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希心跳加速,深情款款地凝視着她,時隔七年,再次看見她穿婚紗的模樣,依然讓他感到眼前一亮。婚紗是抹胸款式,露出優美的脖子與精緻的鎖骨,優雅漂亮。
他怔怔地盯着她,感覺血液在血管裡沸騰着,他款款朝她伸出手去。
賀雪生提着裙襬,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她有些忐忑,雖然剛纔在臥室裡,徐卿已經誇讚過她,她還是沒有自信,“好看嗎?”
沈存希握住她的手,目光迷戀地盯着她,“好美!”
賀雪生害羞的垂下頭去,她說:“我好像肥了一點,會不會把裙子撐爆?”
沈存希目光熱烈,大手扣在她不盈一握的柳腰上,道:“這麼瘦,我都擔心風會把你颳走,不信你問媽媽,你還要多吃點,把肉長回來。”
徐卿站在賀雪生身後,聽見沈存希自然而然地喊她“媽媽”,她眼眶頓時潮溼了。雪生還不願意喊她,女婿已經先一步叫了。
賀雪生亦是詫異地望着他,卻見他的神情一點也不彆扭,她回頭看向徐卿,正好撞進她含着淚光的瞳仁裡,她微微有些心酸。可是那兩個字就像卡在喉嚨上,讓她無法輕易的喊出口。
徐卿不停點頭,“雪生,你太瘦了,要多吃點肉,女孩子還是要圓潤一點,身體才健康。”
賀雪生收回視線,落在沈存希身上,沈存希笑吟吟道:“媽媽都說話了,以後你要吃兩碗飯才行,知道嗎?”
賀雪生心底淌過一抹暖流,她知道沈存希是因爲她,纔會叫徐卿媽媽,她點了點頭,“好。”
沈存希打量着她,她穿着婚紗的樣子真的好美,美得他想立即把她藏在家裡,不讓任何人欣賞到她的美。“去把婚紗換下來,別弄感冒了。”
賀雪生點了點頭,轉身上樓去換衣服。走到二樓緩步臺,她突然停下來,回頭望着樓下的沈存希,他卻用眼神催促她,她心裡有些失落,她穿着婚紗,他難道不想和她說點什麼嗎?
她轉過身去,提着裙襬往臥室裡走去。
樓梯口,徐卿與沈存希相對而站,沈存希瞧出徐卿在失落,他輕聲道:“依諾是個慢性子的人,您彆着急,她現在喊不出口,總有一天會喊出口。”
徐卿拭了拭眼角的淚,“她今天肯來看我,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我欠了她32年的母愛,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彌補的,我不敢再奢求更多。”
沈存希抿了抿脣,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賀雪生換了衣服下來,已經快四點了,她向徐卿告辭,徐卿留他們吃年夜飯,賀雪生搖了搖頭,“小白和爸爸還在等我們,以後再說吧。”
徐卿心裡難受,最終還是送他們出去。站在車身旁,她握住她的手不肯放,“雪生,以後媽媽都會住在這裡,你有空就來看看媽媽,好嗎?”
賀雪生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好。”
徐卿讓四姐把那個紅色檀木盒子放到車後座,她眼眶越來越熱,“雪生,媽媽真是捨不得你。”
賀雪生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沈存希,他不催促,一直靜靜地等待着,她說:“我們都在桐城,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再見,外面冷,您進去吧,我們走了。”
徐卿握着她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放開了手,沈存希拉開副駕駛座車門,賀雪生彎腰坐進去。她定定地看着前方,忽略車窗外那雙熱切期盼的目光。
沈存希向徐卿點了點頭,轉身迅速上車,車子發動,徐卿眼淚滾落下來,她上前一步,車子已經掉頭向大門口駛去,她下意識追過去,追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眼淚落得更急。
雪生,我不是個負責任的媽媽,對不起,也謝謝你。
車裡,賀雪生雙手死死的絞在一起,擱在膝蓋上,在車子駛出大門口那一瞬那,她忍不住轉過身去,看着別墅外那道纖瘦的身影,眼前一陣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見徐卿的身影,她才收回目光,眼淚滾滾而落。
沈存希偏頭望着她,她的難過在他意料之中,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依諾,以後想來就來吧,她是你母親,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我不希望發生在你身上。”
賀雪生哽咽道:“沈存希,我是不是很壞?”
