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劉元瑞帶着另外兩個煤老闆早早等在了校園網的會客室內，透過玻璃門看着外邊人來人往。
他們三個不到九點就來了，被前臺帶到這裡，除了有人送來些茶水糕點以外，就沒有人再管過他們。
宋道榮有些按奈不住，站起身來在會客室內溜達了起來。
不大的會客室內全是老宋肥碩的身軀晃來晃去，讓人格外的焦躁。
但是劉元瑞已經顧不上呵斥他，因爲他的心裡更加不安。
從昨晚接到秦少言的短信開始，劉元瑞就在琢磨。
秦少言叫自己過來有什麼意圖。
他猜測大概率還是因爲人工智能這個項目。
他也沒想過，這個項目會搞出多大的動靜來。
IDG的人甚至都已經打聽到了劉明祖頭上，看起來顯然是對他的背景做過詳細調查的。
劉明祖是他私生子這事雖然在當地不算什麼秘密，但也不是什麼人都知道的。
況且劉明祖從上大學開始就在京城裡混，有很多年都沒回去過。
IDG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能找上來，顯然是之前做過詳細背景調查的。
不過這事也很容易理解，做風投的也怕遇見騙子，自然會把合作者的底細摸排一遍。
不然等資金一到賬，創業者捲款跑了，風投連對方老家都不知道在哪，那豈不是很尷尬。
劉元瑞借錢給別人之前也是這麼幹的。
但是劉元瑞百思不得其解的是，IDG明顯是對人工智能項目很感興趣，在到處蒐集信息。
看起來IDG對項目內情瞭解的還不如他們多，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在劉元瑞看來人工智能項目算是他們投資影視公司的捆綁福利。
而他們投資影視公司還是得到熊瀟歌允許的，按理說人工智能這個項目IDG不可能不知道啊。
但是現在的情況和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在人工智能的項目上，IDG明顯被排除在外。
劉元瑞正在冥思苦想的時候，會客室的門被推開了，秦少言的秘書小陳探着頭進來，“三位老闆，秦總有請。”
剛邁入總裁辦公室，秦少言板着臉直接問道：“記者是你們找的？”
劉元瑞一愣，連忙說道：“秦總……”
秦少言打斷了他的話，拿起報紙晃了晃，質問道：“這上邊的文章是不是你們找記者寫的？！”
“呃。”劉元瑞接過報紙看了一眼，然後老實的點頭承認，“是我們找的。”
“我們就是想找報紙宣傳一下人工智能，炒作一下熱度。”
秦少言似乎有些生氣，憋了一會才長嘆一聲，“糊塗啊！”
“人工智能這個項目怎麼能輕易往外說呢？！”
最早報道人工智能的消息也不是我們放出去的啊，我們只不過是擴大了一下宣傳而已，泄密的帽子不能扣到我們頭上啊。
劉元瑞默默的看了秦少言一眼，沒敢反駁。
“人工智能這個項目我有詳細的規劃，你們這麼搞簡直是亂彈琴。”秦少言生氣的說道，“現在把我的計劃都給打亂了。”
“要是項目搞砸了，你們負得起責任嗎？！”
“人工智能項目是要申請國家項目的！”
秦少言手上揮舞着一迭紅頭文件，氣憤的不停拍桌子。
劉元瑞瞥了一眼，隱隱的看見了“863計劃”幾個大字標題，心中一動默默記在心裡。
就在秦少言發飆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秦少言氣沖沖的吼道：“什麼事？沒看我在接待客人嗎？！”
小陳秘書怯生生的推開們，小聲說道：“秦總，熊總來了。”
“哪個熊總？！”
“就是熊瀟歌熊總。”
秦少言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看了劉元瑞三人一眼，“你們先在這等我一會，小陳，幫我招待客人。”
說完，秦少言打開保險箱將手上的紅頭文件鎖到了裡邊，然後急匆匆的出了辦公室。
小陳笑眯眯的站在旁邊，“三位老闆喝什麼，我叫人去準備。”
“不用了，喝茶就好。”劉元瑞微笑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咦，是正宗的龍井，好茶好茶。”
