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諾垂在身側的手倏地握緊,她詫異地看着她,她以爲她瞞得很好,她怎麼會知道?
見她沒有立即否定,董儀璇眼裡的光芒黯淡下來,她垂下眼睫,宋依諾看向旁邊線條突然上下浮動的儀器,她用力握緊她的手,道:“媽媽,我是囡囡,我真的是囡囡,您不要胡思亂想,好好養傷,等您身體恢復了,我們再談。”
董儀璇睜開眼睛,望着她焦急的神情,她說:“我早該猜到的,我第一次看見你就那樣誤解你,還有你爸爸對我說的那些話,還有他對我那莫名的怨恨。依諾,告訴我,真正的囡囡去哪裡了?”
“媽媽,您傷得很嚴重,一切等您養好身體再說,好嗎?”宋依諾勸道,這個時候告訴她囡囡的事,只會刺激到她。
“她死了對不對?”董儀璇忽然道。
宋依諾狼狽地移開視線,她不敢直視董儀璇的眼睛,她眼裡分明帶着渴望,渴望她的猜測不是真的,渴望她否定一句,可是事實卻是,她艱難地點了點頭,道:“囡囡兩歲多的時候出了意外,外婆很自責,很怕您回來會怪她,她就去孤兒院領養了我,誰知道她卻得了白內障,然後她把我送去了宋家,讓我在宋家長大。”
眼淚瘋狂地從董儀璇乾涸的眼裡滾落出來,她早該猜到的,卻一直不肯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甚至不肯拿宋依諾的頭髮去做DNA鑑定,她撕心裂肺地低喊,“我可憐的囡囡!”
宋依諾眼中淚奪眶而出,這是一個作爲母親最無助最悲傷的呼喚,她垂下頭,滿含歉意道:“對不起,我也剛知道不久,我不知道怎麼告訴您。”
心臟監測儀器忽然發出警示,宋依諾看着監測儀器上的線條,她連忙按了急救鈴,醫生護士很快過來了,她被擠出去,看見他們有條不紊的實施急救,她捂住嘴,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不知道董儀璇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是很顯然,事情的真相對她的打擊近乎滅頂之災,她在心裡默默祈禱:外婆、囡囡,求你們保佑她沒事。
半個小時後,董儀璇的情況穩定下來,醫生告訴宋依諾,再也不能刺激病人,否則就是華佗再世,也無力迴天。
宋依諾從重症監護室出來,她失魂落魄地走到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她捧着臉,怔怔地看着重症監護室的方向,從此以後,她又是孤伶伶一個人。
身邊忽然出現一雙鋥亮的皮鞋,宋依諾順着熨燙得筆直的褲管向上望去,看到沈存希站在那裡,她忽然站起來撲進他懷裡。
沈存希伸手接住她,牢牢地摟住她的腰,戲謔道:“怎麼突然這麼熱情?”
宋依諾脆弱地靠在他懷裡,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她聲音暗啞,“沈存希,她知道了,知道我不是囡囡了,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一直不敢告訴她,除了怕她知道真相傷心,還怕她知道真相後就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對我好了。”
沈存希心口掠過一抹尖銳地疼痛,她總是故作堅強,只有事情發生時,他才能知道她的真實想法,從她知道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時,她就一直在擔心自己會被拋棄。哪怕她現在已經25歲了,被拋棄的陰影卻從不曾遠離她。
她的故作堅強,只是害怕他發現她的脆弱,這個傻瓜。
“別哭,依諾,就算失去全世界,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沈存希摟着她坐下,大掌輕拍她的肩膀。
宋依諾往他懷裡更深的地方鑽去,她忽然迷茫了,她不是囡囡,也不是沈小六,那她到底是誰?
“乖,不哭了,嗯?”沈存希親了親她的額頭,她怎麼總是這樣讓他心疼讓他放不下?
過了許久,宋依諾的情緒才穩定下來,她抹了抹淚,衝沈存希笑了笑,“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我。”
沈存希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到她頰邊掛着的晶瑩淚珠,他伸手輕輕拭去,然後握住她的手,道:“我派人去了解了工地的情況,打人的那個工人因爲上個月的加班工資沒算對,情緒激動下才會誤傷璇姨,我們已經報警處理了。”
“謝謝你,沈存希,你就是我的多啦A夢。”宋依諾抱着他不肯鬆手,只要有他在,好像怎麼複雜的事都會輕易解決。
沈存希擡手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笑道:“你看我像那隻貓型機器人嗎?”
