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生間出來,張順並沒有看見譚光的身影。
此時的他,眉頭微擰,好像有點躊躇,又好像在迷茫我是誰?我在哪兒?我來這裡做什麼?
吧檯裡的夏文靜看見他這副夢遊般的狀態,失笑打趣:“張順,你怎麼了?剛纔沒拉乾淨嗎?”
幾個在大廳裡忙活的服務員聞言偷笑,好笑的目光都往他屁股上看。
張順臉皮一紅,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我沒事!”
說完,這孩子受不住這些女人戲謔的目光,逃跑似的,快步進了廚房。
迎面正好遇見準備去大廳的羅賢,羅賢見他慌慌張張臉紅的樣子,好笑問他,“順兒!你咋了?後面有娘們在追你嗎?看你這臉紅的……”
“沒有的事!”
張順低聲回了一句,就匆匆與他擦身而過。
他下意識想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可是一擡頭,卻看見譚光正在跟周安說:“安子,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們談談?”
周安正在廚房巡視,譚光要求談談,他露出笑容看了看譚光,“考慮好了?”
譚光回以笑容,“對,我們去你辦公室?”
“行!走!”
周安擡腳就走,譚光跟在後面。
兩人正好與張順擦身而過,在周安與張順擦身而過的時候,張順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周安腳步不慢,嘴角含笑,根本沒仔細去留意張順的表情。
畢竟張順只是跟他身後打荷的學徒工,手下的小弟,他不可能時時去看張順的臉色。
平時都是張順看他的臉色做事。
譚光與張順擦身而過的時候,張順眼神變得複雜,糾結地咬着嘴脣。
譚光注意到他這表情,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卻並沒有詢問張順爲什麼這麼看着他。
這是他的性格,除了在少數人面前,譚光平時一直都很少笑,話也不多。
二樓辦公室。
周安和譚光隔桌而坐。
“馬上要開飯了,我就不喊人給咱們泡茶了,怎麼樣?你考慮的結果如何?”
一坐下,周安就笑吟吟地問。
一邊問,一邊觀察譚光的表情。
令他有點疑惑的是——譚光此時臉上雖然帶笑,但笑容有點不自然。
這讓他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
他畢竟有前世多年的閱歷在,察言觀色方面,他多少有些心得。
“安子……”
譚光一開口就頓了頓,笑容越發的不自然了,迎着周安含笑的目光,他下意識目光下移,不與周安對視。
“周總,我是來向你辭職的!感謝你對我的器重,也感謝你看得起我,準備讓我來負責新店的菜品,但真的不好意思!”
說到這裡,他擡起目光,迎着周安的目光,“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馬上就走的,我會繼續在你這裡做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給你留出足夠的時間來物色新的師傅!”
說完,他似乎有點慚愧,又垂下眼瞼。
心裡的預感變成現實,周安眼裡的笑意消失了,但臉上卻浮出一抹笑容,雙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辦公桌上,上身微微前傾,語氣平和,“是因爲六年時間太長了嗎?阿光!如果你實在接受不了六年這麼長的期限,五年也可以的!和陳師傅一樣都是五年,你看怎麼樣?”
畢竟前世一起共事過不短的一段時間,對譚光的性格,周安是比較瞭解的。
其實他此刻心裡明白,以譚光的性格,既然提出要辭職,那就是已經打定主意,輕易不會改變了。
但他是真的很欣賞譚光對菜品、對自己的高標準要求,所以他還想再爭取一下。
但……
譚光面露抱歉的笑容,起身對他說:“周總,不是期限的問題,是我想自己創業了,所以你就別在我這裡浪費口舌了,你挽留的越多,我心裡就越不好意思,你還是抓緊時間物色新的掌勺師傅吧!對不起,我先出去了!”
說完,他對周安點點頭,抿着嘴轉身離開辦公室。
等他走了,周安斂去臉上的笑容,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想自己創業了?”
自語着,他眼裡有疑惑,也有鬱悶。
他自問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可以的,但最近一段時間,他一點都沒感覺到譚光想離開這裡,出去創業。
今天凌晨在這間辦公室裡,和譚光談長約的時候,他分明感覺到譚光已經意動。
這纔過去多少個小時?怎麼就忽然想自己創業了?心血來潮?突發奇想?譚光不是這種性格啊……這傢伙不是一直很理性的嗎?這次怎麼這麼感性、衝動了?
百撕不得騎姐……不對!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這裡還沒想明白,手機響了,拿起手機,見是吧檯的座機號碼,他有點意外,接通。
“小安,你在樓上吧?該吃工作餐了,大家都在等你呢!你下不下來?”
是表姐夏文靜的聲音。
“哦,知道了,我這就來!”
結束通話,周安嘆了口氣,起身下樓。
譚光辭職的事,出乎他的意料,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但事情已經發生,他就算心裡再鬱悶,也得接受這個現實。
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除了接受,還能怎樣呢?
從樓上下來,他又恢復微笑臉,彷彿剛纔什麼也沒發生。
譚光已經就座,在周安下樓的時候,他擡眼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張順也已就座,周安下樓的時候,他眼神又變得糾結起來,目光在周安和譚光臉上來回打轉,像個小姑娘似的咬着嘴脣。
“開飯啊!飯菜和人都齊了,大家還等什麼呢?下次該開飯的時候,大家直接動手!不用等我!我是老闆,在我自己店裡,我難道還能餓着了?呵呵。”
往餐桌走來的時候,周安笑着示意大家開動,不僅臉上堆滿笑容,語氣也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
飯後,周安習慣性走出大門,到門外吸菸。
張順遲疑着跟出來,咬着嘴脣走到他身旁,低聲說:“大佬!我、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很、很重要的事,我們能去你辦公室說嗎?”
周安意外地看着他。
這傢伙是膨脹了嗎?你一個打荷的,說事也要去辦公室?
當然,這樣的話,他不可能說出口,太傷人,也有損自己的形象。
“行啊!走!”
隨手掐滅剛點着的香菸,周安轉身進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