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驟然安靜。
兩個人就這樣對望，雖然沒有動作，可是那波瀾的眼神中，還是隱藏不住，震撼，或者是心痛。
衛楚秀的心情別樣複雜。她其實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的，可當她看到容辰的眼神時，一切好像是都變了味道。
她在心中不斷地問着自己，剛剛要是沒伸出手來，是不是一切會不一樣？
甚至她太瞭解容辰了，知道容辰的眼神，代表着什麼。
那其中是深深的不可置信，若自己不是他喜歡的人，或許他這一刻已經衝上來，把自己也給殺了。
衛楚秀輕輕地搖着頭，很想和容辰解釋，話到了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容辰凝視衛楚秀半晌，那一刻，他清楚的聽到了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
自己最信任的姑娘，現在卻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他只想質問自己一聲，容辰，當初你爲什麼要回京，你還不如就在邊疆戰死了算了。
現在他就算是生氣，又怎麼和衛楚秀髮脾氣？那是自己最愛的姑娘啊。
他倔強地站在原地，並不想後退，但是也沒有上前來。他的眼神讓衛楚秀覺得無所遁形，緩緩地伸出手，指尖纔剛剛指着容辰，就愣在了原地。
因爲她知道，解釋有多蒼白。也擔心，容辰不會原諒自己了。
就在兩個人僵持着的時候，衛夫人衝上來，把衛楚秀想要往後拽，看着容辰，眼神中滿是恐懼。
她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尖利起來，一個勁兒地勸着衛楚秀：“秀秀你快點往後面來，不要和他距離太近了，他要是發瘋起來，說不定會把你給殺了的！”
衛老爺此刻也反應過來了，先是把葉嵐紹給扶起來，問了兩句他的情況，知道他只是因爲容辰太過於用力，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並沒有傷到其他地方的時候，才稍微放下了心來。
面對容辰，衛老爺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保護妻女的念頭爭了上風，他橫眉冷對：“容辰，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想當着我們的面殺人麼？你以爲這是你的將軍府？還是以爲葉嵐紹是你手下的兵，可以任由你處置的？”
容辰對於衛老爺他們兩個說的話，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依舊是看着衛楚秀，想從她的表現中，看出什麼來。
同樣的，他還是在氣頭上的。
要知道，他是真的敢殺人的，如果不是心中還有一絲理智，他說不定現在就對衛夫人他們動手了。
衛楚秀太瞭解容辰了，也知道這個時候他不是能和爲老爺說得進去話的，於是她馬上轉身，推了衛夫人和衛老爺一把，讓他們先帶着葉嵐紹離開。
衛夫人着急地抓住她的手就不放開，她比衛楚秀要矮了不少，看衛楚秀，都是要擡頭的。
這會兒她就是一個勁兒地問着：“我們要是走了，你怎麼辦？”
衛楚秀覺得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候，把自己的手給抽|出來，看着衛夫人：“娘，我只是有些話想和容將軍說而已，你們不用擔心，他不會在這裡殺人的。”
衛老爺卻不相信衛楚秀的話，剛剛的容辰表現出來的，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往前一把，想要把衛楚秀給拽走，還勸着她：“秀秀你不用怕，只要我活着，誰也別想動你。”
衛楚秀真是心急如焚，她用餘光看到，容辰已經低下了頭，顯然是對自己心灰意冷了。
事到如今，她也沒有再忍了，對着他們兩個說話的聲音都拔高了不少：“算是女兒求你們！給女兒一個和他單獨說話的機會吧！”
衛夫人和衛老爺見到衛楚秀也實在是認真，而且他們要是再勸下去，指不定她就真的要和自己翻臉了，於是他們只能咬了咬牙，先架着葉嵐紹離開了。
不過他們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的，衛楚秀就在原地直跺腳：“快點走啊！”
等到他們都走遠了，衛楚秀才慢慢地靠近容辰，柔聲說着：“容哥，我剛剛阻止你，並非你想的那樣……”
容辰的腦子亂糟糟的，並不曉得衛楚秀說的是什麼。
他還是想殺人，拼了命一樣。
於是他只是木然地回答着：“可你還是阻止了我。”