沈存希搖了搖頭,“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不要妄自菲薄。你只是還不能接受,或者說還不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是真的。”
賀雪生垂下眼瞼,目光落在手腕上的玉鐲上,玉質瑩潤,襯得她肌膚更加白皙,她手指輕輕轉着玉鐲,視線越來越模糊,“下次、下次也許我就能喊她媽媽了。”
沈存希抿脣淺笑,“依諾,不要勉強自己,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真心實意的喊她一聲媽媽。”
賀雪生拼命點頭,一定會有這一天的,她是那麼渴望母愛,渴望在受委屈的時候,能依在母親懷裡哭一場,然後她就能找到動力繼續前行。
回去賀宅前,沈存希和賀雪生去拿了兩箱煙花炮竹,人越是長大,越覺得過年時的年味淡了。算起來,他們還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年守歲。
車子駛進賀宅,天已經暗下來,賀宅兩側的路燈亮起來,沈晏白聽見汽車的引擎聲,撒開腿的跑出來,賀雪生一下車,他就抱住了她,“你們怎麼纔回來?我都望眼欲穿,擔心你和爸爸私奔了。”
賀雪生抱住他,想起下午時的心情,她蹲在他面前,道:“小白,待會兒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沈晏白看着她兩手空空,他說:“你要送我什麼禮物?爲什麼要待會兒送,不能現在送麼?”
“嗯,新年的禮物,要新年第一天送,你和我們一起守歲,這個禮物就送給你了。”賀雪生神秘兮兮道,她不想再等了,她想告訴沈晏白,她是他的媽媽。
沈晏白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那好吧。”
賀雪生揉了揉他的腦袋,站起身來,沈存希下車,打開後備箱,抱出兩箱煙花,準備今晚點。沈晏白的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興高采烈的撲過去,“爸爸,我來幫你抱。”
沈存希抱了一箱給他,箱子沉甸甸的,他抱起來有些吃力,卻還是邁開小短腿往別墅走去。
賀雪生幫忙把後備箱放下來,然後拉開後座,把紅色檀木盒子抱進去。
賀峰坐在客廳裡,看見他們走進來,他打量着賀雪生的神色,發現她已不似之前那樣憂鬱,他頓時鬆了口氣。
賀雪生把紅色檀木盒子抱上樓,下來時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家居服,雲姨準備好了晚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了一頓年夜飯。
飯桌上,賀峰老話重提,他盯着賀東辰,“過一年長一歲,你明天開始就吃34歲的飯了,你把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我一點也不擔心,只是個人問題什麼時候解決?”
賀東辰擱下筷子,父親當着一家人的面問他這個,總歸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的目光掃過坐在末尾,一聲不吭的雲嬗身上,淡淡道:“我倒是有個鐘意的人,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賀宅的階級並不明顯,平常雲姨恪守本份,重來不與主人同桌吃飯。除了每年的年夜飯,賀峰會特意讓她們孤兒寡母和他們一起吃飯。
雲姨推拒不得,才把雲嬗叫上。
此刻感覺到那道若有似無的銳利目光,她只顧埋頭吃飯。
賀峰挑高了眉,“你是賀氏的總裁,出類拔萃,還有誰看不上你?是年會上與你跳舞的那個女人?”
賀東辰看見雲嬗不理他,他賭了氣似的,道:“是啊,您以爲您兒子有多優秀?”
