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希晚上有應酬,不能親自過來接賀雪生回家,派了老王來。賀雪生在車裡沒看到沈存希,想起早上車裡的彆扭,她遲疑了一下,“王叔,既然他有應酬,那我晚上回賀宅去。”
老王連忙道:“沈太,萬萬使不得,沈先生特意派我來接你,就是擔心你今晚不回賀宅,纔沒提前和你說。我要接不回去人,沈先生只怕會怪罪。”
賀雪生揪着眉,她好久沒有回賀宅了,想去看看爸爸,難得沈存希鬆懈,沒有緊迫盯人,她說:“這樣啊,那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說着她走開了幾步,拿出手機撥通他的電話,手機接通,那端很安靜,應該是在辦公室之類的地方,賀雪生迅速說明來意,“我聽王叔說你晚上有應酬,我想回賀宅去看看爸爸。”
“不是纔回去了嗎?”沈存希蹙了蹙眉頭,賀雪生對賀家人的人依戀,超出他的想象。
“已經一週多沒回去了,爸爸身體不好,又把我當親生女兒,我就回去吃頓飯,你應酬完了,順路過來接我就行。”賀雪生沒敢再說要回家過夜的事,怕他更不放人了。
沈存希揉了揉太陽穴,像是故意爲難她,道:“應酬完估計就12點了,再說依苑和賀宅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也不順路。”
“你要太累,可以不用來接我,我就在賀宅住下。”
女人柔柔的聲音像春風般拂來,偏偏說的話卻又那麼不中聽,沈存希心情煩躁,早上他說要再生一個寶寶的事情無端的涌上心頭,他眉心擰得更緊,“是不是我說我不去接你,你會很開心?”
賀雪生再遲鈍,也聽出了男人話裡咄咄逼人的質問,她咬緊下脣,沒有吭聲,那端靜等了一分鐘之久,見她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男人慍怒的聲音傳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說完,那端就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前,賀雪生明明聽到有什麼東西墜地摔碎的聲音,她攥緊手機,無奈的輕嘆一聲,沒再爲難老王,安安靜靜地坐進後座。
老王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看樣子兩人都還在置氣,坐進車裡,他將車駛出地下停車場,猶豫了一下,他說:“沈太,沈總很愛你,知道你還活着,他比任何人都開心。”
“哦。”賀雪生不冷不淡的應了一聲。
老王看了一眼後視鏡,不再說什麼,有時候男女之間的感情不是外人能夠插手的,一百句的心靈雞湯,也比不上那個人一句輕語誘哄。
……
嚴城進來提醒沈存希該出發了,看到剛拍賣回來的青花瓷瓶躺了一地的碎片,忽然明白剛纔那一聲巨響從哪裡來,他小心翼翼避開地上的碎片,笑問道:“火氣這麼旺,需不需要找人給你降降火?”
沈存希橫了他一眼,他站起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也不管會不會踩到地上的碎片,大步朝辦公室外走去。
嚴城瞧着他明顯陰鬱的俊臉,連忙跟上去。此刻他瞧不懂,他不高興是因爲什麼。自從沈太歸來,他幾乎從來沒有見過他不高興,難道是因爲朱衛?
下了樓,車子等在外面,司機打開後座車門,等沈存希坐上車,才關上門,小跑着繞過車頭迅速上車。
嚴城坐進副駕駛座,車子駛往盛世豪庭,今晚的宴會是某位身居要職的政府官員的生日宴,不去走個過場不行,因爲接下來沈氏有好幾個項目需要找他審批。
沈存希坐在後座,偏頭看着窗外,天昏沉沉的,還不到六點,已經黑下來,這樣的陰天,最容易讓人心情浮躁。
嚴城正和司機抱怨天氣太冷,忽然聽見沈存希沉聲問道:“嚴城,女人在什麼情況下,不願意給男人生孩子?”
嚴城是個心思玲瓏的人,一聽這話就直覺有戲,沈總今天抑鬱了一天,難道就是因爲這個?沈太不願意給他生孩子?
他不敢細問,怕踩到男人的雷區,他斟酌着該用什麼詞彙回答,纔不會讓他心情更糟糕,“可能沈太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畢竟生孩子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人生大事。”
沈存希擡起頭,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看得嚴城心裡直發毛,他剛纔那番說辭,應該萬無一失吧,半晌,方聽他幽幽問道:“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還是沒有做好和我生活一輩子的心理準備?”
