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之笛】的光芒在兩位精靈姑娘的手中筆直的衝向黑色的天空,隱約間夏德似乎聽到了來自虛空中的龍吼聲,隨後便是一道綠色的雷霆劈落,直接命中了精靈姑娘們手中的翠綠長劍。
於是那幾乎要破開整片世界的劍光越來越長、越來越大。直至最後向前劈下,光芒於是消融了黑暗,哪怕那些細碎的低語與高聲的咒罵一同求饒,劍光依然無可阻攔的消融了那千百年來盤踞於此的所有詛咒與怨恨。
“光之劍”自月灣之戰後首次在夏德面前重現,艾米莉亞與艾米莉亞於空中繼續將那巨大的光芒向下劈落。於是在細碎的咔嚓咔嚓的聲響中,凝固於此的時間終於在奔流的光芒中繼續前行。
光的流轉帶動時間的奔流,古老龍神的光芒最終劃破了靜止不動的時空。於是夜幕在頭頂張開,星辰與月亮的虛影自現實世界投影到了夏德的頭頂。
在精靈們手中光劍消散的同時,劍身點點光芒飄向了此刻的千家萬戶。於是一盞盞的燈光自城市的每一個窗口亮起,直至最後此處的維斯塔市彷彿已經進入了和往日一樣的平靜夜晚。
只是夏德背後的手風琴旅館終歸是沒有亮起光芒。
“所以,你所說的讓凝固的時間重新奔流的方法,就是讓艾米莉亞把你找來?”
等到大精靈抱着氣喘吁吁的小精靈重新落地後,夏德一邊走向她們一邊開口問道。
小精靈在使用昇華之語後又冒險使用了“光之劍”,此時面色已經白的像是白紙一樣了,但臉上卻依然帶着慶幸的笑意;至於比她高一頭的林中精靈,則看上去完全不像有事的樣子。
她穿着一件與艾米莉亞一模一樣的裙甲,甚至髮型也是完全一樣的。如果不是艾米莉亞此時已經快要昏過去了,夏德相信即使是她也能明白林中的精靈到底是誰。
“是啊,但你瞧這方法很有效也最簡單不是嗎?否則你以爲,究竟怎樣才能讓她在短短一天時間內掌握影響世界樹內部時間流的力量?”
精靈姑娘笑道,她自己攙扶着艾米莉亞沒有讓夏德伸手:
“現在這裡的時間開始與現實世界同步,我們出去以後外面應該已經打了好一陣子了。我和她的任務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就靠你了。”
“靠我?等等,托馬斯·班納特這還不算失敗?”
夏德立刻拉起了艾米莉亞的右手,然後果然發現她右手手背上的葉紋依然沒有變化。
金髮精靈笑道:
“夏德,別在這裡裝作驚訝了,你就算不驚訝也不會造成時間悖論。身爲時間之戰的參與者,托馬斯·班納特直到現在都沒用過來自過去的力量,而且也沒有呼喚過他從過去喚來的協助者.要開始了。”
說着她便抱着艾米莉亞藏在了夏德的身後,夏德便收起了剛纔裝出來的驚訝表情擡頭看向夜空。星星與月亮的虛影在頭頂閃爍,而一片片的雪花也在此時下落。
只有小精靈纔會認爲這是在映射現實世界如今的天氣,當第一片雪花落在夏德的掌心,他發現那雪花是粉紅色的。
“這又是什麼?”
被溫暖的懷抱擁抱着的艾米莉亞小聲問道,而夏德則在雪花消融前將其放到鼻子前面輕輕嗅了一下。醉人的香味一下讓夏德聯想到了露維婭的香水味、冬日壁爐高檔燃木燃燒的香味、嶄新信紙的氣味以及被女僕小姐們洗過的乾淨被褥的味道。
他有些慶幸於該來的終於來了,然後表情嚴肅的於那漫天的粉色大雪中望向遠方:
“雖然早就知道了,但現在我依然要感嘆一句——他居然真的有這種膽量?”