“不像。”宋依諾搖頭失笑,這人就不懂比喻。
沈存希扶着她站起來,“走吧,我們先回去。”
“可是……”宋依諾看着重症監護室,遲疑道。
像是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沈存希道:“這裡有醫生和護士,他們會照顧好她,你現在需要休息,否則等她從重症監護室出來,你沒有力氣照顧她。”
“嗯。”宋依諾收回目光,答應他先回去。
翌日,宋依諾得到董儀璇出了重症監護室的消息,她匆匆趕來醫院,卻被馮貞貞攔在了病房外,馮貞貞告訴她,董儀璇不想見到她。
宋依諾心裡清楚,董儀璇爲什麼不想見到她,她沒有多加糾纏,不想刺激董儀璇,她轉身走出醫院,就看到宋振業抱着一束花從臺階下走上來。
從她和宋子矜出車禍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此刻看起來,他氣色紅潤,精神狀況看起來非常好。他出現在這裡,她一點也不意外,畢竟董儀璇是他的前妻。
看到宋依諾站在臺階上,他道:“你媽媽怎麼樣了?”
宋依諾看見他,回想起這些年來所遭受的冷暴力,她心頭苦澀,他將她養大,給了她物資,卻吝嗇於給她一份愛,她不知道她是否該怨恨他,但是她必須爲董儀璇討回一個公道。
“她剛從重症監護室裡出來,但是她拒絕見我,您知道原因嗎?”
宋振業已經步上臺階,站在她身側,他看着她,那一瞬間,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情形。她和董老太太站在門外,她也是用着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看起來楚楚可憐。
“爲什麼?”
“因爲我不是她的女兒,您和她的親生女兒在20多年前不慎掉進河裡淹死了,她從未背叛過您,即使您對不起她在先。”宋依諾說完,看到男人滿臉震驚,她如願以償,她什麼都沒再說,轉身離開。
宋振業抱着花,方正的國字臉上滿是震驚,他愣愣地望着宋依諾離開的背影,他不敢相信,原來董儀璇沒有背叛他,他們之間真的有個女兒,而那個可憐的孩子卻已經死了。
……
離開醫院,宋依諾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忽然發現天大地大,似乎找不到自己可去的地方。她走累了,就坐在百貨商場外面的木椅上,看着天空飄浮的白雲發呆。
不遠處,一輛低調奢華的邁巴赫靜靜停在路邊,後座車門打開,走出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男人走到木椅旁,在她身邊坐下,淡淡道:“上班時間坐在這裡發呆,你這個總經理當得挺清閒的。”
宋依諾回過神來,偏頭看着他,眼裡掠過一抹詫異,“賀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路過,看見你像一隻無人認領的小狗坐在這裡,我就下來看看,你在看什麼?”賀東辰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天邊什麼也沒有。
宋依諾輕笑道:“我纔不是無人認領的小狗。”
“那是小貓?”賀東辰挑了挑眉。
“也不是,我是無人認領的孤女。”宋依諾一本正經道。
“孤女?我怎麼記得你父親是宋振業,你母親是董儀璇,你怎麼變成了孤女了?”賀東辰不會隨便接近別人,他派人調查過宋依諾的身世,要說特別的,就是她父母離異,她跟着父親與繼母住在一起。
“說來話長,有機會再告訴你。”宋依諾輕嘆一聲,“對了,既然偶遇了,上次你讓我幫你畫的圖稿,我已經畫好了,不如趁此機會看看還有哪裡需要修改的,若等到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時間再見了。”
賀東辰點了點頭,“也好,但是你不會讓我就在這裡看你的設計稿吧?”
“前面有家咖啡館,我們去咖啡館吧,哪裡讓大客戶坐在街邊看我的設計稿,你說是吧?”宋依諾俏皮道,然後拎着包站起來,說起工作,她剛纔的消極一掃而空。
賀東辰跟着站起來,他定定地看着她說起工作就渾身發光發熱的模樣,剛纔明明還像被世界拋棄了一樣,真是個矛盾的女人。
他淡淡頷了頷首,跟着她向前面的咖啡館走去,停在路邊的邁巴赫以龜速前進,跟在他們身後。
咖啡館裡,宋依諾要了一杯卡布奇諾,給賀東辰點了一杯拿鐵,賀東辰詫異地看着她,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拿鐵?”
