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道歉
牢房裡瀰漫着一股陰暗的黴味，路易斯穿着一身便裝，將整張臉這在一塊麪罩下，小心翼翼地踩着牢房的石階往下走。
看來陛下這次真的是下定決心了，不然怎麼捨得將這丫頭關在這裡這麼久都不聞不問。
牢門打開，路易斯邁着優雅的步伐，徐徐踱進了那窄小陰暗的大牢。
“祭司大人挺滿意吧？”嶽靈靈現在看誰都不滿，在這裡住了幾天她早已是蓬頭垢面了，整日地與那些蟑螂老鼠的打交道，剛開始她還會怕得尖叫逃竄，但後來習慣了也就覺得沒什麼了。
“還好。”路易斯看着她，笑意盈盈。
看着他的臉孔，嶽靈靈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當時要不是他將她帶到米亞蒙那裡，也許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事。哼，不肯幫忙就算了，還背地裡搞這麼多陰招，看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白了他一眼，繼續坐回她剛纔的小角落，“說吧，米亞蒙叫你來幹什麼？是要處決了嗎？”這幾天她失落葉失落完了，傷心也傷心過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怕死，可事實已經如此了，就算求他們他們就會放過自己嗎？
既然答案已經是肯定的了，那還不如死得有骨氣一點。
“不是陛下叫我來的。”路易斯準備和她攤牌了。這女生，脾氣確實撅了一點，反應也確實慢了一點，再和她繞圈子恐怕這件事就真的沒完了。
“那您這是？”嶽靈靈故意譏諷地一笑道。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找我，我和祭司大人好像不是很熟吧？”
“我想給你講個故事，想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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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對，我想你應該會有興趣。”
“、、、、、、”
幾天後，米亞蒙的寢宮突然匆匆跑進來一個侍衛。
“陛下，陛下不好了。”侍衛一進門就慌慌張張跪在了地上。
“什麼事？”米亞蒙正在處理公文，頭也沒擡淡然地問道。
“那、那個刺客的同夥突然吐了好多血，可能、可能快不行了。”侍衛低着頭，之前陛下親自交代過，好好看管這名犯人，有什麼是直接向他彙報。
“吐血？”米亞蒙手中的文件突然掉到了地上。
他起身，徑直奔向了牢房。
雖然想要忘記她，雖然想恨她，可直到現在，他仍然做不到，他從來沒有怕過任何事，可是每次在要失去她時，他卻怕得要死。
他承認，這段時間自己是在賭氣，一直在賭氣，可是他只是想讓她道歉，自己爲了她已經放棄了尊嚴，她還想怎樣？
他特意吩咐過看管她的獄卒，她的動向要隨時向他彙報。他想看看她什麼時候纔會有悔意，什麼時候纔能有一點在乎他的感受。
他說，如果她要見他，一定及時向他彙報。
他想，如果她要見他，那他一定會將她的。可是，他一直在等着，等來的確實這樣一個消息。
上次也是在牢中，她縮在牆角一動也不動，然後他就是去了她。
這次呢？
他感到一陣恐慌，從內心深處爬上來的恐慌。靈靈，千萬不要有事，拜託了，我再也不要你道歉了，你可以胡鬧、可以放肆，我會縱容你，無論如何都會縱容你。
“醫官呢，快叫醫官啊！”米亞蒙第一次如此在牢中失了方寸。
她的一口血噴在他胸前的衣料上，白色的華麗外套瞬間被染成殷紅。
她頭髮蓬亂，衣衫不整，可他依舊將她一把抱在胸前，“靈靈，靈靈怎麼了？”他看着她，他在笑，笑得好無奈，可是他仍然要笑，似乎這樣她就會沒事，似乎這樣就可以留住她。
“米亞蒙！”她嘴角還殘留着一絲醒目的鮮紅，可是她也在笑，她伸手，用已經發黑的手指拂過他的臉頰，“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自從路易斯將一切都告訴她，她就一直在努力回憶着那段在她腦海中只是殘支斷片的記憶，可是每次都回憶到頭痛卻仍舊毫無所獲，直至剛纔，他抱住她的一瞬間，那些記憶突然像潮水一般用上心頭。
那個夢中的幻影，那個總是對她笑的男子，她終於知道爲何他們的身影會重合了，因爲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她一直深愛的人。
可是，太晚了吧，她的肚子好痛，痛得撕心裂肺，這次是真的不行了吧！
