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詩雅在這一瞬間,捕捉到一股曾經滄海的滄桑感!
這個傢伙——到底是誰呢?
“車裝的不錯,身爲你的老闆,這個車算我送你的,錢從公司費用支出吧。”
韓楓倒是先把話題移開,一直在打量着這臺小車,竟是和自己年初那臺車子一樣的型號,只不過內飾都是女性化的粉兒,還有小玩偶和香水味兒。
柳詩雅揚了揚細細的眉,笑起來的眼像彎彎的月牙兒,“韓老闆,你這可就太吝嗇了吧,要送也得送臺寶馬、奔馳吧?”
韓楓摸了摸鼻子,心說現在的你和以前那個不一樣了啊?
“好,就奔馳,同意啦。”
柳詩雅側頭一笑,看向他,“我這可以理解成,你是對員工的獎勵了呢,還是理解成對我個人的獎勵?”
“都有。喜羊羊這十個月來,發展速度驚人,已經佔領三座大城市,建起了31家直營店,同時喜羊羊大廈也完成了設計開始動工,這可都是你的功勞,一輛奔馳可真不算什麼,總資產已經翻了七倍,日均十萬以上的淨利……我要是連這個獎勵都不給出,那我不是和葛朗臺一樣了嗎?”
呵呵……柳詩雅開心一笑,“謝謝老闆認可!那,你說晚上請我吃飯,我選地方好不好啊?”
“好。你是地主家的閨女,我就客隨主便啦。”
其實,不說也是她選。
“唏,你喲已經買了是半個雲間人啦,算不上客。”
車子很輕靈的轉上主路,隨後像粉色的精靈,穿行於各個年代的樓羣之間,一個小時後來到了衡山路。
華燈初上,一抹抹的旖旎,雖已是冬天,可這裡卻升騰成熱鬧。長兩公里的馬路,各色的景緻異常的豐富。入眼全是花園洋房,西班牙式、英式、鄉村別墅式、仿古典式等,還有不同的宗教建築,堪稱萬國建築博覽。最足以讓衡山路引以爲驕傲的是馬路兩側的460棵高高大大的法國梧桐,這些樹70%以上是1922年所種,樹齡超70年。
走在樹下面,立時有種小資上身的感覺。
不時何時,右臂之間已經挽起了她白色大衣袖兒的胳膊,和一對對的青年男女一樣,娉婷漫步其間,忙了一個多月的韓楓此時終得放鬆了下來。腦袋裡半點兒各個公司、事務和焦躁的心情也沒有了,似乎時光的流淌完全慢了下來。
長長的吸了口氣兒,呆看了一會兒一塊石碑,流連着路邊各種新奇的店面,突然想起了張愛玲,那個民國的女作家——還有周遜那個演繹文藝女青年的演員……這,就是上海吧?
“我小時候,就曾夢想過住這樣的洋房,像個公主一樣的長大——”柳詩雅笑笑,“女孩子嘛,夢想將來能像故事裡的女主角一樣,而我的媽媽就一直這麼要求我,可是到了十六歲我上了大學,我也沒能擁有哪怕一條白紗祒兒,我的爸爸給人家燒鍋爐,我記得,他那個時候,一個月才賺7塊錢,我媽媽給學校抄書,油印一些材料,貼補一些家用,這麼窮,哪裡還有得公主夢?可是我的爸爸每次帶我路過這條街,那家店的時候,都會指着櫥窗上掛的白紗裙,說以後一定給我買。”
兩人從梧桐下,幽暗的霓虹燈光之間,穿過去,路過她說的那家店。
“六年前,這家店換成了成衣店,再也沒有那身漂亮的白紗兒,那個小熊玩偶也沒有了。”
拿出韓楓從港城費了不少的力氣才淘回來的小熊兒,定定的看了一小會兒,拉上韓楓的手,“走吧,前面那家菲爾法式餐廳。”
這條街上,每家店都有很長的歷史,而柳詩雅能記起來的,很多很多。
沒想到,這個西餐廳竟然是外國人開的,而侍者是地道的法國人,連說話都用法語,韓楓完全聽不懂,可是柳詩雅的語速很快,她徵求了韓楓的意見,然後點完了餐。
兩人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窗外是動而喧鬧的,而窗內靜悄悄,老式留聲機伴着的音樂很老,也很低沉,有些像站在高高的櫃檯裡,很少有所行動的老闆。
“我從小在這個城市長大,而一直夢想着能在這家店裡吃一次西餐。”她接着說,“可是,等爸爸回去了京城,有了體面而賺錢多的工作時,我上了大學,匆忙間,就再也沒了時機回到這裡。”
燈起。
“那時,爸爸一直唸叨着這個心願,可是我完成了他的一個夢想,卻沒能和他一起回到這裡,吃一頓圓上他的夢。”
一盞紅燭,兩行清淚。
韓楓取了紙巾遞給她,她搖了下頭。
韓楓只好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兒,幫她把臉上的淚擦了擦。
韓楓不知道的是,柳詩雅這個心願由來已久。
那年,爸爸去世的時候,拉着柳詩雅的手,他說,“丫丫,爸爸沒能應了帶你去菲爾吃一頓西餐的願望,以後啊,就讓你的男朋友替爸爸完成這個心願吧。”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
還有另一個心願,就是去人間天堂的世界第三極看一看——之前鬧他開玩笑,其實也是半真半假,因爲她真的好奇韓楓的身手,也動了請他一起遠足的念頭。
大半年前,自己還是個瘋丫頭。
而這件事,柳詩雅亦是橫下了一條心來,愛怎麼地就怎麼地,她不想再擰着自己的心意活着!
如果說半年前,還只是爲了應葉姐姐的情份,或者擁有一個自己很舒服的工作的機會,而現在她明白自己的心思多了別樣的東西進來,所以,這半年來就一直在躲。
在拼命的工作,壓縮自己的時間和思想,可她發現,沒用——腦子裡無時無處都是他的消息、他的身影兒,甚至有兩次春夢習習之時,那個肆虐着自己的男人都是他……瘋了。
柳詩雅越壓着這個魔鬼一樣的想法,就算天天的在想,在快折磨死的時候來到了舊居之城,媽媽也退了休從京城回了來孃家住,一下子,從爸爸媽媽身上,柳詩雅得到了解脫。
他們相差了20幾歲,不也是恩愛有加過了一輩子嗎?
柳詩雅不敢也沒有更多的想法,就是想着爸爸留給自己的這點兒念想,就讓他來填補吧。未來從不敢去想,今朝有君相陪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