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溪醒來時已經四點了。看到時間的那一刻……他應該還在做夢。
反覆確認了幾遍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就是遲到了。四點要去拿衣服他現在趕過去……希望還來的及。
寢室裡沒有人,顧斐泠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不會自己一個人去了吧。
金溪一邊想着一邊匆匆下了牀,顧斐泠的紙條貼在了書桌正上方——牀側面支架上,保證人一擡眼就能看到。
『我在圖書館,你要是打算來領衣服就和我發個消息,沒收到我就把你的一起領了』
金溪看着紙條呆了會,半晌將紙條疊好放進了小抽屜裡,低聲咕噥了一句。
“就你多事。”
軍訓的日子到的很快,雖然第一週沒什麼教學安排,但零零散散的事情堆在一起還是挺麻煩的。要不是時間給的足金溪肯定要爆炸。
他什麼都不會,所以做什麼都慢一拍。
之前破冰時也是。
他原本以爲大家自我介紹一下,互相熟悉熟悉就能結束了。結果居然和上次大冒險一樣,尺度很大。
最開始時只是表演才藝。金溪運氣一直不太好,所以早就做好了會有自己的心理準備。
最後果然就是有他。
他以前是個紈絝,或許也說不上,反正沒好好學老爹的那些東西,反而琴棋書畫都會一點,每天閒的無事,解解悶用的。不過也只會個皮毛。
然而這裡並沒有工具。
想着要不隨便拿個什麼東西舞段劍嚇嚇他們,擡眼就看到顧斐泠那雙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瞧。
……
算了,看到這張臉心裡發虛。
最後唱了一段古調,不長。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一想着要唱,這一段就突兀的蹦了出來,霸道的佔據着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唱着唱着,先陷進去的人,卻是他自己。
這是記憶深處的調子。已經很久遠了,但仍彷彿昨日聽到一般,似乎之後所有的日子都是虛度,只有那裡,那個開滿了荷花的園子是真實的。
金溪的聲音很輕,很慢,沒有少年人特有的沙啞,反而帶着一份澄澈,像一陣風似的,遙遙的把人引去了那古早的時光裡。
正是夏日,荷花開了滿池,姨娘的小舟在湖裡飄蕩着,知了彷彿不知疲倦一般,卻不惱人。初夏的微風晃着微微的躁意,卻被孃親的扇子吹開了。
小湖旁的涼亭裡,時不時傳出幾聲輕柔的調子,或許是他孃親的孃親輩傳下來的,也或許更早一點。
他趴在孃親的腿上,睡得正香。
教室很安靜。
金溪也很安靜。他是被突然響起的掌聲拉回來的。
懵懵的走回座位上,顧斐泠轉頭看着他,半晌誇獎道,“很好聽。”
金溪有些不好意思,“謝謝。”
顧斐泠笑了笑,移開視線繼續轉着自己手中的筆。
他其實有句話沒說完。
『很好聽,但你好像有些難過』
遊戲繼續。
之後遊戲的懲罰尺度就漸漸變大了。
比如每個人說出自己的名字地區和愛好,後面的人要把站自己前面所有人的內容背下來。隨機五人一組。所以越到後面難度越高。
不過位置可以組內商討分配,金溪長的顯小,最難的沒有給他,他分到了第三個,有驚無險的過關了。
這個遊戲輸的人要屁股面對大家寫自己的名字。
寫的人沒有怎麼樣,金溪坐在下面通紅臉,眼觀鼻鼻觀心,非禮勿視。
顧斐泠瞧着有趣,不過沒逗他。
後面也有真心話大冒險之類,金溪第一輪過後運氣似乎就變好了,只中了一個被告白的角色。
煎熬着結束時已經十點多了。
所以上大學真的好麻煩啊。
金溪把自己蒙在被子裡。頭疼明天的軍訓。
睡在這裡的暴露感已經減輕了很多,也許是和室友們都熟悉起來的原因。
但對明天的軍訓,他還是緊張。
室友以前都有類似的經歷,而他是一片空白。導員又說的很嚴厲,不能帶錢不能帶手機不能帶行李箱,只能帶上發的編織袋,裝着軍訓衣服和換洗短袖。
還有必備的生活用品和飯盒什麼的。
他倒是不怕過的特別苦,努力熬熬就過去了,他只怕自己拖後腿。
他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將東西仔仔細細檢查了幾遍後金溪才上的牀,睡前還給金曼打了個電話,他這兩週都沒有辦法用手機,怕金曼突然打過來又聯繫不到他。
手機突然震了震,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明顯。
室友應該都睡着了。
金溪本來不想管,然而翻來覆去半天,終究還是把自己從被子裡挖了出來。
是金曼的轉賬消息。
金溪有點愣。他突然意識到,他的界限劃分的有問題。
他沒拿自己當過金曼兒子,對她如對朋友。可事實是他的衣食住行還是金曼在操心。
如果是朋友,這種關係並不對等。
金溪想不通,但無論如何,他得儘快自己掙錢了。
天很快就亮了。
迷迷糊糊的被陳晨鷺鬧鈴吵醒,金溪覺得以後根本不需要考慮自己定鬧鈴這件事了。
陳晨鷺一定會是最後醒的那個。
412四個人裡三個都有拖拖拉拉的毛病,除了顧斐泠。而且每個人拖拉的方式都不太一樣。
金溪做什麼事都很早,但是並沒有什麼用。速度慢的不可思議。
陳晨鷺不用說了,直接拖最後死線纔會動。
許笑年,金溪原本以爲這人很利落,然而想錯了。越到最後關頭,越是不急,不慢,輕輕,緩緩。像在泡一杯功夫茶,一定要把最後時刻變得藝術。
每到這種時候金溪就會感嘆顧斐泠脾氣真好。
換他?做不到的。
踩點到的那一刻金溪看着周圍的人有點懵。
準確說整個哲學院的人都有點懵。
別的院的小朋友都開開心心地拖着行李箱,笑嘻嘻排着隊,只有他們一個個提着麻布袋子,面色冷漠,黯淡無光,和身上屎黃色的迷彩服格外相得映彰。
不知道說什麼,但突然對學院失去了信任。
大巴上大家似乎都挺興奮的。嘰嘰喳喳聊的開心。前面還時不時傳過來分享的零食。
零食?
靠着椅背迷迷瞪瞪的金溪突然清醒了。
不是不讓帶嗎?
金溪懵比的看着顧斐泠,眼神發射懵比光波。
顧斐泠拿着塊巧克力回以懵比,“怎麼了?”
“爲什麼她們都可以帶零食?”
“爲什麼不可以帶?”顧斐泠詫異,隨即反應過來,臉突然湊近金溪,“你不會沒帶吧,這麼聽話?”
……
很氣,但又沒辦法反駁。
金溪氣哼哼的把頭撇一邊了。
顧斐泠卻興致勃勃的又湊了上來,帶着調侃,“真這麼聽話?手機和錢都沒帶?”
“!!!!!”
金溪震驚的看了過來。
“噗。”顧斐泠沒撐住笑了。
“你怎麼這麼乖。”
他右手撐着金溪椅背,臉湊的離金溪很近,盛滿了笑意的眼睛就這麼近距離的看着他。
金溪臉又紅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臊的,可能要紅到脖子。
他面紅耳赤的把人推開,“有什麼好笑的!”
“好,不笑不笑。”顧斐泠被推回了座位上,雙手微微擡起來,眼睛卻還是衝着金溪笑着的,“我們家金溪最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