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霜露無情地打在二人的身上。
月光下,只見二人眉發衣衫已結了一層白色銀光,呼出的氣均帶着白霧。
遠處燈火閃閃,一座巍峨莊重的城池屹立在幾十裡外。
玉輕塵半眯起雙目,由暗夜中放眼往前望去,只見那燈火下人影重重,看來是守城軍夜中巡邏。
此時厚重堅固的城門早已緊閉,嚴禁外人闖入。
“駕。”耳旁傳來輕喝聲,和尚已經調轉了馬頭,帶着玉輕塵衝進了一旁的樹林內。
本就是夜間,此時衝進樹林,光線更暗,幾乎是伸手不見十指。
只是一路狂奔,除去寒風颳過臉龐之外,玉輕塵並未被任何樹枝勾住,可見身後之人對此處的地形十分熟稔。
這時,一隻手臂攔攬住玉輕塵纖細的腰肢,將她挺直端坐的身子帶進一具略帶檀香的胸膛中。
與此同時,一絲陌生的氣息隱隱闖入滿是寒意的樹林中。
玉輕塵瞬間集中注意力,雙目在黑暗的樹林中尋找目標,目色驟然冷沉,側頭靠進和尚的耳旁,極小聲道:“絆馬索。”
得到玉輕塵的提示,和尚並未搭話,只是摟着她腰肢的手臂卻猛然收緊,在距離絆馬索一丈遠時低喝一聲,“駕。”
只見那胯下坐騎似與和尚心靈相通般,和尚聲音還未落地,它已如一條游龍般離地騰空而起。
暗夜中,一道黑影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弧線,隨即穩穩地落地,隨後速度不減地繼續往前奔去。
只是攔截之人卻並未罷手,只聽見樹林中響起一道暗哨聲,兩人身後頓時傳來一陣奔跑追逐之聲。
略帶溫度的熱氣噴在玉輕塵的臉龐,耳邊傳來和尚低沉的聲音,“我右邊腰帶中藏有藥粉。”
聞言,玉輕塵收回注意前路的目光,側目往近在咫尺的和尚看去,只見一片黑暗中,他雙目散發着黑曜石般堅毅的光芒。
二話不說,玉輕塵探手入他腰間,摸索着找到一隻油紙包,立即將其打開,猛地往身後灑去。
不一會,身後樹林中便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呼喊叫聲,聲聲恐怖,讓人心生膽顫。
“是何藥粉?”縈繞在身側的陌生氣息消失,玉輕塵素手撥開和尚依舊摟住她腰身的大手,淡聲問道。
“斷腸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點出方纔藥粉奪人性命的厲害。
得到這個答案,玉輕塵勾脣一笑,對於敵人的確不能手軟。
只是身後這人,身爲佛者卻似乎沒有佛心,對她而言不是朋友又不像敵人,讓人捉摸不透,倒讓玉輕塵心生好奇,故意說道:“斷人性命,大師兄好深的修爲。”
並不在意自己的手被玉輕塵撥開,和尚再次雙手握繩,帶着駿馬衝出一片黑暗的樹林。
只是那雙閃着熠熠光輝的黑眸卻緊盯着身前的玉輕塵,反問道:“撒粉的可是施主,與小僧何干?”
“佛者佛心,不知大師兄爲何身藏劇毒?”低哼一聲,玉輕塵不去理會和尚的視線,目光直視前方的道路,心思卻沉靜了下來,思索這一路上所發生的一切。
見玉輕塵面現思考之色,和尚雙目盯着玉輕塵完美的側面看了半晌,這才轉開視線,輕聲道:“看來與你結仇之人不少。”
聞言,玉輕塵輕笑出聲,淡淡地開口,“大師兄焉知這不是你的仇人?”
一個人身上藏有劇毒,在不清楚是何敵人是誰時便狠下殺手,只怕和尚也不僅僅是和尚吧。
“哈哈哈。”身後傳來震動聲,一道清朗笑聲自耳邊傳開,“有趣有趣,你可有趣多了。”
和尚連說三句‘有趣’,似是對玉輕塵的話十分感興趣。
玉輕塵含笑以對,卻不再開口,兩人一馬再次陷入安靜中。
一夜狂奔,月色漸漸在天邊淡去顏色,天邊慢慢染上亮色,一片平坦的土地上竟傳來雞鳴報曉聲。
馬兒再次奔跑了半個時辰,一座小山村出現在玉輕塵的眼前。
只是和尚卻未讓馬兒闖入山村,而是讓馬兒繞着山村外圍來到山村後面的一座土地廟。
示意馬兒停下,和尚身手敏捷地跳下馬背,拿過馬背上的一隻包袱,徑自往土地廟內走去。
玉輕塵更是輕巧地從馬背上翩然落下,柔若無骨地小手拍了拍馬兒,感謝它一路的辛苦,隨即跟着和尚踏入土地廟中。
“給。”將包袱交給玉輕塵,和尚閃身進了土地廟的簾幕內。
玉輕塵掀開包袱一角,只見裡面平整地放着一套女子的衣衫。
低頭又見自己一身沾染了鮮血的衣裙,不但髒亂,更引人注意,玉輕塵在廟中找了一處隱秘的地方,快速地換下了一身淺藍衣裙。
待她走出土地廟時,只見黑色駿馬旁背對着她站着一名墨發白袍的男子。
玉輕塵微怔,隨即擡步朝男子走去。
聽到腳步聲,男子轉過身,正是昨夜與她一同逃命的和尚師兄。平淡無味的容貌卻在一襲白衣的襯托下多了幾分尊貴的味道。
而看着一身鵝黃衣裙走來的玉輕塵,和尚眼底雖劃過一絲驚豔之光,卻極快速地淹沒在那一片黑瞳中,仿若水滴滴入大海,瞬間隱去了痕跡。
“真發假髮?”玉輕塵視線停留在那一頭潤澤的黑髮上,有些懷疑古代能夠有做的如此逼真的假髮。
“你說呢?”和尚反問,將手中的嫩草餵給身邊的坐騎。
玉輕塵挑眉,猛地擡起雙手襲向和尚那束成髻的墨發,纖細地手指挑出其中一縷,用力拔下。
和尚有所覺,正要擡手擋住攻擊,卻不想玉輕塵心中本就有幾分懷疑,下手的動作如閃電般快速,頃刻間便拔下了一縷黑髮。
玉輕塵緊盯着和尚的表情,卻見他神色無恙,並未表露半絲疼痛之色。再輕粘手上的髮絲,比之真人髮絲略顯乾枯,的確像極了假髮。
“還要拔嗎?”見玉輕塵心存疑惑,和尚輕聲問道,只是身形挺直,顯然是防着玉輕塵再次出手。
“趕路吧。”對方已起戒備,想要再次得手自然不易。將手中的假髮交還給和尚,玉輕塵越過他,一個翻身騎上馬背,握住繮繩打算重新啓程。
話音尚未消散,玉輕塵的後背便貼上一具溫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