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月以來,特案組和刑警隊都在尋找斷臂人,他們所有的人都堅信斷臂人就是作案人,抓到斷臂人就能成功破案——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然而現在聽到範東的話,孫甜甜只感覺這個大名鼎鼎的心理專家也不咋樣。
襲擊者不是斷臂人,那還會是誰?還能有誰?
爲了使範東相信警方的判斷,孫甜甜打開手機,點放一段視頻。
“這是梅吉高速路段監控視頻,爲了查案,我將它拷到手機裡。”
範東接過手機,仔細地看了起來。這段監控錄像和網上的一樣,沒什麼區別。
視頻播放完,孫甜甜又點開了另一段視頻。
“這是近幾天發生的,被害人也受到了類似的攻擊。法醫對被害人做了詳細檢查,包括下體,可是除了眼睛被挖和臉毀容外,其它地方毫髮無損。如果是姦殺案或者搶劫案,這倒好理解一些,可是兇手對被害人的身體和錢財不感興趣,這不是我們所能理解的案子。兇手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做?他的動機是什麼?”
範東沉思,兩段視頻裡襲擊者的作案手法看似都是先將被害人推倒,然後死死壓住,緊接着挖眼睛潑硫酸。
不過他覺得沒那麼簡單,至於兇手的動機是什麼,目前他不知道,但有一點他明白,襲擊了人但又讓警方無從下手,這個兇手顯然是個頭腦聰明的人。
凡是聰明人,做事總會有原因。
“幸運地是這次的被害者沒死,還活着。”孫甜甜補充道。
範東微微皺眉,一臉不悅地質問:“既然她活着,應該知道兇手的樣子,你們找我分析什麼?”
話雖是這麼說,但範東內心深處對案件還是充滿好奇,畢竟這樣難得一遇的奇案,正是體驗自己專業能力的時候。
“我們圈裡的人都說你對犯罪心理學深有造詣,特意派我來請你的。”
“大老遠的跑來,就是請我分析兇手的動機?”
孫甜甜點頭。
“坦白地說,我是對犯罪心理學研究了很多年,行爲舉止偏離正常軌道的人我也接觸過,但像這種挖人眼睛,我還從來沒有碰到過呢。”範東實話實說。
“你之前說服用‘浴鹽’的人會挖自己的眼睛,這到底是真還是假?”
“過量吸食‘浴鹽’確實會使人自殘或者是攻擊別人,這有科學依據,不是我瞎編的。”
“這麼說來,襲擊者是吸食了‘浴鹽’,可他爲什麼要挖人眼睛呢?難道吸食了‘浴鹽’的人在攻擊人的時候都喜歡挖眼睛?”
“沒有臨牀證據表明吸食‘浴鹽’的人有挖眼睛的慾望。或許只是偶然,又或許是毀掉眼睛,讓警方無法證實她的身份,畢竟臉也毀了,不能留下眼睛不是嗎?”範東平靜地說。
他的話似乎合乎情理,孫甜甜沉默了。
“那位倖存者在哪?我想去看看。”範東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梅江市第一人民醫院,重症病房。
孫甜甜推開病房門,範東隨後跟着,兩人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
安靜的病房裡只有一個病人,從身型上看得出是一個女人,卻無法看清她的長相,眼睛上纏了一層厚厚的紗布,讓人看不到那無眼球只有兩個空洞的瘮人一幕。 不過面容完全燒焦,找不到女孩應有的模樣。
女孩的年紀似乎不太大,從放在被子上面的那雙手可以推測出來,細皮嫩肉,看不出歲月留下的痕跡。
範東搖頭,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可惜了呀!”
殊不知,女孩驚恐地叫了起來:“誰?你是誰?”
說着,雙手不停地在空中揮舞。
孫甜甜趕緊上前,溫柔地說:“是我,別怕。我前兩天來過,還給你講過故事呢。聽得出我的聲音嗎?”
女孩側起耳朵一動不動地聽着,似乎在努力回憶聲音的熟悉感,半晌後,放下手,不確定地問:“你是那位女警姐姐嗎?”
“是的,你記性真好。”
當孫甜甜剛鬆口氣時,女孩又驚恐地叫道:“屋裡還有人,那人是誰?”
很明顯,女孩對生人有很強的戒備心理。
創傷後應激障礙。
根據她的舉止和反應,範東立刻得出結論。
患者受到重創,或者經歷令人恐懼的事件,纔會表現出不安,過度警覺,驚跳反應增強,長時間處於驚恐之中,並且不由自主地回憶有關情景和內容。嚴重的會出現抑鬱,甚至產生輕生念頭。
當然,也有患者大腦下意識的迴避與刺激相關的事情而導致失憶。
“別怕,他是醫生,是姐姐請來的。”
聽到孫甜甜的話,女孩得到了安撫,平靜了下來。
“關於這次被襲,她是怎麼說的?”範東問。
孫甜甜搖頭,“她失憶了,有關這次案件,她一點都記不起來。”
失憶了,唯一的線索起不到作用,難怪警方無從下手。
“你們警方真的確定兇手是同一個人嗎?”
“從監控視頻和作案手法來看,兇手就是同一個人,這不會有錯。”
範東沉默。之前他懷疑兇手或者被害人是吸食了‘浴鹽’才導致的,可是兩起案件都涉及到了斷臂人,那麼吸食‘浴鹽’的人只能是斷臂人。
但是根據他對‘浴鹽’的瞭解,吸食者若作出了攻擊性行爲,那說明吸食者已經瀕臨死亡邊緣了,更別說四個月後作案,這簡直是不可能!
莫非他的推測有誤,跟‘浴鹽’無關?
範東開始困惑了。
“範老師,你說大量服用毒品會令人致幻而發狂,你之前是不是有接觸這類的患者?”
“確實治療過幾個因這種毒品而精神錯亂的患者,不過……”
孫甜甜略顯吃驚,正等範東接下來的話,卻見他住了口,不禁感到詫異。
範東瞥了眼牀上的女孩,對孫甜甜說:“去外面說。”
考慮到女孩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範東還是有些顧慮。作爲心理醫生,對此類患者要儘可能消除應激源,即使她失憶,也不能帶着僥倖和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