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將來能站到何種高度,袁樑的根基始終是北影這座校園。作爲學生,表現再突出,試都是要考的。
然而當他來到學校,很多東西都已經物是人非。
雖然跟宋迪相處得還不錯,但因爲宋迪是蘇省人,或許有避嫌的因素在裡面,近半年來宋迪都沒怎麼往星空跑。
張青山性子沒有太多收斂,跟班上的同學還能大大咧咧,去了劇組袁樑也不敢讓他擔什麼重任,久而久之也很少去了。
反倒是徐濤,見着寧昊一個學攝影的都已經開項目了,最近都在矇頭忙着寫劇本。
“老徐,新劇本怎麼樣,魏總說你都改好幾遍了?”
“慢慢磨吧,反正還在學校,有的是時間。”
“別介,說來聽聽嘛,沒準我能給你點建議呢?”
“考試回來再說,我說你大半個學期不上課,能考好?”
“專業課吃點虧,問題不大。”
徐濤的新劇本,是部武俠。類似於《雙旗鎮刀客》,只不過衝突要比《雙旗鎮刀客》更激烈。
袁樑也沒有過多的插手,只是讓他先打磨好。
導演最重要的階段,其實是在創作階段。只有真正深入創作過一個劇本,在把劇本呈現到熒幕過程中,其成長速度要比普通的導演要快得多。
試要考三天,袁樑也還要等趙飛和幾個攝影系的研究生。
第二天考完,袁樑早早就來到了樑青松的劇組。
“樑師兄,進度怎麼樣?”《最後的電影》取景不麻煩,樑青松的劇組就在北影廠旁邊,袁樑來的時候,樑青松正坐在監視器面前。
算起來,《最後的電影》開機已經近一個月。
“還行,這兩天媛媛也要考試,就先拍男主的戲份。”樑青松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開。
“你拍你的,我就是來逛逛,不用管我。”
改編過的《最後的電影》,男主的戲份其實是要比女主多的,男主兩次剪輯的電影代表了兩個階段不同的人生,遠不像女主那麼單調。
鏡頭下的黃小明留起了鬍子,穿着邋遢,外表看起來很頹喪。可這會兒正看着臺詞的黃小明卻一臉的嚴肅,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彆扭。
這是一段男主從醫院醒過來後的戲份,原版的戲份也到此爲止,但改編過的劇本卻在這個環節加深了人物形象。
女主用水晶筆救了男主,可男主醒過來卻要面對因癌症去世的母親,整個人變得消沉無比。
男主的人生就此變得灰暗,整日借酒澆愁,腦海裡卻始終浮現着天堂裡那個好似夢一般的場景,最終,男主來到了女主的墓碑前。
黃小明的臺詞是一段斷斷續續的獨白,節奏、情緒和臺詞間的遞進都需要把控得很到位才能將角色演繹得立體。
袁樑來到劇組等了好一會都沒有開拍,只有黃小明一個人在鏡頭前獨自調整着自己的狀態,看來樑青松對這個電影的質量要求同樣很嚴格。
然而等黃小明調整好,樑青松第一次開拍袁樑卻皺起了眉頭。
不能說黃小明演得不好,黃小明的表演很生動,臺詞和情緒的把控都很到位,完全把一個失去女友的男人演繹了出來。
只拍了兩遍,樑青松就喊過了。
可袁樑卻來到了監視器面前。
“樑師兄,他之前的戲份都是這麼演的?”
樑青松一臉釋然的擡起頭,“有什麼問題嗎?”
“樑師兄有沒有考慮過男主的定位?他這樣演從戲份的詮釋上來說沒什麼問題,
可是從男主的定位來說就有衝突了。
男主和女主分手,是因爲男主不想自己拖累女主,男主的自身條件讓他變得卑微。
男主卑微怯懦的性格,從一開始就應該貫穿了整個故事。
就算這時候男主的母親離開了,男主的這種卑微也不能就拋棄掉。
這是一個在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而不是一個富家公子。如果富家公子他這樣演沒問題,但這場戲需要的只是一個卑微的普通人在墓碑前沉痛的哭訴。”
其實這是選角遺留的問題,也是黃小明自帶的問題。
縱觀曉明哥的演繹生涯,基本就沒有過類似普通人的表現,唯一一部普通一點的《無問東西》,整段戲卻被章紫怡吊打。
娛樂圈很多導演不喜歡用黃小明,不是因爲他條件不好,而是因爲他高得起來,沉不下去。如《神鵰》中的楊過,只能用誇張的表情來代替自己面部的情緒。
聽完袁樑的話,樑青松不由再次調出剛剛拍好的戲份,越看眉頭卻皺得越緊。
“別急着收器材,再來一遍!”
剛從鏡頭前走過來的黃小明詫異的看向監視器的方向,突然瞧見了監視器後那個年輕的身影。
他沒有上去打招呼,因爲他發現袁樑同樣也皺緊了眉頭。
再次開機,黃小明就突然發現,導演所有的問題都是爭取自己而來。
一開始的表演方式幾乎被導演組全盤否決。
“樑師兄,他的戲份都是這樣拍的?”
“大部分都是這樣,好在開機不久,拍出來的素材沒多少!”樑青松沒有隱瞞,這時候他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照黃小明這麼演,男主這個角色最後剪出來只會崩掉。
“重拍吧,慢慢來,千萬不要急。黃師兄哪裡等會我去跟他說一下,你拍的時候注意抓好他這方面的表現。”
黃小明就沒有表現好的地方嗎?也不盡然,《中國合夥人》中的成冬青一開始的土鱉青年形象最起碼是過關的。
黃小明走上這條路,更多是他接觸的角色決定的。
剛走出校門的黃小明,還是有很大的調教空間的,畢竟他可是跟誰對戲都能五五開的人。
鄭重的交待了樑青松一些需要注意的問題,袁樑走向正抱着劇本研究的黃小明。
“黃師兄,劇本應該都研究透了吧?”
“雖然看過好幾遍,但還是有些地方沒弄清楚。”黃小明回過頭,尷尬笑着。他知道他的問題就是在袁樑來到劇組的那一刻被點出來的。
“其實也是導演組的疏忽,從一開始就沒提醒伱要注意男主角的定位。”袁樑開門見山。
“定位?”黃小明卻一頭霧水。
袁樑點了點頭,“你知道爲何《花束般的戀愛》我沒選你嗎,我就是怕你演不好那種社會上的普通人。
表演講究方法派體驗派甚至表現派,但在我這裡更看重演員自身的經驗。
如果你有普通人混跡市井的生活經驗,《花束般的戀愛》當初就非你莫屬了。
雖然陳琨師兄也沒有,但是他願意去體驗那樣的生活,願意把體驗出來的東西應用到表演上。
這就是你不如陳師兄的地方!
《最後的電影》的男主形象比《花束般的戀愛》更立體,前後的年齡跨度也更大,你那樣的表演更像是一個富家子弟,更像是一個初入社會的年輕人,你在經驗上的不足才造成了表演不到位的局面。
不過你也彆着急,我已經讓袁導暫停了男主的戲份,你先去好好的調整下,體驗下。
有什麼不懂的多問問導演組,或者多問問你們崔老師。
這個戲不急着上映,可以等你調整好!”
聽完袁樑的話,黃小明呆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