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月心裡一陣慌亂,從乳孃手中接過錦姝,抱在懷裡,柔聲問道:“錦姝乖,你告訴母后,你看到了什麼?”
可能是有些緊張,錦姝抿着小小的嘴巴想了半天,裴容對乳孃吩咐了一句:“去小廚取點甜點心過來,公主先吃些。”
乳孃拿了甜酪和馬蹄酥,錦姝在瑤月的陪同下吃了些,緩過神才道:“姝兒的風箏飛到假山後頭去了,蓮心去幫我揀,蓮心去時吩咐我說假山那頭有水危險,可後來姝兒聽見後面有驚叫,半響不見蓮心回來,姝兒一時着急就繞過去瞧了瞧。”
說着錦姝小小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彷彿還在回味初見錦姝落水的場景,瑤月心裡劇烈的疼痛,那割肉版的恐懼,記憶又回到了當年她還是她,她還在蘇府時,婉怡溺水而亡的場景。
一切時過境遷,似乎陌生卻又是那樣的熟悉,瑤月勉強支撐着自己已經有些眩暈的身體,陪着錦姝玩了一會,便哄着睡下了。裴容扶着瑤月回房,小心翼翼的問:“主子可是有什麼心事,怎麼臉色這樣的難看。”
瑤月艱難的搖頭,這些事情她又能跟誰說呢。
回房後,瑤月用涼水擦了擦臉,裴容看着着急卻又不敢阻攔,急忙吩咐下面煮了薑茶送來,生怕瑤月着涼。
捧着那晚薑茶,瑤月深深嘆了一口氣,裴容忙問:“主子可是在爲蓮心的事情傷神?”
瑤月放下茶碗:“蓮心是我當初要來鹹福宮的,如今仔細想想,不如放出救她一命,就放她一馬,如果她現在還是一個普通的宮女,或許不會落得這般田地。”
裴容俯身跪在瑤月的腳下:“主子此言差矣,如果主子當年救了她,又放她回去,說不定王前還會繼續欺凌她,就算沒有王前,這宮裡多的是踩低拜高的奴才,一個宮女在這後宮裡算什麼,多少宮女就那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了,有時候不是不查,而是沒法查。蓮心如今,能有主子如此眷顧,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瑤月心裡微酸,俯身問
她:“那你呢?這樣的話,我還要問你幾遍?”
裴容沒有回答,只是輕微搖搖頭,轉身吹滅了一支蠟燭:“主子,您早點兒休息,奴婢已經差了三寶去打聽白天還有誰曾經去過花園那頭。明天若是有消息,定然會來報的。”
那一夜瑤月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眼前蓮心和婉怡的樣貌不斷交替着出現,天漸漸亮起來的時候,衣衫早已是汗涔涔的一片,她趁着裴容去準備洗漱的清水,自己偷偷換下衣衫,生怕再讓裴容擔心,她知道裴容昨夜守了蓮心一夜。
三寶到傍晚的時候才急匆匆的溜回來,跪在廊下不敢踏進廂房,瑤月眯着眼望過去,似笑非笑:“怎麼,有什麼事情擔心成這樣?進來講,還有何不能講的?”
三寶這才膽戰心驚的走進廂房:“回稟嘉嬪,聽昨天花園那頭的灑掃說,昨天辛者庫有幾個婢女曾路過花園。”
“辛者庫?”瑤月眼睛閃露着駭人的金光“辛者庫的人爲何會路過那裡?”
三寶深吸一口氣:“聽說是長春宮想換一批花,剛好花園的人手不夠,就從辛者庫暫且調了幾個去幫忙。”
瑤月冷冷的問道:“那這幾個人裡頭,肯定是有佩兒咯?”
三寶低頭:“是,佩兒確實在內。只是,見到的人只說有人路過,並未看到辛者庫的人停下進入花園。”
瑤月揮了揮手:“那可曾看到別人進去。”
三寶猶豫了一下:“沒有。”
裴容忍不住喚道:“主子?”
瑤月起身:“去瞧瞧蓮心,蓮心若是真有三長兩短,我必然不會放過佩兒,蓮心如今事事均因佩兒而起,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不然接下來就可能是你,是三寶,是元寶,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們一個個從我身邊被奪走。”
裴容知道勸了也沒有用,蓮心如今這副樣子,瑤月如果不解心頭之恨,是無法安心的,只是佩兒已經因爲蓮心之事被罰入辛者庫,又會這麼大膽,去推蓮心入水?裴
容顯然有些疑惑,她意識三寶再去打探打探,三寶點點頭又溜了出去。
蓮心高燒一直沒退,元太醫開的藥方服下去能好轉片刻,可是不出半個時辰,又會再次高燒,服侍的宮女束手無策,生怕瑤月會責罵,膽怯的站在一旁。
瑤月坐在牀邊看着已經瘦如枯槁的蓮心,心裡說不出的痛恨。
嫺嬪的婢女青梅揣着一包碎銀子悄悄來到辛者庫不遠處的小路旁,片刻後,辛者庫的李嬤嬤提着一籃髒衣服路過,青梅並肩走上去迅速的把那包碎銀子放在籃子裡,並小聲叮囑道:“嫺嬪娘娘調用辛者庫人的事情,嬤嬤請幫助保密,怕鹹福宮那頭趁機抓皇后這廂的把柄鬧事。”
李嬤嬤小心的環顧着四周:“姑娘放心,嬤嬤我心裡有把尺子。”
青梅不再停留加快的步子從李嬤嬤身邊走了過去,李嬤嬤又賊溜溜的看了看四下,確定安全才伸手那包碎銀子壓在了衣服下面。
李嬤嬤回到辛者庫看了一眼新來的佩兒,她正在那愣愣的望着一堆髒衣服發呆,李嬤嬤忍不住撇了撇嘴,不過一個被貶過來的奴才,還真把自己當成皇后跟前的紅人了,不過是回去長春宮一趟,連活都不想幹了,大白天的在這幹瞪着眼。
而佩兒卻是在回憶着跟隨其他人送花去長春宮的那一幕,她踏進原本熟悉的宮殿裡,平日裡看到自己都低三下四的小人們,如同看熱鬧一般帶着一絲嘲諷看着自己搬運花盆,唯有幾個還算交好的宮女小心翼翼的遞了擦手的帕子過來,至於皇后,她再也沒有資格去見,也知道如今皇后的心思都在皇子和別人的身上,她已經慢慢會成爲一顆棄子,所謂改日接她回去,這些年深宮的生活,誰都明白,出來容易進去難,不是每個宮殿都是你想進便可以進,想出便可以出的。
皇后之前器重是因爲自己有用,而如今離開了皇后的身邊,總有一天,皇后有一個如自己一樣忠心的人在身旁伺候,那麼自己那個時候就真的只能做一個辛者庫的宮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