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自認爲自己應該沒什麼問題,因此和走出房間的奧古斯教士說了幾句話,便進入了會客室內側的那個單獨的小書房。
醫生提前改變了這裡的傢俱排布。讓兩位教授坐在桌子的一側,接受問詢的他們坐在另一邊。至於負責記錄談話內容的秘書,則有單獨的小桌子。
雖然已經連續工作了兩個小時,但教授們看起來並不是很勞累。夏德進門後沒有立刻說話,而是讓跟着他進來的傭人們端來了新的茶壺併爲所有人倒上了紅茶後,纔在那椅子上坐了下來。
教授們面前放滿了文件紙,明明距離很近但夏德卻看不清楚上面的任何文字。他這一側的桌面上除了茶杯什麼都沒有,所以夏德便將兩隻手抱在一起放在了桌面上:
“下午好,安道爾教授、科斯帕亞教授。”
“下午好,漢密爾頓先生。”
“下午好,漢密爾頓先生。另外,我是副教授。”
談話開始於這樣的寒暄,夏德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把小米婭也帶了進來,而不是交給露維婭或者多蘿茜照管。但好在教授們見過更多的有着奇怪癖好的函授環術士。與其他人相比,隨身帶着貓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種極爲高雅的癖好。
“漢密爾頓先生,關於你的身份背景調查,學院進行的很順利。”
安道爾教授指向桌面那些夏德看上去是一片空白的紙張,想來是施展了咒術使得只有教授們看到上面的內容:
“你的入學時間是去年的夏季,按照規定,那時便已經進行了一次身份背景調查。時隔半年再次重複這項工作,不管是占卜、實地走訪還是使用遺物進行確定,你的背景都相當正常。”
他向一旁的科斯帕亞副教授點點頭,後者拿起桌面的白紙,念起了外鄉人這具身體過去的經歷。
他所說的內容,與去年夏季時夏德聽到的,以及海倫和格蕾斯調查出的內容完全一致。
這具身體的故鄉是德拉瑞昂的南方小鎮,在身體16歲那年家鄉遭遇了大饑荒,於是這具身體與家人們一起逃荒離開了那裡,並且家人全部死在了逃難的路上。
作爲智力低下的流浪漢,這具身體一路流落到了託貝斯克市,並在1853年的春季被斯派洛·漢密爾頓選中,隨後便是夏季時成爲了環術士,意識從盲目癡愚中醒來。
雖然這些內容夏德不只聽過一遍,但他還是認真的又聽了一次。等到科斯帕亞副教授唸完這些內容,並向夏德進行確認時,夏德才開口說道:
“1853年盛夏以前的記憶,在我的腦袋裡只留存了很少的一部分,其中的大多數還只是諸如吃飯、穿衣、洗澡之類的本能。所以,我也不清楚這些是否是真實的。說起來,我也曾想過去探究自己的過去,去尋找可能存在的親人,但根據我們組的露維婭·安娜特幫忙占卜的內容,我的親人全部都死了,過去的南方小鎮故鄉也已經在地圖上徹底消失。”
他看向面前的兩位教授:
“請問,關於我的背景調查,真的只有這些內容了嗎?”
教授們對視了一眼,年齡較大,一看就知道德高望重的安道爾教授放下了手中拿着的文件紙:
“夏德·漢密爾頓先生,伱是被丹妮斯特教授看中的環術士,理論上來講即使出身背景有問題,學院也可以當做沒問題。至於你的身份調查,好吧,其實的確有可疑的地方,但也只是可疑而已。”
“請問是什麼?”
夏德倒是有些期待。
“學院不管通過什麼方式瞭解到的內容,都是間接瞭解的。也就是說,我們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在去年春季斯派洛·漢密爾頓收留你之前,親眼見到過你的人。”
老教授說的很慢:
“但除此之外,關於你出身的所有信息都能自恰,任何的說法都能相互佐證。所以,如果你的出身真的有問題,那麼就是整個世界都在說謊。”
他說着,又拿起了一張新的紙:
“你入學前的背景完全沒問題,然後是關於你入學後半年的人際關係。根據調查,你接觸過的最敏感的人,是去年冬季,來自卡森裡克聯合王國的萊金斯·普利夏爵士。”
“是的,後來我去領費蓮安娜獎章的時候,還在學院中見過他。可憐的傢伙,現在完全瘋了。”
夏德說道,教授點點頭:
“你的人際關係相對簡單,而且只侷限在託貝斯克及周邊地區對嗎?”