衛楚秀只能和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畢竟葉嵐紹是端王的人，你若是在衛府真的把他殺了，不光是端王府衛府不能罷休，就連你將軍府那邊，也不好收場。”
容辰扯了扯嘴角，擡頭看着衛楚秀，那雙別樣好看的眸子，現在卻像是兩把刀子一樣，狠狠地扎進了衛楚秀的心房深處：“我既然敢動手，就沒怕後面的這些爛攤子。”
“你……什麼意思？”
衛楚秀也愣住了。容辰不會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容辰走上前，抓住了衛楚秀的下巴，把她的頭給仰起來。
她雖然比一般的女子高了不少，但是和男人比起來，還是個頭矮的，加上身形上，也比容辰差了太多。
他這麼壓迫地看着她，讓衛楚秀很是有壓力。
但是容辰卻不肯放開她，就算是她想掙扎，也被容辰都要給鎮壓住了：“我的意思，剛剛不是已經說的很明白？不過是一條命，我賠給他就是。”
衛楚秀的眼圈瞬時就紅了，她的嘴脣毫無血色，說話的時候，還在顫抖：“容辰……你到底在說什麼？”
他們今日能活下來，是在戰場上多少次死裡逃生才得來的，他怎麼就能隨便把性命給掛在嘴邊。
若是他真的死了，那自己怎麼辦！
自己都已經解釋得那麼清楚了，虧他是個男人，是個威震一方的將軍，怎麼就不瞭解自己的苦心！
他以爲自己想要見葉嵐紹？還不都是家裡面逼的！
他有他的族人要保護，自己又何嘗不是？誰不想過沒有委屈的生活，誰不想要隨心所欲地活着？
但是人生在世，總有那樣不如意的事情，如果事事都像是容辰現在這樣，以爲一死就能解決了，那還有什麼活頭？
正是因爲知道這樣解決不了，纔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其實容辰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在勸着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衛楚秀的苦心，他都懂的，也理解，但是他就是因爲怒火中燒，所以纔會做出這些事情、。
甚至他清楚，他之後說出的每句話，都能讓衛楚秀心痛得無以復加，而衛楚秀難過，自己會被她還難過一百倍，可他還是選擇說了出來。
如果要痛，那就一起痛吧。
“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麼？”容辰臉上半點笑意都沒有。這並不像是衛楚秀認識的容辰。
要知道，他在邊疆的時候，就算是大軍壓境，也能面不改色地排兵佈陣。
可是現在，他竟然用這樣嗜血殘暴的眼神看着她！
衛楚秀的下巴被他給捏得生疼，眼睛瞪得大大的，耳邊是容辰冰冷的聲音縈繞：“秀秀，你答應了要嫁給我。可是現在呢？你不光是和葉嵐紹走在一起，甚至在我要殺他的時候，還阻止我。是不是我今日不來，你就要聽從了你父母的安排，嫁給他了？”
說着說着，容辰還苦笑起來：“哈哈哈……我還真是傻。我怎麼就能覺得，咱們現在這種死局，總有一日會被我破掉呢？我怎麼就能幻想，以後娶了你的樣子呢？”
容辰的聲音破碎，眼神中更是光芒閃爍，他每說一個字，就在衛楚秀的心上劃下一刀，但是同樣的，也在他的心上留下百刀。
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方法，容辰從前都沒用過。
他想，這次自己真是地鬼迷心竅了。
而衛楚秀呢？她竟然很是心累，什麼都不想解釋了。
她以爲，他已經夠了解自己了。原來在容辰心中，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不堪的女子？
不管是曾經的想要習武，後來的想要參軍，她都辦到了。
回到京城後，她在很多的事情上，也是沒有妥協過的。
難道這還不能證明自己的真心麼？
容辰他這些話，根本就不是在否定自己，而是在誅心啊！
既然他都如此不相信自己了，那自己解釋起來，又有什麼意思呢？就順着他的想法吧。
可是衛楚秀卻不得不問問自己，爲什麼她這麼想的時候，心中會這麼難過？就像是全世界都被冰雪環繞，再也不會溫暖起來一樣。
而且那是從心房中慢慢往外滲透的冷，本來這種隆冬，在外面站一會兒，身體就受不住了，她卻根本就感覺不到這種寒意。
衛楚秀擡頭，凝視容辰，眼中有淚水瀰漫。她覺得自己面前的景象都開始模糊起來，讓她無所適從，卻還要比之前更加堅強。
“你若是真的這麼想，那我也無話可說。”衛楚秀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是這樣，眼中的淚水就不會流下來了一樣。
容辰也看到了衛楚秀那通紅的雙眼，而他的心，都已經感覺不到痛楚了，只會不由自主的，一下下抽動。
他在心中不斷地和自己說，不是的，他並不是不相信秀秀，他只是太害怕會失去這個姑娘，所以纔會說出這些傷人傷己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