辯解,恐怕以後也不會再重用大人,大人爲官多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養起如此的官聲,不能就此毀於一旦。
您與喬嵩同爲聖上的左膀右臂,您怎會給喬嵩這樣一個踩下您的機會,喬嵩不行,魏元諶當然更不行,您猜魏家會不會覺得皇上想要你接替魏從晟的兵部尚書,所以……”
陳維城比了一個殺的姿勢,之後他舒展袖子:“所以您不肯讓刑部插手,乾脆自己先來探個清楚,大人您也十分有把握,想要用我來勸說吳員外,趁着懷王府出事棄暗投明,向朝廷稟告一切實情,到時候大人不但無過而且對朝廷有功。”
驚訝的神情從譚定方臉上一閃而過,不過他很快壓制住了,儘量顯得平靜一些:“原來你已經知曉,我讓人暗中查到了那些大寧人。”
陳維城笑道:“大人派去的人身手不錯,那人不但將宅子裡的人摸了清楚,還在宅子外撒了一潑尿,不過……大人該不會以爲這樣就能將一切查清楚吧?
那大人有些小看懷王府了,別看現在刑部抓住了房家,房家畢竟只是懷王妃的孃家,最多將來懷王休妻,懷王真正依仗的從來就不是房家。”
“我知道,”譚定方道,“王妃的孃家人,自然比不上自己的親舅舅,房家不過就是幫忙做些小事,大事還要樑知安定奪,既然你清楚一切,可見並非是帶我來抓人的,你想做什麼,不如痛痛快快都說出來。”
陳維城神態更爲放鬆:“大人別急,也不要動怒。大人查到我偷偷多給了永平府軍械的時候,我承認的很乾脆,不光是因爲我早就察覺到大人對我的疑心,而且我還知道大人未必就是我的敵人。”
“哦?”譚定方冷冷地道,“莫非你覺得我也會跟你一樣投靠樑知安嗎?”
“不,當然不是,”陳維城躬身向譚定方行禮,“大人您是朝廷棟樑之才,那是下官能比的,就算樑知安是懷王爺的舅舅,也無法與您相提並論,只要您肯答應幫懷王爺,您就是將來的首輔,大周朝第一名臣。”
譚定方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陳維城態度爲之一變:“那您就要解釋清楚許多事了,比如吳員外可是一直聽命於您的,吳員外以您的名義放出去不少的銀錢給京官,而且每年捐給安濟院的銀錢,何嘗不是在爲您買名聲,否則您哪裡有如此聲望?
還有,您不想知曉當年趙老將軍案子的實情嗎?也許您聽了,會覺得投靠懷王是您最好的歸宿。”
譚定方神情平靜:“既然如此,你就說說聽聽。”
陳維城道:“您查到了當年在趙老將軍麾下管兵械的主事與我是同鄉。”
譚定方道:“你們不但是同鄉,而且他死之後,他的父母一直都是你託人照顧着。”
陳維城點頭:“於是您便懷疑我也是他的同黨,我知曉當年大寧城那些大炮之事。”
說完這話,陳維城停頓了片刻,然後直言道:“我是知道沒錯,我不但知曉這些,我還知道是誰教他破壞彈丸,讓韃靼攻城時,那些大炮起不到任何用處。”
譚定方眼睛中露出急切:“是誰?”
陳維城笑着看譚定方:“其實譚大人你應該謝謝我們,如果不是我們要害趙老將軍,哪有你的出頭之日?要不是白家讓你熟知火器,你又怎麼可能勝仗連連,一路升至兵部尚書。
如果當年白大小姐不死,她就是尚書夫人,你這個白家的乘龍快婿,早就歸入了懷王賬下,哪裡還用得着費這番周折。”
譚定方聽到這裡,忍不住攥起了拳頭。
陳維城十分滿意譚定方的反應,笑着道:“對,沒錯,那個人就是白官正。”
譚定方的臉色登時鐵青:“你胡說。”
陳維城定定地看着譚定方:“譚大人您該不會對白官正沒有半點疑心吧?大人仔細想想是誰讓你不得將與白家的關係泄露出去?又是誰親眼看着白大小姐自盡?白官正雖然過世,但他的一雙兒女又在誰的陣營之中?
從大寧歸來之後,我急於將喜訊告訴白官正,沒想到白大小姐剛好藏在書房的屏風之後,白大小姐大約是想要偷聽關於大人的消息,卻陰差陽錯知曉了我們陷害趙老將軍的經過。”
譚定方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陳維城的領口:“所以你們怕事情敗露,你們聯手一起害死了阿嬋。”
陳維城也不掙扎,看着譚定方忽然一笑:“你果然是白大小姐的知心人,竟然那麼瞭解白大小姐,比她父親還要熟知她。
當時我們可沒有想要殺她,她畢竟是白家的女兒,白官正想要說服白大小姐,讓她守住這個秘密,可惜白大小姐不肯答應。”
“阿嬋自然不會答應,”譚定方咬牙道,“她最心善,容不得這樣的事,你們見勸說無用,於是就下手……”
“不,”陳維城詭異一笑,“我們沒殺她,是你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