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風沒再說什麼,扶着她站起身:“你,又不小心想起凌司煬?”
蘇瞳搖頭,不想再提,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轉眼看了一下天色:“天都快亮了,餃子還沒包好,我去做些其他的東西吧。”
說着,轉過身就要去廚房。
“罷了,看你現在這樣也應該是不想吃東西,我也不餓,你先去休息。”說時,銀風擡手又揉了一下她的頭髮:“去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蘇瞳忽地擡眼看向他有些苦澀的笑,眨了眨眼:“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句實話,你們爲什麼會這麼像?”
“這重要麼?”
“很重要。”
“理由?”銀風蹙眉。
“因爲我想知道,我會對你有感覺,究竟是因爲你們太像,還是真的只是因爲你?”
“那你剛剛拒絕的那個男人?你把她當成了誰?”銀風忽然放下手,不再擁着她的肩,視線淡淡的看進她晶亮的眼裡:“你拒絕的是一步一步傷害了你的凌司煬還是這個守護在你身邊的銀風?”
蘇瞳有些頭痛:“有點複雜……”
“那就先睡吧,明天,我幫你找答案。”說時,銀風轉身,將滿地一片的狼藉扶好,便不再管她。
看着他稍微冷漠了些的身影,蘇瞳呆站在原地。
“對不起,我可能是傷到了你。其實如果只是單純想到什麼愛恨,並沒有多大的事情,時間是可以沖淡一切的,我沒有那麼瘋狂也沒有那麼固執。但若是一些人一些事,牽扯到了太多,國家,百姓,還有數萬人的亡魂,還有太多太多牽扯到的一切,是這所有的加在一起,我纔會在偶爾想起時,喘不過氣來,會需要時間去梳理,如果我這樣傷了你的心,對不起……”
銀手正扶屏風的手微微一頓,身後淡淡的聲音滿是無奈與深深的疲憊,彷彿是個平凡至極的正陷入了迷惘的女人。
不似曾經的囂張,眼神暗淡無光,眼底是一整片的茫然和找不清方向。
她終究也是個凡人,有七情六慾,難免的也會脆弱,難免的也會迷惘。
誰都會有迷惘的時候,誰會一直聰明理智一輩子,就連沒有心的凌司煬都竟然能跳崖與曾經他設局一心想要殺害的女人一起藏身在這個地方,就連那個身上負載了太多的過去和不爲人知的仇恨與秘密的凌司煬,都竟然在這兩天裡想過不被任何人找到,乾脆真的和她在這梨花谷裡做一對普通夫妻,平平靜靜的過一世也就罷了。
只可惜曾經錯過一步,就是滿盤皆輸。
因爲之前錯的那麼一步,他不得不僞裝成另一個人接近,因爲那個傷害了她的身份負載了太多,因爲那個身份可能會被她排斥,所以走到現在,甚至直到如今騎虎難下的地步。
第一次,運籌帷幄的凌司煬也會像這個平時精明的女人一樣,一樣迷惘。
那個向來勇敢又囂張的女人是沒有勇氣面對“新”的感情。
而這個向來一笑間可翻天覆地以爲能主宰天下所有生命的帝王,卻竟沒有勇氣揭開面具,只能用着笨拙到不能再笨拙的方式在她身邊試圖讓她遺忘,讓她接受這個他,以爲這是唯一的轉機,卑微的想要留住這個女人對自己曾有過的一剎那的真情。
因爲,如果,沒有太多需要他面對的事,如果他有資格放下那堆積如山的陰謀與層層而來的看讓看不清的黑暗,他倒真是希望從今以後這世間只有銀風,在梨花谷或者其他安靜的地方和這個讓他感覺到心跳的女人一生一世。
因爲……
是這個女人讓早已經出賣了靈魂的凌司煬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個人,有血,有肉,會笑,會痛的人。
很多年了,凌司煬早已經忘了自己是個人,當初他終於將自己的母親禁錮在禁地裡時,他曾聽到那個生下自己卻從未做到一個母親的責任的女人說,他比當初的她,更恐怖,她說他是個披着人皮的魔鬼,在這之後,他這個魔鬼,就再沒有再念過“母親”這兩個字。
蘇瞳見銀風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背對着她,她知道他也可能需要安靜,就也沒再勉強。安靜的轉身走到木板牀.上,脫了鞋襪合衣而眠,剛剛閉上眼正想數綿羊好早點催眠自己睡過去,卻只感覺身旁忽然一暖。
“你這是幹嗎?”蘇瞳猛地轉過眼,只見銀風忽然躺到她身邊,不由的連忙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快下去!”
他卻在她剛要坐起身時一把將她摟住,不讓她起來,硬是摟着她的身子輕拍着啞聲道:“我不亂來,只是想抱着你睡。”聲音裡是濃濃的疲憊,有着不爲人知的神傷。
蘇瞳不知他是想到什麼了,如果只是因爲她的拒絕,以銀風的性子應該不會這樣。
感覺他將自己擁緊,讓她整個人像個娃娃似的蜷縮在他懷裡,蘇瞳笑了笑,擡眼見他閉着眼,便忽然勾了勾脣:“你說明天幫我找答案?要怎麼找?”
“明天,你總會知道的。”他拍了拍她的背,似是什麼也不想多說,蘇瞳不再多言,也沒試圖去掙脫,閉上眼,放縱自己沉浸在這一片溫暖裡。
奇怪的是,她不用再閉着眼睛數綿羊,竟然就這樣入了夢鄉。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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