“猜的。”宋依諾笑盈盈道,她打開電腦,點出設計稿,然後將電腦轉向他,她說:“這是我修改過的設計稿,你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先簽合同,明天我會安排工人過去動工,工期的話,因爲現在已經是冬天,有些步驟需要長時間的晾曬,所以三個月內完工,你看怎麼樣?”
賀東辰用鼠標翻着她的設計圖,看得出來,她這次的設計稿明顯比上次用心很多,整個風格柔中帶剛,剛柔並濟,讓人感覺溫馨亦不失個性,他擡眸看她,問道:“你喜歡這次的設計圖嗎?”
“當然,設計師畫出圖稿來,首先就是她自己喜歡的。作爲婚房,又要兼顧男女雙方對家的定義,我覺得這次的設計圖你未婚妻也會喜歡。”宋依諾自信十足。
賀東辰將電腦推回去,他爽快道:“那就用這次的設計圖,照你剛纔說的,三個月內完工。合同打印出來,明天來我公司簽約。”
宋依諾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雖然和賀東辰合作不是第一次,但是他爲什麼要問她喜不喜歡這次的設計圖,而且她從來沒見過他女朋友,這真的是他的婚房嗎?
“賀先生,冒昧的問一句,既然是婚房,讓你未婚妻一起來決定,不是更好嗎?”
“她是一個沒什麼主見的人,我喜歡的她都喜歡,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賀東辰起身,他彎腰拿起搭在沙發背上的大衣,宋依諾站起來,伸手過去,“賀先生,合作愉快!”
賀東辰伸手握住她的手,他大掌乾燥溫暖,虛握了一下,便鬆了手,轉身離去。
宋依諾看着賀東辰的背影,賀東辰作爲三大家族的繼承人,一直低調神秘,報紙上幾乎不曾出現過關於他的任何新聞,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真人更是低調內斂,毫不張揚。
她很好奇,他愛上的女孩是什麼樣的。
宋依諾收回目光,看向設計圖,其實她夢想的家就是這樣子的。她保存好設計圖,關了電腦,然後起身走向櫃檯,準備結賬時,服務員告訴她,賀東辰已經結了賬了。
她笑了笑,推開門離去。
……
連氏總裁辦公室,助手敲門進來,看見連默站在落地窗前,他快步走過去,道:“連總,我照您的吩咐去過那家醫院,一切都很正常。”
連默穿着深藍色條紋西裝,他雙手叉腰,目光落在助手身上,“你確定每個地方都找過了?”
“我確定。”
連默蹙起眉頭,不應該啊,爺爺那麼晚神神秘秘的出門,不可能單純的去醫院看病,那裡一點藏着什麼秘密,讓爺爺隔三岔五去一趟。
“連總,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助手遲疑道。
“你說。”
“我聽護士談論,VIP病房裡有一位病人在醫院裡住了將近十五年,聽說從來沒有人去探病,除了專門照顧她的人,別的護士都不準靠近。”助手道。
連默轉過身來,目光威懾地看着他,“查到那間病房裡住的是什麼人沒有?”
“沒有,您吩咐我不能打草驚蛇,我就先回來向您彙報,等您定奪。”助手搖頭。
連默雙眸微眯,十五年,爺爺也是15年被意外燒傷,燒傷面積嚴重,後來經過無數次的整容修復,纔將他的臉恢復成平常的樣子,只是那次意外,卻奪走了他的雙腿,他要依賴輪椅行走。
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爺爺神神秘秘去探望的人就是這個病人嗎?
他伸出手指輕輕摩挲着鼻樑,他說:“你繼續調查,切記,不要驚動我爺爺,否則十個我也保不下你。”
“是,連總。”助手神色一凜,有些豪門秘辛,一旦知曉便是死,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連默眸色微沉,爺爺到底在隱藏些什麼呢,15年前爺爺被意外燒傷,那時候他正在讀高一,父母對這件事三緘其口,直到爺爺脫離危險,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爺爺當年爲什麼會被燒傷,又是在哪裡受傷的?他們家似乎有很多秘密,他卻矇在鼓裡。或許他應該去見見二叔,畢竟當年的事,二叔也知情。
思及此,連默取下掛在落地衣架上的大衣,拿起車鑰匙出門。
他原本是律師,想要見到二叔連明很容易,當他坐在隔離窗前,看見連明穿着黃色馬甲,被獄警帶進來,他拿起電話,示意連明接聽。
連明看着他的目光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食他的肉,他拿起聽筒,憤怒的咆哮,“連默,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最好的大學,就是讓你來反咬我一口的嗎?”