“那是她不長眼,長得妖里妖氣的,還敢嫌棄我兒子?”賀峰是看不上藍草的,他平常不輕意評價別人,可讓藍草做他兒媳婦,他是絕對不同意的。
聽見賀峰說藍草妖里妖氣,所有人都開始流瀑布汗,賀東辰抿了抿脣,“她哪裡長得妖里妖氣了?您這是人身攻擊。”
“我管你人蔘還是公雞,是她就別說了,我寧願你打光棍,省得娶個妖精回來讓我們不得安生。”賀峰倒不是對兒媳婦的要求高,是藍草不合他眼緣。
賀東辰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賀雪生放下碗筷,瞧了一眼對面默默吃飯的雲嬗,她望着賀峰,道:“爸爸,我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她品性溫良,最關鍵的是知根知底,也不妖里妖氣。”
賀峰來了興致,忙問:“是誰?你說來聽聽。”
賀東辰瞥了妹妹一眼,警告她別亂點鴛鴦譜,賀雪生直接無視,對面賀允兒亦是興致勃勃地望着她,催促道:“姐,你別賣關子了,是誰啊,快說來聽聽。”
賀雪生的目光在衆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雲嬗身上,“可不就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落在雲嬗身上,雲嬗哪知道自己儘量減少存在感,此時還是成了衆人眼裡的焦點,她心裡一慌,筷子掉落在地上,“我、我吃飽了,先回房了。”
雲嬗連筷子都沒撿,驚惶失措地跑出餐廳,雲姨彎腰去撿筷子,將筷子放在餐桌上,她尷尬道:“瞧這孩子毛毛躁躁的。”
“沒關係,我看着她長大,雲嬗的品性與人格,我們都是瞭解的。”賀峰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可能性,他看着雲嬗長大,挺喜歡這孩子,長得漂亮,性情穩重,做兒媳婦也是挺好的,他以前怎麼沒發現身邊就有這麼一號人?還滿世界的去找兒媳婦人選?
雲姨將剛纔的對話前後聯繫了一遍,立即明白賀峰的意思,她連忙站起來,焦急道:“老爺,使不得使不得,您當年肯收留我們孤兒寡母,我們已經感恩戴德了,哪敢再覬覦賀家的當家主母之位,千萬使不得,雲嬗也沒這個福氣。”
雲姨從來沒想過要把雲嬗嫁進賀家,從小她就對雲嬗耳提面命,賀家人是主子,她們是下人,下人永遠不能覬覦主子。
賀家九代單傳,到賀峰這一代時,還有三個子女,算是子孫福廕,賀東辰是賀家的少當家,她們絕不敢高攀。
“雲姨,現在年代變了,只有彼此相愛,哪還有階級之分?您別說什麼覬覦不覬覦的。”賀雪生柔聲道。
她話音剛落,那端就傳來一聲冷哼,賀夫人道:“你自然敢這麼說,只要彼此相愛,哪怕是前侄媳婦嫁給叔叔,也是可以的。”
賀雪生皺眉,沈存希看向賀夫人,眉頭皺起,神情十分不悅。他剛要諷刺回去,就聽賀峰道:“這麼多吃的還塞不上你的嘴?”
賀夫人被他當場拂了面子,剛要發作,桌下伸來一隻手扯了扯她的衣服,她轉頭看見賀允兒衝她搖頭,她將筷子一放,道:“東辰的妻子豈能這樣馬虎,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裡,對方必須是門當戶對能幫得上他的名門淑媛。”
她此話一出,雲姨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原本就沒想過把雲嬗嫁入賀家,賀夫人這話就像扇了她一耳光,讓她血氣逆流上來。
她死死咬着牙關,她一生清白,到這個時候還被賀夫人這樣甩臉子,她放下筷子,道:“老爺,夫人,是我們逾越了。”
說完,她起身離去。
好端端一頓年夜飯,鬧得不歡而散,賀峰瞪着始作甬者,不悅道:“東辰要娶什麼樣的妻子,只要他喜歡,容不得任何人說三道四。”
“他不是喜歡那個藍草麼,讓他娶回來就是。”賀夫人不甘示弱,回了一句。
賀峰臉色鐵青,“你專門跟我作對的是不是?”