劉元瑞一邊說着，一邊和蔣明升宋道榮誇起秦總的茶葉。
隨後他不經意的掏出手機，悄悄的給兒子劉明祖發了一條短信，“863計劃是什麼，你去查查。”
……
秦少言進入會議室的時候，熊瀟歌已經和助手們坐在了椅子上，面無表情的看着正在拆電腦的邢文強等人。
“熊總來了。”秦少言帶着微笑打招呼，“這還不到十點呢，熊總來的有點早。”
“怎麼，不歡迎？”熊瀟歌反問道。
“那倒不是。”秦少言解釋道，“我們這邊亂糟糟的，還沒準備好呢。”
“沒事，我可以等。”熊瀟歌把目光看向了邢文強。
邢文強十分尷尬的抓着機箱電源線，他正在調試系統，熊瀟歌就進來了，他下意識的就把電源線拔了。
很快秦少言就緩解了尷尬的氣氛，“邢總監，別愣着了，趕緊給熊總演示一下吧。”
邢文強馬上手腳麻利的重新裝好電源線，然後打開“人工智能圖像識別系統”。
“我們現在看到的是AI智能圖像識別的1.0系統，它目前只是一個demo版本。”秦少言介紹起來，“它本身功能不完善，只具備基本的圖片識別分類能力，準確度也不算高。”
邢文強打開系統界面，然後拿出一張圖片上傳。
“等一下。”熊瀟歌打斷了秦少言的話，“這個系統能識別什麼樣的圖片？”
“普通的照片都沒問題。”秦少言回答道。
熊瀟歌看向了邢文強，“你上網上重新找一張圖片，我來挑。”
邢文強有些遲疑的看向了秦少言。
秦少言微微一笑，“既然是熊總的要求，那就儘量滿足，不用上網找，直接從校園網裡找就行。”
校園網裡每天都有用戶上傳大量的照片和圖片，圖片資源可以說是相當的豐富。
熊瀟歌親自挑選了一張照片，普通人拍攝的合影照片，背景是泰山。
畫面裡有遊客，有松樹，有石頭，天邊的掛着濃厚的雲層，畫面包含元素非常的豐富。
照片很快上傳到系統界面上，然後系統界面上出現了一個長長的進度條。
在不到三十秒後，系統界面上出現了一行行識別結果。
樹木、山石、雲彩這些都能一一對應，系統甚至還識別出照片上有多少人，還識別出了男女。
看着界面上那一行行文字，熊瀟歌眯着眼睛對比起來，忽然問道：“可以手動識別嗎？”
“可以。”邢文強回答道，“手動識別準確率最高，識別時間短。”
熊瀟歌走上前去，推開邢文強自己坐到了電腦前，捏着鼠標開始操作。
當鼠標箭頭指向圖片任何一個區域，都會出現一個紅圈，然後馬上彈出識別信息。
這次識別更加細緻，系統能識別出上衣帽子、手錶、揹包甚至是顏色。
不僅識別準確，而且還非常的迅速，通常在兩三秒之內就能完成識別。
當然，這東西也不是沒有缺陷，當熊瀟歌把鼠標指向天空的一塊區域，它只能識別出白色和淡藍色，而不能識別爲天空和白雲。
但是熊瀟歌對這套系統的表現已經非常滿意了。
他清楚的看到圖像識別系統的強大的識別分析能力，也看見了AI系統的死板和侷限，蠢的恰到好處。
熊瀟歌坐回到了座位上，開門見山的說道：“說吧，多少錢。”
“這套系統還不完善，暫時還不能對外提供服務。”秦少言面露出爲難的神色，“等我們改進之後再考慮收費的可能性。”
熊瀟歌哈哈一笑，對着周道說道：“秦總一看就是裝糊塗的高手。”
秦少言打着哈哈，“熊總，我是難得糊塗啊。”
“痛快點，你這個項目我投了。”熊瀟歌直接說道，“多少錢，開個價吧。”
“這……”秦少言面露難色，沉吟了片刻，回頭看了看邢文強，“伱們先出去吧。”
熊瀟歌知道這是秦少言有話要單獨和他說，於是示意周道也出去。
很快，會議室內就剩下兩人了。
秦少言嘆了口氣，“熊總，我不瞞你說，這個人工智能項目我還沒打算去找投資呢。”
“沒打算找投資？！”熊瀟歌質問道，“那些煤老闆怎麼回事？”
“哦，你說劉老闆啊。”秦少言嘆了口氣，“劉老闆之前不是給咱們影視公司投了不少錢嘛。”
“他們又喜歡投互聯網高科技項目，覺得這些玩意能發財，覺得光投資影視公司不賺錢，於是就軟磨硬泡的求我，一定要搞個高科技項目帶上他們。”
“我左思右想，覺得不帶他們吧，又不好意思，畢竟人家給影視公司花了不少錢對吧。”
“但是帶他們投高科技又沒法投，現在哪有什麼好項目，我這都是現做的項目。”
“外邊的創業者一個個吹得特別厲害，但是真實水平誰也不清楚。”