連默臉色未變,靜靜地看着連明歇斯底里的謾罵,等他罵夠了,他才悠然道:“二叔,成王敗寇,既然您要把我當成敵人,我沒道理還要以德報怨,您說是嗎?”
“畜牲!”連明目眥欲裂。
連默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二叔,您在商場上混了這麼多年,爲什麼還這麼天真?您以爲是我把您送進監獄的,其實不是,是沈存希,他利用您來對付我,等到我們撕破臉,他就棄子,坐收漁翁之利,您還不懂嗎?”
連明氣得臉紅脖子粗,卻無法反駁他的話,被刑拘之後,他不止一次拜託律師請沈存希來見他一面,但是那個男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可見當日所說的同盟,他根本就沒有真心想和他合作。
“二叔,我今天來找您,是有件事想問您,爺爺當年意外燒傷,他是在哪裡受傷的?”連默絲毫不掩飾自己來找他的目的。
連明眼裡掠過一抹驚懼,“你打聽這件事做什麼?”
“我只是好奇,我爸媽還在世時,我每次問他們,他們都不肯說。現在也只有二叔知道爺爺當年是怎麼受傷的,如果二叔告訴我,我可以考慮找桐城最有名的律師來幫你打這場官司。”連默以利誘之。
連明倉皇的移開視線,他抖着聲音道:“我、我不知道,你想知道,就去問爸爸。”說完,他立即掛了電話,慌慌張張的離開。
連默目光銳利地看着他驚慌逃離的背影,他眸色漸深,爲什麼提到這件事,二叔會如此驚慌失措,甚至連自身的安危都不顧了?
爺爺被燒傷這件事,到度有什麼內幕?還有醫院裡住了十五年的那個VIP病人又是誰?
連默放下聽筒,他起身走出拘留所,看來他需要去醫院一趟,看看裡面到底藏着什麼人。
……
宋依諾回到公司,吩咐助理把合同打印出來,明天一早去賀氏簽約,她走進辦公室,將電腦放下,開始處理文件。
內線響起,她伸手按下來,助理告訴她沈夫人前來拜訪,她想了想,就知道沈夫人是誰,便讓助理讓她進來。
顏姿一如從前那樣高貴優雅,她走進辦公室,打量起辦公室的裝修風格,她道:“看來你最近過得不錯,勾搭上前夫的四叔,你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宋依諾本來要站起來迎接她,但是聽到她這番話,她坐着沒動,“您今天來找我,不僅僅是爲了過來譏諷我飛上枝頭變鳳凰吧。”
顏姿走到沙發旁坐下,她眯起眼睛盯着她,“確實,當從前的兒媳婦一躍,將要與我平起平坐時,我這心情確實難受得緊,我來是想告訴你,老爺子不會同意你和沈存希的結婚,我們也不會同意。”
“我們要結婚,不需要任何人同意。”宋依諾垂眸看着文件,卻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是麼?也許你並不瞭解老爺子,他決定的事從來沒有人能夠違抗,包括沈存希。我只是好意提醒你,老爺子對待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手段陰險毒辣,就算是沈存希都保不住你。”
宋依諾站起來,緩緩走到顏姿對面的沙發旁坐下,她望着她,一字一頓道:“就算全世界都反對我和他在一起,只要他不放開我的手,我都不會先放開他的手。”
“呵呵,看你情比金堅的樣子,我真是覺得瘋刺,依諾,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也和我說過這樣的話?可是最後呢?你和佑南離婚了,難道你還要重蹈覆轍嗎?”顏姿冷笑道。
宋依諾何嘗不覺得諷刺,當年她和唐佑南在家人的極力反對下好不容易結婚了,最後卻還是陰差陽錯,錯過了彼此,“沈存希不是唐佑南,他永遠都不會放棄我。”
顏姿憐憫地看着她,“看來你已經被你所謂的愛情衝昏頭了。”她拉開包,從裡面拿出一張支票放在她面前,她道:“這是老爺子吩咐我給你送來的,支票裡有一千萬,希望你拿着支票離開老四,再也不要糾纏他。”
宋依諾看着茶几上的支票,她目光漸冷,有錢人都喜歡拿錢侮辱人,她道:“在沈老爺子心裡,沈存希才值一千萬嗎?但是他在我心裡,是無價的。支票您拿回去還給他,我不會要。”
“我只是負責來送支票的,至少你是收了還是還給老爺子,那是你的事。你辦公室裡的氣味真難聞,滿滿一股*,薰死我了。”顏姿捂着鼻子站起來,她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然後快步離去。
宋依諾看着顏姿離去的背影,她眉心蹙緊,哪裡不知道顏姿在暗罵她是狐狸精。她拿起支票,看來沈老爺子已經按捺不住要拆散他們了。
一千萬,不是小數目,沈老爺子出手如此闊綽,看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倒不介意沈老爺子拿錢來侮辱她,只是她該怎麼處理這一千萬呢?