賀東辰騰一聲站起來,“好了,今天是過年,您們能不能消停些,沒得讓人看笑話。”說完,他神色陰沉地走出餐廳,向樓上走去。
賀雪生原本是好意提一句,沒想到最後卻鬧成這樣子,看着滿桌子精緻的菜餚,她卻沒了味口,她放下筷子,站起身來,道:“我去看看哥哥。”
沈晏白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衆人都不吃了,他指着賀夫人面前那盤蝦子,道:“爸爸,我要吃蝦,你給我端過來,我夾不到。”
沈存希瞪了小吃貨一眼,“夾不到夾別的。”
沈晏白心說,你肯定不是我的親爸爸。賀允兒見狀,連忙端起那盤蝦子放到他面前,道:“小白,快吃,他們不吃算了,我們多吃點。”
於是兩個小吃貨不管餐桌上的氣氛有多緊繃,吃得不亦樂乎。
賀夫人:“……”
……
賀雪生原本是要去找雲嬗的,後來想了想,還是上樓去找賀東辰,來到臥室前,她敲了敲門,推門進去,臥室裡黑乎乎的,沒有人。她又往書房走去,書房門下泄出燈光,她敲門進去,看見賀東辰站在落地窗前吞雲吐霧,就這麼會兒功夫,他腳邊已經灑落了一地菸灰,與幾個菸蒂。
她緩緩走過去,站在他身邊,瞧着他心事重重的側臉,她道:“哥哥,我剛纔是不是說錯話了?”
賀東辰盯着窗外,夜幕降臨,路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樹枝晃動,影影綽綽的,像是人影在攢動。他道:“不是你說錯了,是她沒心。”
賀雪生咬了咬下脣,遲疑地問道:“你和藍草……”
“我們已經離婚了。”賀東辰從來沒有明明白白的和賀雪生說過,他與藍草的關係。他也沒有向雲嬗解釋過,他和藍草的關係。
賀雪生詫異地望着他,賀氏年會那晚,她看見他與藍草跳舞,心裡還在想哥哥怎麼會是這樣的人,一邊與藍草曖昧不清,一邊又與雲嬗糾纏。
“什麼時候的事?”
“很久了。”
“那你和雲嬗……”
賀東辰狠狠吸了口煙,和雲嬗怎麼樣呢?自從雲嬗回來,一直都是他拿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她未必領情,“雪生,你別亂點鴛鴦譜,我和雲嬗不可能。”
“你們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賀雪生還記得她上次經過他的房間門口,聽到他說的話,雲嬗內褲都忘了穿,她又不是小孩子,能想象不到他們是什麼關係?
“從現在起,都結束了。”賀東辰撣了撣菸灰,吸了一口煙,然後將菸蒂扔在地板上,伸腳摁滅。火星撲閃了一下,很快就熄滅了,像他們這段糾纏了十幾年的感情,也是時候該結束了。
賀雪生嘆息一聲,最近她聽到的,都是要結束了,美昕和薄慕年的七年婚姻,也快走到盡頭。哥哥和雲嬗的感情,也快走到盡頭了。
爲什麼人長大了,會有這麼多煩惱?
從書房裡出去,她情緒有些低落,或許是因爲她現在幸福了,她就希望身邊所有的人都幸福。如果他們不幸福,她就會感到遺憾。
走出一段距離,她看見沈存希斜倚在牆壁上,似乎正在等她。她快步走過去,沈存希看見她走過來,張開雙手,她撲進他懷裡,心情低落道:“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沈存希的手指插入她柔軟的髮絲間,食指勾了一縷把玩起來,“沒有,你別胡思亂想,每個人的感情不作一作,就不知道那分量有多重。”
賀雪生靠在他懷裡,有些傷心道:“昨天,美昕和我說薄慕年答應和她離婚了,今天,哥哥和我說,他和雲嬗結束了。我不知道他們都怎麼了,堅持了那麼久,爲什麼不能再堅持一下下?”