饒是嚴城再詭辯,這個問題他也答不上來,畢竟他不是當事人,“沈總還是回去問問沈太,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答案。”
“……”沈存希默,問了當白問。
車子停在盛世豪庭外面,兩人進了酒店,來到宴會大廳,裡面衣香鬢影,人影穿梭。優美的鋼琴曲飄蕩在酒店上空,衆人推杯換盞,熱鬧無比。
有眼尖的人看見沈存希過來,湊到那位身穿唐裝的要員耳邊低語幾句,對方看過來,臉上笑得堆滿了褶子,過於發福的身體走起路來,身上的贅肉隱約在顫抖。
沈存希快走幾步,與來人握了握手,客套起來。
人羣裡,沈唐啓鴻與夫人顏姿都在,七年不見,歲月在他們身上倒沒留下什麼痕跡。看到政府要員巴結沈存希的嘴臉,顏姿輕哼了一聲,沈唐啓鴻不悅地瞪她一眼,擔心她在這個場合說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話來。
宋振業夫婦也在,老秦出事後,宋氏也遭受了重創,面對沈存希時,多少有些灰頭土臉。
沈存希與那位要員交談了幾句,又有客人到來,那位要員匆匆離開。沈存希擡眼看過去,走進來的男人身穿鐵灰色西裝,一頭金色捲髮向後梳,一絲不苟的。
見沈存希望過去,他也恰好看過來,混血的五官在人羣裡格外出衆。
沈存希眉尖微挑,是他!他終是按捺不住,急着跳出來送死了麼?
來人正是銀鷹,他身後跟着一個男秘書,他與那位要員交談了幾句,衆人都略感詫異,來人是誰?他們都沒見過,可是那位要員對他卻格外熱絡。
會被邀請出席的來賓,都非富即貴,衆人都沒動,靜觀其變。
銀鷹與那位要員寒暄完,徑直朝沈存希走去,如此大赤赤的出現在他面前,他倒是一點顧忌都沒有,他伸手過去,“沈總,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沈存希斜睨着他,並未伸手與他握手,而是轉動着指間的紅酒杯,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銀鷹不以爲意,徑直收回手,斜插進褲袋裡,含笑地注視着沈存希,語氣曖昧,“沈總,你扣了我的女人,什麼時候辦完事了,請你儘早歸還。”
沈存希看到他出現在這裡,就知道他是衝連清雨而來,他冷笑一聲,“你倒是有種,上趕着到我面前來承認,七年前的事是你與連清雨合謀,就不怕我報復麼?”
“小雨一心惦記着沈總,不讓她看清事實,她不會知道誰纔是真正對她好的人。不過沈總要說我和小雨合謀,這我就聽不懂了,我和小雨合謀了什麼?沈總若要報復,誰又攔得住?”銀鷹挑釁地看着他,壓根不把沈存希的威脅放在眼裡。
“那就拭目以待。”沈存希說完,仰頭喝完杯中酒,將紅酒杯擱迴路過的侍應生手中的托盤裡,眼角餘光瞄到銀鷹擡步離開,他不動聲色的伸出一腳。
銀鷹不曾抵防,被絆了個趔趄,待他穩住身體看去時,沈存希已經收回腳,轉身離去,銀鷹咬緊牙關,瞪着那道背影,心裡暗罵:幼稚!
回到車裡,沈存希粗魯的扯掉領帶扔在一旁的座位上,眸色殘暴嗜血,他抿緊薄脣,“嚴城,馬上去查關於這個男人的一切詳細資料,還有他出現的目的,我統統都要知道。”
“是,沈總,我馬上派人去查。”嚴城從來見沈存希如此狂躁不安過,這個銀鷹就是當年篡改監控視頻的男人,連清雨的同夥,他的出現,顯然讓沈存希如臨大敵!
上上次,他出現,沈太差點被炸死。上次,他出現,沈太消失了七年,而這一次,他出現,又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沈存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整個人都處在暴躁不安中,這個男人每次出現,都預示着一場死亡,這一次,他又想做什麼?
七年前的監控錄相,後來全被抹掉,走官方途徑,他也無法將他送去法辦。私下呢?他這樣光明正大的出現,他已經失去先機。
思及此,他就恨得咬牙切齒,連清雨,他倒是小看她了。
半晌,他才平靜下來,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號碼,冷聲吩咐:“影子,加派人手,24小時全方位無死角的保護依諾,我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懂了嗎?”
掛了電話,他一拳捶在座椅上,高速行駛的車身晃了晃,嚴城攥緊方向盤,那種緊張的氣氛撲面而來。銀鷹的出現,到底會帶來什麼樣的危機?目前爲止,他們誰也無法預料,只希望千萬不是衝着沈太而來,否則沈總一定會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