“想來想去，我覺得還是搞一個長線的項目比較靠譜，一方面初期投資小，另外一方面長線項目回報也很高，還能吊着他們。”
“選來選去就選了人工智能，看起來非常高科技，研發週期也挺長。”
熊瀟歌一下就明白了秦少言的意思，他利用煤老闆的資金搞影視公司，然後再弄個週期長的項目忽悠煤老闆捆綁，以防止這些人以後反悔撤資。
短期項目確實不行，互聯網的網站起來的快，沒的也快。
隨便搞個網站一兩年起不來基本就沒戲了，影視劇那邊拍戲沒拍完這邊要撤資那就不妙了。
熊瀟歌皺起眉頭，“你爲什麼不早說？”
“這話我能跟您直說嗎？”秦少言無奈的說道，“我要是有好項目肯定不會忘記熊總，但是人工智能這個，我是不建議你投的。”
“那我非要投呢？”熊瀟歌反問道。
“這……”秦少言哭笑不得，“我就畫個餅而已，熊總你這麼認真幹什麼。”
熊瀟歌沒有什麼表示，反而直接問道：“你搞這個圖像智能識別總不能是個空架子吧，你肯定有應用的場景，你打算拿它做什麼？”
“這個還真有。”秦少言笑了起來，“校園網裡每天都會有大量的圖片上傳，之前光靠人工審覈根本就審不過來。”
“我打算先拿這套系統進行輔助審覈，同時訓練AI的智能算法進行迭代。”
“這個過程需要時間很長，怎麼也得有個兩三年才能看見效果，最後能不能迭代出來誰也不知道。”
熊瀟歌有些詫異，“我看你這套系統很成熟了。”
“那是單張照片，大規模圖片識別就不行了。”秦少言無奈的表示，“真要那麼好用我就直接去找熊總你要投資了。”
熊瀟歌沉吟了片刻，忽然問道：“這套系統你收他們多少錢？”
“每人兩千萬，5%的股權。”秦少言回答道。
“也就是估值四億啊。”熊瀟歌笑了笑，“那兩三年後這東西估值怕是要翻個幾倍吧。”
“差不多吧。”秦少言漫不經心的說道，“怎麼也得十倍吧。”
“我給你投兩百萬美元吧。”熊瀟歌認真的說道，“帶我一個吧。”
秦少言滿臉震驚，“不是，熊總，我這項目可不太正經啊。”
“兩百萬美元你別賠了，你再好好想想。”
“我想過了。”熊瀟歌看着秦少言，堅定的說道，“兩百萬美元，5%，行不行？”
“這……”秦少言表情十分糾結和痛苦，最後嘆了口氣，“熊總啊，我這項目要是賠了怎麼辦啊。”
“賠了算我的。”熊瀟歌催促道，“你趕緊決定。”
“那既然熊總都開口了。”秦少言一咬牙，“那就這麼定了。”
熊瀟歌微笑的說道，“簽字吧。”
……
“簽字吧！”
秦少言把三份合同甩在劉元瑞等人面前，面無表情的說道。
劉元瑞心中一驚，拿起合同掃了幾眼。
這是人工智能項目的投資協議，裡邊標註了投資的資金數額和股權。
“錢和股權分配沒得商量，其他條款可以談。”秦少言硬邦邦的說道。
“這……”宋道榮有些遲疑，“秦總，生意不是這麼做的吧……”
“那你教教我生意怎麼做？！”秦少言冷哼一聲，“不想幹就出去。”
“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劉元瑞嚇了一跳，慌忙站出來打圓場，“秦總，老宋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這協議有點太突然了。”
“突然？！”秦少言冷笑起來，“原本咱們是有時間慢慢談的，錢和股權都好商量。”
“要不是你們驚動了熊瀟歌，我至於在這裡扮惡人嗎？！”
劉元瑞愣了一下，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簽字吧。”秦少言繼續說道，“錢的事已經不能改了，因爲這是熊瀟歌定的。”
“啊？！”劉元瑞呆住了。
“剛纔熊瀟歌來了，說是看中了人工智能這個項目，非要硬逼着入股。”秦少言嘆了口氣，“要不是我和他說，你們已經簽過字了，哪裡還輪的着你們拿錢投資，早被IDG踢出局了！”
秦少言沉着臉，“趕緊決定，要不要簽字，不籤就出去。”
“另外，今天我和你們說的話要嚴格保密，誰也不許透露出去。”
“千萬不能讓IDG的人知道，你們還沒簽字呢。”
劉元瑞翻了一下投資協議，發現合同標註日期是幾天前的，他馬上拿起筆在上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