夏德想了想,微微搖頭:
“不,我認識一個外地人。米婭·桑·高德小姐,我懷裡的這隻貓的真正主人,也是我的委託人。我們維持着每月一封通信的溝通,她大概是普通人,因爲一封信離開託貝斯克,成爲了一個古老的沒落家族的最後成員。”
他展示了一下那隻可愛的貓,然後簡述了與高德小姐的關係。
兩位教授點點頭:
“我們會調查一下那位高德小姐,但按照你的描述來看應該沒問題。簡單的事情說完了,下面來說重點。”
三塊金屬的符咒被取出,放在了桌子上。原本只是進行了靜音處理的房間,此時完全屏蔽了來自時間、空間的任何竊聽可能:
“漢密爾頓先生,你剛入學時,學生管理處曾經委託你,負責臨時監管小組的其他成員。在1853年下半年以及1854年的前三個月,我們都沒有收到你給出的任何異常情況的報告,那麼現在,你有什麼需要彙報的嗎?”
夏德早就想好了如何應對這個問題,因此將米婭放到自己的腿上以後說道:
“關於比爾·施耐德,學院曾經的評價是,他的心中有危險的東西。但這半年的相處期間,我並未發現他有什麼異常的情況。說起來,我剛成爲環術士時懂得很少,還是施耐德醫生耐心的教給我各種注意事項。
然後是拉特·奧古斯教士,學院說他是年輕時某次高危險度遺物失控事件的唯一倖存者。因爲我和這位老先生都信仰正神-黎明先生,因此平時和他接觸的比較多。這位老先生身上唯一的問題,大概是身爲神職人員,對死靈類的咒術很擅長。”
兩位教授點點頭。
夏德繼續說道:
“另外,關於預言過於準確的露維婭·安娜特小姐,以及疑似與扎拉斯文學院有關聯的多蘿茜·露薏莎小姐。我剛入學時與她們不熟,所以爲了更好的確認她們的情況,也爲了保護自己和學院的利益,我和她們發展出了較爲親密的關係,簡單的來說戀愛關係。”
兩位教授和學生管理處的先生,都很佩服他能夠厚着臉皮面不改色的說出這種話。而夏德之所以要說出來,是因爲他沒想着隱瞞這些關係:
“露維婭·安娜特小姐曾經很多次給我做出占卜,那占卜的確很準確,她甚至能夠知道我在什麼時候,私下裡瞞着她去見了露薏莎.這可能不是占卜,而是女性特有的直覺。但我認爲,占卜準確應該只是她的獨特天賦,以及核心靈符文的特殊性。她簡直稱得上是天生的占卜家,我雖然入學只有半年,但在託貝斯克這種大城市也算見多識廣。”
夏德做出思忖的模樣:
“至於多蘿茜·露薏莎小姐,她是作家,所以平時的人際關係比較簡單。和我認識以後,我幾乎見過了她熟悉的每一位朋友。不過,我可以肯定,自己暫時沒有發現她與扎拉斯文學院的關係。她是那種喜歡在自己的公寓或者我的書房,坐下來寫作一整天都不願意出門的人,所以皮膚才那麼白.咳咳,哦,還有一件事,我介紹她,在城裡的宴會上認識了蕾茜雅·卡文迪許公主.”
他看向兩位教授,繃着臉不讓自己因爲聽到了夏德的話而露出奇怪表情的教授們點點頭:
“扎拉斯文學院的學生,這個我們知道,你不必解釋。”
夏德說出這件事,其實是爲了鋪墊明天早晨報紙上會出現他以公主名義宣誓的新聞。同時,也爲了讓多蘿茜和蕾茜雅能夠正常通信,所以他需要解釋兩位姑娘認識的原因。
“這就是目前爲止我所瞭解的任何事情了。稍等一下,我再想想哦,我們小組的所有成員,都經常去城裡的黑渡鴉圖書館買資料。那裡是城裡的一處黑市,兜售環術士的知識。我前段時間才瞭解到,那裡與環術士組織‘阿普納圖書館’有關。當然,我也只是猜測,沒有切實的證據。”
教授們詢問了一下關於“黑渡鴉圖書館”的更多細節,一旁小桌邊的秘書則將夏德透露的信息和他稍顯複雜的私生活記錄下來。
“漢密爾頓先生,你與嘉琳娜·卡文迪許公爵很熟悉?”
安道爾教授又問道,夏德遲疑了一下才點點頭:
“是的,相當熟悉。”
“我們無意去探究你的隱私,但希望你能夠回答一個簡單的問題。哦,說起來還真是很不好意思。”
老教授有些窘迫的笑了一下,心中將給出這個任務的傢伙再次痛罵了一頓,一旁的科斯帕亞副教授則很慶幸不用自己開口詢問。
“你是否和嘉琳娜·卡文迪許公爵有過親密接觸?”
夏德挑了下眉毛,心中則恍然大悟。看來學院在蘭德爾河谷之戰後,意識到【魔女議會】在追尋被選者的事情中知道的太多,所以在排查大魔女們的可能身份。而傳聞中不喜歡接觸男人,而且平時很少在公衆場合出現的嘉琳娜小姐,自然就成爲了懷疑對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