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看着馬背上的魏元諶。
禮部官員還沒有離開，魏大人自然不能下馬走到她面前，顧明珠向周圍看了看，揮了揮手。
早知道她應該扮作婆子，說不定能擠上前向將士們敬酒，那樣的話是否比現在更融洽些？
之前與魏大人在茶樓裡相會就是那樣的打扮，一起賞花燈……想起來那情景還是很好的。
“大小姐，”初九低聲道，“您騎馬一路往北，不遠處有個小山坳，站在那裡，官路上的人就瞧不見了，三爺趁着巡視兵馬，說不得能找機會脫身見您。”三爺將他留給大小姐，可見對他的信任，他就要盡心竭力，爲了自己……三爺的婚事，他也是操碎了心。
初九將棗紅馬牽過來，顧明珠再次轉頭看向魏元諶。
天漸漸亮起來，魏大人的甲冑上仿若被鍍了層銀光，大人腰背筆挺，身形紋絲不動，與她目光相接時，迫人的威嚴中卻有一絲溫和的視線流動。
顧明珠胸口一熱，接過了繮繩，催馬沿着小路前行。
她的心跳也響應着那馬蹄聲，一往直前。
初九也忙跟過去，他是不是還得提醒大小姐，不要被三爺輕易哄騙了，三爺肯定出城時就想好了，要在山坳處等大小姐，否則張桐不會提前送消息給他。
不過……
初九頭一蒙，他好像是三爺身邊的家將，吃的是魏家的飯，如果說了將來會不會被打死？
沿着小路走，果然看到一個山坳，顧明珠勒住了馬，急促的呼吸還沒有穩住，身後就有馬蹄聲傳來。
顧明珠轉過頭，看到了魏元諶。
魏大人縱馬到了面前，顧明珠眼睛微微顫了一下。
魏元諶翻身下馬，甲冑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他就來到了她面前。
四目相對。
顧明珠纔想起來要從馬背上躍下，可她還沒有動，只感覺到腰間一緊，然後整個人滑入一個懷抱中。
甲冑冰冷，但卻讓她覺得很是踏實，時間緊急，她急着開口。
“大人，”顧明珠道，“戰場兇險，要小心謹慎。”
“好。”
“北疆寒冷，要記得添衣。”
“好。”
少女在自己腰間摸了摸發現沒什麼可送的，從荷包中取出一顆蜜餞：“大人，吃顆蜜餞吧！”
蜜餞塞入了魏大人嘴中，顧明珠覺得自己該做的事都做完了。
“大人走吧！”
聽着少女清脆的聲音，魏大人想着，她急着讓他走，是怕吃光了她的蜜餞子嗎？看來他現在是身處核桃仁和蜜餞子之間。
“想吃點心就讓品香樓來送。”
“不要讓小白吃的太多。”看到那肥雞在她身邊悠閒自得的模樣，也許他會忍不住將它燉了。
魏元諶道：“不會很久。”
顧明珠點頭，北疆這一戰不會很久，朝廷兵馬守住永平府之後，兩軍會暫時對峙，樑王必然還要藉助暗棋，尋機會再次興兵。
“你知曉了？”
顧明珠道：“知曉了。”
少女仰着臉，眼眸中都是思量。
“知曉什麼了？”
“樑王……”
魏元諶打斷顧明珠：“戰事結束，我就回來提親。”
顧明珠愣在那裡，本來說着樑王，爲何突然跳到了婚事，一抹紅暈在臉上化開，顧明珠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接口。
“大人，我還小。”
魏元諶並不接招：“阿珺比我大。”
她啞口無言。
魏元諶接着道：“你心中有我，否則如何能來相送？既然如此，爲何還要耽擱？我們成了親，你想要出門就不用裝睡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會幫你遮掩。”
顧明珠眼睛一亮，魏大人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顧明珠道：“可我……”她還惦記着父親、母親，弟弟纔剛剛出生。
魏元諶接着道：“懷遠侯府旁邊有處院子，我們住在那裡，到時候開個小門，可以任意進出，這樣就與你在家時沒什麼兩樣。”
趁着她暈頭轉向時，魏元諶接着道：“我已經將那院子買下來了。”
少女目光中一閃驚訝，眼眸流光溢彩，此時此刻周圍一片安靜，連風都不忍破壞似的，小心翼翼地停在她的睫毛上。
魏元諶覺得無論何時他都會記得這一幕。
終於少女咬了咬嘴脣開口，頗煞風景地道：“大人，那得花不少銀子。”
多多少少與想象的有些差距，不過魏元諶覺得還能補救：“所以不能賣，賣了只怕虧得厲害。”
初九偷偷地聽着三爺和顧大小姐說話，不知道爲何，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與閒書上寫的不一樣啊。
難道互訴衷腸就是提及房子和銀子嗎？
……
送走了魏大人，顧明珠帶着初九、寶瞳回到城中。
寶瞳低聲問道：“大小姐，我們回府嗎？”
顧明珠搖頭：“先去上清觀，再去山下不遠的一個茶樓裡。”
顧明珠讓初九送了帖子約了個人在茶樓見面，她耽擱了一些時候，不知道人有沒有等得着急。
顧明珠白天能跑出來，是用莫師父做遮掩，總要去一趟上清觀纔好，然後她要去做件大事。
……
上清觀山下的小茶樓裡。
周擇笙心情有些忐忑，初九替顧大小姐送來消息，要與他在這裡見面。
在山西回京的路上，他對這位大小姐就有些疑惑，顧大小姐並不像外面說的那樣患有癡傻病，相反的那些坊間人與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也能看出魏三爺對顧大小姐很是上心，開始他以爲魏三爺總算能向前看了，他還因此鬆了口氣，魏三爺壓在心頭的包袱太重，天長日久必定承受不住。
直到後來回京後，他再見到魏三爺，就覺得可能這其中另有內情。魏三爺再說起阿珺，眼睛中閃爍的神情和從前完全不同，給他的感覺，竟像是失而復得般慶幸又欣喜。
他開口詢問，魏三爺卻不肯說，但他預感也許有一日他能知曉真相。
魏三爺出征北疆前囑咐他要保護顧家女眷，現在顧大小姐約他來茶樓說話，他感覺離那個秘密很近了。
周擇笙正想着外面傳來初九的聲音：“七爺，大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