剛纔那怨念聚合體消散後,托馬斯·班納特的身體落向了金色音樂大廳的方向。而等到夏德和兩位精靈姑娘趕到那裡的時候,旅店老闆正趴在音樂大廳北方的四葉草花瓣廣場上,他的身後便是一級級通往音樂大廳北部大門的臺階,而明明此刻整座城市都亮起了燈,但偏偏應該燈火通明的音樂大廳也如同手風琴旅館一樣沒有一絲光芒。
托馬斯·班納特像是剛從海中爬出來一樣全身都溼透了,他聽到了腳步聲才勉強擡起頭,看到是夏德三人出現後,便扶着地面試圖坐起來:
“好久不見。雖然我想過會走到這一步,但沒想到最後是這樣失敗的。”
夏德看向他手中抓着的羊皮紙:
“看起來你剛剛從很遠的地方回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主動擋住了兩位精靈姑娘,大精靈姑娘也很懂事的繼續抱着艾米莉亞藏在他的身後。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坐在雪中的托馬斯·班納特狼狽的衝他笑着:
“我這一生的故事,你應該已經瞭解很多了。年幼時從父親那裡聽聞了中轉站的故事以後,我原本很憧憬能有這麼了不起的職責。但越是擔任這份工作,我越是能夠感覺到我們全家,自最初的先祖再到我的女兒們,都不過是古老者手中的棋子。
甚至說是棋子都不妥當,我們只是一件可以反覆利用的工具。這些年來我想過很多事情,我想要自由,我想讓我的妻子不要這麼早去世,我想讓我的女兒們和她們的孩子不用再接受這樣的命運。”
他再次乾笑了一聲:
“但你瞧,到了最後我依然是這樣的下場。我感覺得到,你和那位古老者纔是真正的棋手,而我不過是棋盤上失去了利用價值,而且還要最後一次點燃自己試探你的最不起眼的小石子。”
“所以,你爲了自由想要向其他存在尋求幫助?這種爲了擺脫老虎,轉眼又找上了豹子的傻事,你作爲一個成年人應該明白會有怎樣的後果。”
托馬斯·班納特閉上了眼睛:
“是琳達給了我希望,她讓我知道在這片林地之外依然存在着其他的古老者。我知道你認爲我這樣做很傻,但我沒有你的那種力量,命運的枷鎖在我出生前便纏繞上了我。我的妻子、我的女兒、我的全部.”
他深吸了一口氣高聲喊道:
“我同意您的契約了,請現身吧。”
風在漫天大雪中穿行,那風中似乎在這一刻多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你,真的同意了嗎?”
不屬於在場所有人的帶着笑意的甜膩膩的女聲於是在托馬斯·班納特身後響起,夏德身後的兩位精靈姑娘當即摟作一團,夏德則擡頭望向臺階上方音樂大廳門扉中的那片黑暗。
粉色的雪花在星空下飄落於雖然萬家燈火但死寂一片的城市,那熟悉的聲音即使夏德早有準備,也依然讓他感覺後背發毛:
“你的女兒,琳達·班納特留在家中的東西,你把它當做了時間穿越的信標?你去見了.它?”
夏德一個單詞一頓的問道,眼睛依然盯着門扉後的黑暗。但他很清楚,被班納特呼喚而來的東西,絕對沒有從過去直接來到現在。時間之戰的規則甚至不允許半神作爲協助者出現,當然也不會允許那麼強大的存在穿越時間。
否則引起的時間悖論夏德想都不敢想。
琳達·班納特接觸到了“美人魚”,進而通過美人魚的力量給死徒勃朗特下藥。如今,那看起來並未參與此處大事件的“美人魚”,便再次向夏德展現了她的笑意。
但即使“美人魚”沒有真正來到此處,夏德卻依然能夠感覺那雙眼睛跨越時空直接看向了他。粉紅色的雪便是它的力量足以跨越時間影響現在的證據,而手中拿着契約的托馬斯·班納特則是它溝通過去與現在的橋樑。
醉人的笑聲繼續在雪中輕柔的響起,像是迷人的姑娘因爲和戀人的重逢而歡笑。
“是的,我同意契約。”
托馬斯·班納特非常肯定的點頭,於是在他背後的黑暗中,紫色的眼睛於音樂廳洞開的門扉中張開,笑着望着廣場上的一幕。那眼睛一點點向外挪動,直至半張清晰無比的臉自門框側面露出。
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不論是背對它的托馬斯·班納特還是夏德或者精靈們,心中都非常不合時宜的出現了不該出現的想法。
但唯有夏德知道,那雙此時彷彿正在看着所有人的眼睛,其實只是在盯着自己。嚴格來說他現在完全可以阻止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慾望的力量尚未完全到達此處,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聽着托馬斯·班納特於雪中說道:
“我向您獻祭,女士。托馬斯·布魯斯·班納特於1854年霜降之月六日向您,向世界最初誕生的慾望、向大欲的古老者、向智慧生靈渴求一切的根源,獻出我所擁有的一切。是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與靈魂,只渴求您的恩惠。
我想要足以戰勝一切敵人的力量,我想要一份留給三個女兒們的豐厚財富,讓她們在我離開後足以逆轉如今班納特家族的頹唐時局。”
於是門扉中半張漂亮的女人面孔用細長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脣,聲音相當溫柔和體貼的回答:
“你的全部,也包括你的三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