“米亞蒙，”她一直叫着他的名字，就算是最後一刻，她也相對他說一聲對不起。無論是之前有記憶，還是失憶以後，她一直都不相信他，一直都覺得他是在利用她，都覺得他喜歡她不過是爲了新鮮或其他別的什麼目的。
可是，直到現在，直到剛纔那一刻，他的眼神那麼無助，他抱着她的身體在抑制不住微微地顫抖。
她想，真的是自己錯了吧！
“米亞蒙，“她摸着他的臉，覺得那麼真實、那麼溫暖，她說，“拜託了，拜託把那個刺客埋了，我答應過他的，我要、、、、、、”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知道是因爲心虛還是真的太累。
他的心一顫，直到最後，她還是想着別人嗎？那個刺殺他的男人。
可是他呢，她有關心過他嗎？那日被差點刺客刺到心臟，只是一點小小的偏差，不然他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很幸運，在所有人心中，他是神的化身，所以他沒有死。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多麼艱難才熬過來的，他拼命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有事，如果自己死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所以絕對不可以有事。
他熬過來了。
甚至在第二日聽說她回宮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見她，他想，在這世上如果自己還有放不下的人，恐怕真的就只有她了吧！
她看到他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現在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和赫爾諾的約定，她必須遵循，即使是死也要完成這個約定，不然她的內心會一直不安的，如果這次真的就死了，那她也沒臉再見赫爾諾。
所以，不想帶着遺憾離開，所以希望完成最後的心願。
最終他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好，靈靈，只要你好起來，只要你好起來，我馬上將他好好安葬。”他抓着她撫在他臉上的手，“你說怎樣安葬就怎樣安葬，只要你好起來。”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帶着懇求。
“可是、、、、、、”嶽靈靈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許我真的、、、、、、”她想告訴他，對不起，對不起也許我真的不能再陪你了，可是，我多想陪你走下去，多想親眼看看你創造出的輝煌，多想和你一起——白頭偕老。
可是，對不起！當我想起這些時，當我突然明白自己有多愛你時，已經是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了。
從那個人的眼神，她就猜到她有多恨了，她就明白那藥有多毒了，所以，她更知道自己活下來的機率是多少。
“靈靈，靈靈、、、、、、”撫在他臉上的手突然垂了下去，他叫她，用能將天地震撼的聲音叫她，可是她卻再也聽不到了。
這次，她是真的離開自己了嗎？
這次，爲什麼感覺會和上次不同，上次即使確認她已經無法醒來，可仍然覺得她不曾離開。而這次呢？爲什麼這次感覺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醫官，醫官呢？”米亞蒙抱着她衝出了牢房，此刻的他就像一頭狂怒的獅子，所到之處一片肅殺。
、、、、、、
一個月後。
半明半暗的書房中，門虛掩着，一個雕塑般完美的男人正一動不動地欣賞着房中的畫像。另一個仿若仙人般的男子站在房間外，不急不躁地候着。
“路易斯。”雕塑般的男子突然叫了一聲。
“陛下！”看似平靜的男人心中一顫，緩緩走了進去，然後行禮。一系列動作彷彿行雲流水，卻只是爲了掩飾心中微微的顫抖。
“將這些畫全都拿出去燒掉。”男子突然發令道。
“陛下？”果然還是如以前一樣，眼前這個男人的想法，他永遠猜不透。
“沒聽到我的話嗎？”男子微微皺眉，臉上卻是波瀾不驚。
他想，她是徹底離開了吧！
自從遇到她，他的心裡就開始隱隱擔憂，總感覺似乎某一天她會離他而去，就像她的出現一樣，突然地離開。
於是他不停地挽留，想盡一切辦法要將她留在身邊，可是最終，她還是走了，丟下他一個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