“依諾,小六的反射弧很長,小時候她受傷了,第一天通常沒事,活蹦亂跳的,到第二天,她就會哭着跑來問我,說她會不會死。她和老大長期處於不平等的地位,她一心渴望自由,或許一開始會開心幾天,慢慢覺出不對勁了,她就會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都說三歲看老,小六的性格在三歲時就已經定型了,現在也是一樣。
所以離婚對他們來說是好事,這樣才能看清彼此的重要性。
“真的嗎?那他們還會在一起嗎?”
“這就要看他們對彼此的感情有沒有那麼深刻。”沈存希無法給她一個保證,因爲他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至於你哥和雲嬗,他們之間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賀雪生有些不明白,“爲什麼?”
“你難道沒有看出來,他們之間還有未解的心結嗎?”沈存希問道。
賀雪生更迷糊了,未解的心結,是說哥哥和藍草的事嗎?他們已經離婚了,這事雲嬗不可能不知情,可他們之間到底還有什麼心結?
沈存希瞧她蹙眉沉思,他伸手撫向她的眉峰,將她蹙起的眉頭撫平,捧着她的臉道:“皺着眉頭真像小老太婆,別想了,想也沒用,我們不如靜觀其變。”
賀雪生輕輕嘆了一聲,伸手抱着他的腰,釋懷道:“嗯,我不想了,讓他們去折騰吧,反正還年輕,誰在年輕的時候不折騰幾回,老了都沒有向兒孫炫耀的資本。”
沈存希莞爾笑開,“我們下樓去看春晚,讓他們糾結去。”
“嗯!”賀雪生重重點頭。
這是沈存希人生中第一次看春晚,老婆兒子家人都陪在身側,他感到很滿足,這一年裡,他終於圓滿了。四個小時的春晚,沈存希偶爾與賀峰聊天,聊得都是接下來的民生。
今年的經濟形勢特別不好,有將近一百萬的人失業,據說明年有將近五百萬的人口失業,這將會給政府帶來重擔。
賀峰原本是法官,關心民生政治經濟,翁婿倆有說不完的話題,氣氛倒也不沉悶。
而賀雪生、沈晏白與賀允兒坐在沙發另一邊,賀雪生給沈晏白剝松子夏威夷果,她將剝出來的果仁自然而然的塞進沈晏白張開的嘴裡,給他餵食。
賀允兒坐在她旁邊,和她討論小品以及主持人的穿着,交流明年的流行趨勢,也其樂融融的。
某一個瞬間,她看着沈晏白自然的吃着賀雪生餵過去的東西,她有些恍神,他們其實長得有些相似,可是她聽說沈晏白是撿來的,這樣看起來倒像是姐親生的。
時間飛逝,後來就連賀東辰也下樓來,與他們一起守歲。今年的春晚還增加了派發紅包的環節,賀允兒與賀雪生興致勃勃地拿起手機,跟着搖紅包。
賀雪生第一個搖到紅包,1.88元,她興奮得就好像中了一億一樣,激動道:“我中了,我中了,沈存希,快看,我搖到紅包了。”
談話停止,沈存希轉頭望着她興奮的小臉,她開心得就像個孩子,拿着手機在沈存希面前晃,指着手機屏幕興奮道:“沈存希,你看你看,真的搖到了。”
沈存希寵溺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桐城的公交車只怕都不只兩塊錢車費,她搖到1.88元,卻開心成這個樣子,他淺笑道:“我看到了。”
沈晏白伸長了脖子要來看,賀雪生把手機放在他面前,“小白,看到沒有,這是紅包。”
沈晏白覺得很新鮮,他拿走手機,道:“我也搖搖看。”
接下來幾次都沒搖到,沈晏白急了,“我怎麼搖不到?是不是沒有紅包了?”