宋依諾走到辦公桌旁,她拿起手機,撥通沈存希的手機,她說:“沈存希,如果你的賬戶裡忽然多出一千萬,你會怎麼處理?”
沈存希略一皺眉,“誰給你送錢了?”
“你父親。”宋依諾笑道。
“既然送給你,你就收下,就當是他老人家給未來兒媳的見面禮,我晚上回沈宅一趟,會替你當面謝謝他。”沈存希薄脣勾勒起一抹弧度,眼角眉梢都是綿長的諷刺,老頭子在打什麼主意,別以爲他不知道。想用錢來打發走依諾,他就讓他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晚上要回沈宅嗎?”宋依諾敏銳地捕捉到這幾個字。
“嗯,關於清雨的事,應該和老爺子說了,晚上我讓老王來接你,乖乖回家,不要讓我擔心,好嗎?”沈存希柔聲道。
“哦,那支票真的收下嗎?”宋依諾本來還以爲沈存希會生氣,沒想到他直接讓她收下。
“老爺子錢多,你不替他花點,他拿着這些錢也沒意思,收下吧,想買什麼就去買,不要和他客氣。”沈存希淡笑道。
“哦,那我在家等你。”宋依諾看着支票,既然沈存希都讓她收下了,她再推脫好像顯得很矯情。而且一千萬啊,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她要拿去幹些什麼好呢?
“好。”沈存希掛了電話,他本來想帶着依諾一起回沈宅去,他想了想又作罷。
他放下手機,辦公室門被人推開,朱衛神色匆匆地走進來,“沈總,您還記得上次那個寫着SOS的同心結琉璃穗子嗎?我一直在派人尋找,現在終於有眉目了。”
“說!”沈存希的神色冷靜從容,透着泰山崩於面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或許除了宋依諾,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夠讓他變得不淡定。
“我有一個朋友是做私家偵探的,因緣際會,他找到了當時遺失同心結琉璃穗子的夫婦,這對夫婦是桐城人。據說這條同心結琉璃穗子對他們來說相當於護身符,他們去Z市旅遊弄丟了同心結琉璃穗子,所以他們一直在找。”
“接着說!”沈存希眉目溫靜,心裡卻透着一抹焦灼,他總覺得有些什麼東西將要呼之欲出,或許這對夫婦會成爲揭開15前那場意外大火的關鍵人物。
“這對夫婦姓劉,劉夫人前年得了癌症,在桐城最好的私家醫院做的手術,手術後她一直在這傢俬家醫院療養。據說她做手術前去檢查身體,遇到一個奇怪的女人,這個女人看不見聽不見也說不出話,同心結琉璃穗子就是女人送給她的。沒想到這條同心結琉璃穗子真的保佑了她,她手術很成功,手術後身體逐漸恢復,但是她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奇怪的女人。”朱衛道。
“又瞎又聾又啞的女人,手裡卻有隻有媽媽會編的同心結琉璃穗子,這個人和我媽有什麼聯繫?朱衛,那位劉夫人在哪家醫院治的病?”沈存希蹙眉深思,當年,他親眼看見媽媽被大火燒死,媽媽不可能奇蹟生還,那麼這個人是誰?