賀雪生伸手搭在他肩上,笑眯眯道:“這是要運氣的。”
賀允兒也一個沒搖到,看到電視屏幕上出現搶紅包的提示,她就拿着手機不停甩,客廳裡除了電視裡春晚的熱鬧聲,還有手機“咔嚓咔嚓”的聲音。
沈存希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賀東辰,兩人聊了幾句,賀峰站起來,沈存希想到什麼,連忙跟過去,賀東辰看了看玩得不亦樂乎的三人,也跟着起身過去。
書房裡,沈存希與賀峰剛坐下,賀東辰走進來,賀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去見過她母親了?”
“是,下午去的。”沈存希答道。
賀峰點了點頭,“雪生沒哭吧?她這一生很苦,我能彌補她的始終有限,讓她和她媽媽相認,這是再好不過的。”
沈存希心知賀峰說得有理,只不過,“爸,您應該提前和我說一聲,免得我措手不及,不知道她在難過什麼。”
賀峰笑睨着他,“你這是怪我沒和你交底?”
“不敢!”沈存希雖說着不敢,語氣裡終究還是帶了點怨氣。這樣大過年的時候,他確實不希望依諾不開心。
剛纔看她搶紅包搶得那麼開心,他終於鬆了口氣。
賀峰也不和他計較,他們的出發點都是爲了愛雪生,“她應該知道了,這件事我不說,你和東辰都不會主動向她提前。如今我們年紀大了,過一天少一天,她早點知道她媽媽的存在,她就能得到多一天的母愛。有時候,我們做得再好,也比不上媽媽的一個懷抱。”
沈存希心裡的怨氣徹底消失,賀峰說得對,他要不說,他和賀東辰也是絕對不會提的。
賀東辰自始至終沒有說話,父親已經做了,他說再多也沒用。
“是,我明白了。”沈存希點了點頭。
賀峰笑起來,“你別怪我不和你交底,你也沒和我們交底,小白是雪生的孩子,你打算什麼時候讓他們母子相認?”
“知道沈晏白的身世時,我就打算讓他們母子相認了,依諾不肯,怕突然告訴孩子她是他母親,沈晏白不肯認她。”
“你也有這種擔心?”賀峰一語中的。
“沒有,他要不肯認依諾,我就揍到他認爲止。”沈存希的回答簡單粗暴。
賀峰頓時笑了,看來他可以放心了,他半闔上眼睛,揮了揮手,驅趕他們,“你們出去吧,我眯一會子,年紀大了,精力不比你們年輕人。”
沈存希站起來,和賀東辰一起往外走去。
他們剛出去,沈晏白就跑過來,“爸爸,馬上要到十二點了,我們什麼時候放煙花啊?”
沈存希擡腕看錶,果真已經11點45分了,他望着客廳里正對着電視揮舞着手臂搖紅包的賀雪生,他莞爾輕笑,“我們現在出去放好,待會兒12點一到就放。”
“耶!”沈晏白興高采烈的往玄關處跑,那裡放着煙花炮竹,他抱不起來,只得將他往外挪。
賀東辰走過去,單手擰起大箱的煙花炮竹,沈晏白崇拜地望着他,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走出去。煙花炮竹是沈存希讓嚴城去定製的,他要給依諾一個驚喜。
將煙花炮竹排列好,沈存希擡腕看錶,已經11點58分,別墅裡傳來電視裡主持人激動的聲音,等着12點的鐘聲敲響。
沈存希對沈晏白道:“沈晏白,去叫你媽出來。”
沈晏白一溜煙的跑進去,不一會兒,就拉着賀雪生出來,賀允兒聽說要放煙花,也跟着出來。
外面夜深露重,一張嘴就呼出一團團白霧來,賀允兒一邊跺着腳,一邊呵氣搓手,“好冷,明天要下雪吧。”
賀雪生縮着脖子,出來時已經披了外套,還是覺得冷,眼前升起一團團白霧,她走到沈存希面前,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視裡已經傳來鐘聲,以及主持人與來自各地方的倒數聲。
沈存希和賀東辰手裡拿着打火機,將一排排煙花點燃,電視裡倒數到1時,煙花齊齊燃放。
賀雪生仰頭望着絢爛的煙花,煙花升至半空,突然綻放,天空上出現“依諾,我愛你”三個字,美得炫目。
沈存希回到賀雪生身邊,將她摟進懷裡,看着半空中綻入的璀璨煙花,賀雪生倚在他懷裡,看着那五個字,她心情激動,伸手捂住嘴,喜極而泣。
接下來的煙花有許多形狀,仔細看,有兩個相擁的人形,還有一個穿着婚紗的女人,以及一個下跪的男人,天上綻開一排字,“依諾,嫁給我吧。”
賀雪生激動得淚水漣漣,她轉頭望着沈存希,沈存希忽然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個紅色絲絨盒子,他打開蓋子,裡面有一顆璀璨奪目的鑽戒。
鑽戒是由舉世罕見的血鑽打磨而成,9克拉的鑽石,喻意長長久久。
他屈膝,單膝跪在她面前,仰頭望着她,道:“依諾,嫁給我吧,我會用我漫長的一生來愛你呵護你,免你憂免你無枝可依,與你白頭偕老!”
賀雪生又驚又喜,今天是她收穫驚喜與感動最多的一天,下午她試婚紗時,沈存希一句話都沒說,她還在失望,沒想到他把重頭戲放在了新年的第一分鐘,她感動得眼淚花花。
沈晏白原本還在看煙花,哪裡知道這種場面突然就變成了求婚的場面,他愣愣地看着他們,見賀雪生沒有回答,他跑過去,學着爸爸的樣子單膝跪下,“還有我還有我,花生,我會一輩子愛你孝敬你。”
賀雪生看着眼前這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感動得無以復加,她拼命點頭,再顧不上矜持,“好,我答應嫁給你。”
沈存希取出鑽戒,在滿天光彩奪目的煙花裡,將鑽戒套在了她白玉如蔥般的無名指上,這次,他會套牢她的一生,再也不會放手。
賀雪生喜極而泣,沈存希站起來,伸手將她擁進懷裡。
賀允兒看着這樣的場面,也是感動得不行,看見他們相擁在一起,她起鬨道:“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煙花還在綻放,砰砰的爆炸聲中,煙花染亮了半邊天。沈存希捧着她的臉頰,深情地凝視着她,緩緩靠近她的脣,深深的吻住她。
耳邊響起熱烈的掌聲,賀雪生臉紅心跳,她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搭在他的肩上。沈存希感覺到她的依戀,加深了這個吻。
賀東辰看着他們擁吻,他朝賀允兒使了個眼色,然後捂着沈晏白的眼睛,將他往別墅裡帶去,沈晏白不滿的嚷嚷,“別捂我的眼睛,等爸爸親了,就該我親了。”
“……”賀東辰無語。
耳邊逐漸恢復安靜,賀雪生只聽得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一下下撞得胸膛隱隱作痛,沈存希吮着她的脣,一開始還很溫柔,到後面已經狂肆得恨不得將她吐進肚子裡。
賀雪生的手不知不覺抵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他的心跳不穩,一下下撞着她的掌心,很快與她急跳的心跳聲匯成一致。
她閉上眼睛,認真的回吻他。
風聲在耳邊呼呼刮過,兩人忘我的吻着彼此,彷彿要這樣吻到海枯石爛。誰也沒有發現,別墅大門外停着一輛銀灰色跑車,駕駛室裡坐着一個男人,男人透過車窗,看着天上的煙花,神情格*沉。
夜很黑,大門距離別墅有一段距離,他看不太清楚裡面正在發生什麼,然後聽到賀允兒的起鬨聲。他雙眼猩紅,看着那兩道重疊在一起的身影,心裡越發嫉妒。
該死,憑什麼是他擁有了她?