“安城醫院。”朱衛道。
“那位夫人除了聾啞瞎以外,還有沒有別的特徵?”沈存希問道。
“劉夫人回憶說當時那位夫人去檢查時,有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鏢守着,不讓任何人靠近,大概是沒發現她在檢查室裡,她纔有機會見到那位夫人。”
沈存希直覺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聯繫,他站起來,拿起車鑰匙向外走去,“我去安城醫院一趟,下午的行程全部取消。”
沈存希開車來到安城醫院,他剛停好車,就看到一輛車牌號碼眼熟的車子駛了進來,他站在車邊,等對方停好下車,他冷笑道:“連先生,真是無處不逢君啊。”
連默手裡拿着鑰匙,他淡淡的笑道:“我們確實有緣。”
說完,他再也不理會沈存希,轉身向醫院裡走去。沈存希慢騰騰地跟在他身後,諷嘲道:“連先生,看你身體強壯怎麼會來醫院,莫非是有什麼隱疾?”
連默手指下意識轉着車鑰匙,他是律師,在脣槍舌戰中怎麼會敗在沈存希手下,他說:“桐城人人都知道沈先生腎不好,要說隱疾,也該是沈先生最有可能。”
“呵!”沈存希冷笑一聲,不再理會他,大步走進醫院。
連默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他亦步亦趨地跟上去,沈存希來到導醫臺,導醫臺的護士看見帥哥,眼前直冒星星,“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住院部怎麼走?”
護士連忙站起來,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她說:“我可以帶你過去。”
沈存希跟着護士向住院部走去,連默一直跟在他身後,聽他找住院部,他心裡疑惑,難道沈存希也發現了什麼嗎?
他連忙跟上去。
來到住院部,沈存希問護士,“請問一下你們這裡有沒有一位眼瞎耳聾嘴啞的病人?”
護士擡起頭看着他,男人的長相有點眼熟,她好像在哪裡見過,她說:“抱歉先生,我們這裡沒有這樣的病人。”
沈存希蹙眉,“是這樣的,我姐姐去年來這裡做過手術,她認識了一位好心人,說多虧了那位好心人送她的護身符,她才能病癒出院,她讓我過來找到那夫人,並且感謝她。只是這位夫人身體不便,聽不見看不見也說不了話,但是看得出來,這位夫人一直住在這裡。”
“先生,我們這裡真的沒有你說的這樣的病人。”護士堅稱道。
“是不是已經出院了?那你方便透露一下她的地址給我嗎?我想登門向她道謝,謝謝她的善心,鼓勵我姐姐活了下來。”沈存希退而求其次,他今天一定要見到那位夫人,她一定和媽媽有什麼聯繫,否則她不會在同心結琉璃穗子上寫下SOS的國際求救信號。
護士看他態度誠懇,又長得很帥,她說:“先生,我是新來的,要不這樣,我幫你問問?”
“好。”沈存希點了點頭,護士起身離開。
沈存希站在護士臺前,護士臺裡一個人都沒有,他朝四周看了一下,見無人注意護士臺這邊,他繞過護士臺走進去,迅速調出醫院系統。
現在的醫院都有完整的系統,從掛號到看病付費拿藥住院,都需要通過電腦,電腦就是一個完整的信息庫。他只要在電腦上找到這樣的人,就能找到那個女人。
沈存希趁大家不注意,迅速在病歷區輸入關鍵字,但是搜索結果卻是無匹配,他正要再輸入,頭頂忽然響起一道隱含嘲弄的男聲,“喲,沒想到堂堂沈氏總裁也做這種侵犯他人隱私的事,你說我現在拍張照,然後發給報社,明天整個桐城都會知道你乾的不法勾當,到那時,你這臉往哪擱?”
沈存希擡起頭來,看見連默那張討人厭的臉,他說:“爲什麼我走到哪裡你跟到哪裡?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呵呵,大路朝天,誰規定你走過的路我不能走?”連默一手撐在護士臺上,看着遠處往回走的護士,他說:“你還有五秒鐘,是考慮繼續坐在那裡,等護士回來發現你然後報警,還是馬上起來,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沈存希咬了咬牙,他迅速關閉系統,剛站起來,那名護士已經出現在視野裡。護士快步走過來,她說:“先生,我問過師姐,她們都說住院部沒有這樣的病人,你可能找錯地方了。”
沈存希不相信自己找錯了地方,如果劉夫人口裡這個夫人真實存在的話,她要麼被保護得很好,要麼是被嚴密監控了。
又聾又啞又瞎,如果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永遠都不會有人發現她。既然他已經知道她的存在,他就一定要見到她。也許見到她,他心裡那些理不清的猜測,就會有頭緒了。
連默站在旁邊,他看着沈存希,問道:“你在找什麼人?”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沈存希斜睨了他一眼,兩個男人無論是外表還是能力,都同樣優秀,站在那裡,就足以形成一道讓人移不開眼的風景線。
護士一臉花癡的看着他們,不停冒星星眼,好難得同時看到兩個帥哥哦。
連默聳了聳肩,“愛說不說。”說完,他轉身向電梯間走去。
沈存希看着他的背影,他心思微轉,跟在他身後,往電梯間走去。住院部就這麼大,他一間一間的找,不信找不到符合要求的人。
他想,既然有保鏢跟着,那麼這位夫人非富即貴,不可能住在普通病房,那就先從頂層的VIP病房找起。他跟着連默進了電梯,連默本來要按電梯,看見他進來,他就縮回手,不按了。
沈存希知道他在提防他,他說:“先來後到,你先按。”
“沈先生看起來不像是這麼講究禮數的人,還是你先按吧。”連默優雅的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先來。
沈存希雙手斜插在褲兜裡,挑眉看着他,“連先生這麼防着我,莫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希望被我看見?”他隱約猜到連默也是來醫院找人的,就是不知道他找的人是不是和他要找的人一樣。
“呵,我尊老愛幼。”
沈存希看他越是不按,就越是想知道他來醫院做什麼,怎麼那麼巧就讓他遇上了?他沒有動,電梯也就不動。
兩人靜靜地凝視對方,最後連默敗下陣來,他按了頂層,輕笑道:“沈總,不如你告訴我你要找什麼人,說不定我能幫你一起找,我以前做律師這一行,取證找人什麼的,最在行了。”
沈存希定定地看着他,並沒有理會他,電梯上行,不一會兒就停在頂層,連默道:“國外講究團體,說明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大,不如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找,說不定事半功倍。”
“連總向來這麼樂於助人嗎?”沈存希輕蔑道,剛纔在護士臺,若不是他搗亂,說不定他已經找到了符合劉夫人描述的那位病人,哪裡需要現在一間病房一間病房的找。
“當然。”兩人邊說邊走出電梯,恰在這時,前面有兩個人擡着一人高兩三米長的木板與他們擦肩而過,耳邊傳來病牀輪滑滾動的聲音,只是兩人只顧着與對方鬥嘴,誰都沒有注意到。
VIP病房不是人人都能進的,尤其是他們兩個還身穿筆挺的西裝,可以走錯一間病房,不能間間都走錯,這樣也會打草驚蛇。
連默心裡清楚,安城醫院被爺爺的眼線盯着,不管是他還是沈存希,這樣明目張膽的找人,都會引起爺爺的注意。所以爲了不引起爺爺的注意,他們必須假扮成查房的醫生。
他拉着沈存希進了一間雜物房,裡面堆了很多東西,當然也有醫生的醫袍,他拿了一件醫袍遞給沈存希,示意他穿上。
沈存希拿着醫袍,蹙眉道:“這是幹什麼,進行角色扮演嗎?”
“對,你不是要找人麼?扮成查房的醫生最好找了,還不會被人轟出來。”連默迅速換上醫袍,看沈存希還沒動,他蹙眉道:“需要我幫你嗎?”
沈存希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迅速穿上醫袍,他冷笑道:“連總,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彼此彼此!”連默說完,拿上道具,將一個查房病例本塞到沈存希懷裡,然後走出雜物房。有了這些道具,他們堂而皇之的進了病房,沒有引起病人的懷疑,一間間找下來,都沒有找到沈存希想找的人。
他們中途還遇到一個生意上的夥伴,對方差點就認出沈存希,連默機智地擋在沈存希面前,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拉着沈存希走出病房。
他們來到最後一間病房,那間病房門虛掩着,沈存希推開門走進去,來到病牀邊,牀上的被子掀開,病人已經不知去向,他看向一旁,病牀邊擱着一個輪椅,茶几上放着助聽器,以及一束假的素馨花,他鳳眸深暗地盯着那束素馨花,腦子裡轟然作響,他伸手摸了摸牀單,牀單還是溫熱的,說明病人剛離開,他拔腿就往病房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