他拿出手機,點開一個隱藏的文件夾,從裡面調出一張照片,照片裡女人身無寸縷,像個玩偶一樣被擺弄出一個姿勢,他看着這張照片,渾身的血液都開始逆流。
他大口大口的喘氣,轉頭看着別墅外還在深吻的男女,眼裡翻涌着嫉妒與不甘,他迅速編輯了一段話,然後將照片發送出去,隨即一踩油門,跑車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像離弦的箭一樣急射出去,同時,也將別墅外面交頸擁吻的兩人驚回神智。
賀雪生眼前波光瀲灩,她轉頭看向大門口,只來得及捕捉到一道銀光從眼前閃過,她心裡十分不安,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她擡頭望着沈存希,滿腔的激動像是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她強忍着去查看手機的衝動,道:“沈存希,我們進去吧。”
沈存希原本還想和她溫存溫存的,但是外面實在太冷了,擔心她着涼,他便擁着她往別墅裡走去。大概是心裡太高興了,他並沒有察覺到她身體很僵硬。
走進別墅,暖氣撲面而來,驅散了外面的寒氣,賀允兒聽到腳步聲,她轉過頭來,笑眯眯的調侃道:“煙花還沒放完,你們怎麼就進來了,快出去再親一會兒。”
賀雪生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看了沈存希一眼,沈存希攬着她的腰,笑道:“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麼害羞?”
賀雪生捶了他一下,賀允兒打了個寒顫,身上起了雞皮疙瘩,“你們秀恩愛,虐死單身汪了。”
沈晏白疑惑的問道:“小姨,什麼是單身汪?”
“就是單身狗,不像你爸爸媽媽那樣成雙成對的。”賀允兒用打比方的方式給他講解。
沈晏白似懂非懂,“哦,小姨和舅舅就是單身汪嗎?”
“……”
守完歲,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回房了,賀宅有給沈晏白準備兒童房,兒童房裡有海盜船一樣的小牀,沈晏白喜歡得不得了。
據說這是賀峰花了三天時間,去傢俱市場挑選的。
賀雪生坐在牀邊,看着沈晏白脫了衣服褲子鑽進被子裡,她原本答應要送他一個禮物,此刻卻猶豫了。沈晏白睜着水靈靈地黑眼睛望着她,“花生,你答應送我禮物,你還沒有送呢。”
賀雪生攥着包裡的手機,她還沒有看那條短信,是沒有勇氣,特別是她答應了沈存希的求婚後,她更覺得每一次面對自己的過去,都是一種難堪與恥辱。
她垂眸看着沈晏白,對上他期待的目光,她實在不忍讓他失望,可是心裡揣着的那些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現在還有資格做他的媽媽嗎?如果那些照片曝光了,她寧願他不知道她是他的媽媽。
她忽然俯下身去,吻了吻他光潔的額頭,沈晏白一愣,隨即小臉漲得通紅,矯情道:“哎喲,你幹嘛親人家,人家害羞啦。”
賀雪生目光輕閃,又在他小臉上親了一下,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喜歡嗎?”
沈晏白眼睛忽閃忽閃,他用力點了點頭,他好喜歡,簡直太喜歡了,不過她這樣腳踏兩條船真的好嗎?賀雪生不知道他心裡在亂七八糟的想什麼,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小白,晚安!”
沈晏白盯着她,“花生,晚安!”
賀雪生給他掖了掖被子,又道:“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沈晏白重複了一遍,賀雪生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關了大燈,留了壁燈,她緩緩關上門。
賀雪生站在走廊裡,她攥着手機,掌心一片溼潤。這幾天,每天晚上連默都會給她發短信,她看到照片,就直接刪除,沒再打電話去罵他。
今天是新年的伊始,他還是不肯放過她。
她拿出手機,摁亮屏幕,看見屏幕上有許多未讀短信,除了公司的職員發來的祝福短信,還有一條來自陌生手機號碼。
她死死瞪着那個號碼,手指剛要點下去,手機突然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