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的母親也還活着，不管她犯了什麼錯，自己都要保住她的性命的。
而今，元錦玉看着慕林，半晌後，幽涼地道：“你們這次犯的，確實是誅九族的大罪。”
慕林低頭，面無表情，元太妃在身後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沒等慕林說話，她總算是開口央求：“娘娘，這次都是我鬼迷心竅，和慕林沒什麼關係，求求您，別殺他……您要殺就殺我一個人……”
一邊說，她也一邊給元錦玉磕頭。
奈何元錦玉根本就不相信她了，殘酷地道：“你心中在想什麼，沒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你是不是認爲，我真的把你殺了，慕林就會記恨上我，以後總能找機會替你報仇？”
元太妃磕頭的動作頓了一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元錦玉怎麼這樣洞察她內心所想的？
因爲陰私的人，心中的想法永遠也別指望變好。元太妃是裡外都黑透了，現在連自己的生命，都能利用了。
慕林對元太妃更加失望，他無力地說：“娘娘，您儘管處置，臣弟必定沒有半句怨言，就算是您……真的殺了元太妃，臣弟也絕對不會尋仇。”
孫梓珊跪在慕林身邊，眼睛已經紅了，她深知慕林心中所想，所以哪怕這樣不捨害怕，也半句都不敢請求。
她下定決心，生不能同衾，死必定同穴。
殿下，就算是您替我請求了，我也不會讓您一個人，走在這黃泉路上。
林泉也快急哭了，央求地看着黎成，想着老爺能不能替凌王殿下求求情，遇到這樣的一個母親，可惜了殿下一身的本領。
黎成不動聲色地搖搖頭，表示這件事他沒辦法插手。
元錦玉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心中已經有了對策。
元太妃不能殺，但是她有太多種辦法，讓她生不如死。
此刻的元錦玉，說是掌管生殺大權的天神都不爲過，至於其他人，都是她手中的螻蟻。
於是她開口，每個字都是那樣清晰明瞭，驚雷一樣，朝着衆人的心上砸下：“元氏，多次逆謀，屢教不改，今日起，貶爲庶民，剔除皇家族譜。從此之後，你同慕林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是母子關係。”
一句話，就將元太妃這麼多年的努力給抹殺了！而且不光是讓她權勢地位身份都沒有了，還奪走了她的兒子！
慕林可是她的命啊，她一切的榮華富貴，都仰仗着慕林呢！
元太妃尖叫一聲，像是瞬間蒼老了幾十歲，她痛哭流涕，開始真心實意地和元錦玉央求着：“娘娘，求求您，是將我貶爲庶民也好，重重用刑也好，別讓慕林和我斷絕關係！”
元錦玉不爲所動，元太妃一個勁兒地給她磕頭：“我知道相府的人都對不起你，但我畢竟是你的親姑姑啊！當初你進宮請安，後來被皇上受封，也都有我的功勞在！我不請求你的報答，只求你能多顧念一下親情，別讓我離開我的孩子！”
元錦玉聽了這番話，也靜靜地審視元太妃。
是啊，當初的她，和現在是不一樣的，她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因爲位份低，整日琢磨的不過是怎麼能讓皇上多寵愛她幾分。
所以那個時候的她，和自己才能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慕林的成長，讓元太妃的雙眼被矇蔽了。
元錦玉幽幽開口問道：“你現在知道是我的姑姑了，當初你散播謠言，毀我清譽，鼓動慕林造反的時候，可曾想過親情二字？”元錦玉重重嘆氣，“元氏，我對你已經情至意盡，至於你說的那些欠你的恩情，我自認也早就還清了。現在，你好自爲之。”
元錦玉的話，徹底封死了元太妃的希望。
她一想到，慕林以後會變成自己的陌路人，就覺得天都要塌了。
一切都沒有了，她活着還有什麼盼頭，不如死了！
可是元錦玉派了那麼多暗衛看着她，怎麼也不可能讓她死了。
折磨一個人，攻心爲上，你看重什麼，我就將什麼毀掉給你看。
面無表情，收回目光，元錦玉看向慕林：“至於你，監管不力，也要重罰，念在你軍功在身，削去你的爵位，將你打入天牢，嚴加看管，你可服氣？”
在慕林的心中，最嚴重的懲罰，也不過就是要了他這一條命了。
現在元錦玉誰也沒殺，已經足夠仁慈了，慕林再磕頭，額頭已經溢滿了鮮血，從光潔的臉頰落下，那砰砰聲響，砸得孫梓珊的心生疼生疼的。
“臣弟認罰。”
最後，元錦玉看向孫梓珊：“念在你這次不知情，就繞過你一次，你且回去吧。”
孫梓珊聽出了元錦玉語氣中濃濃的疲憊，知道她肯定是對自己非常失望了，但是爲了慕林，她還是央求着：“皇后娘娘，請您將臣服和殿下關押在一起吧！”
元錦玉淡淡地看着她：“牢飯有什麼好吃的，你是想辜負慕林的一片心意麼？”
慕林也馬上呵斥孫梓珊：“你給我老老實實回府！不要來探望我！”
孫梓珊捂着臉，哭出聲來，她很想對慕林喊，不是答應過自己，夫妻同心一體的麼？爲什麼不能讓自己和他一起承受苦難？
慕林別開頭，不看孫梓珊，但是在她不知道的角度，他也紅了眼睛。
元太妃枯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慕林被侍衛給帶走了。
她撲過去，死命地抓住慕林的衣角，想要留下他。
“十五，你再去求求皇后娘娘，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殺要剮都聽她的，只求她別削你的王爵……”
慕林往前走的動作，只是被元太妃阻了一瞬，就掙脫了她的手。
甚至他自始至終，都沒有低頭看元太妃一眼。
就在剛剛元錦玉下令的時候，慕林和元太妃，就沒關係了。
他清楚地記得，以前告誡過元太妃，若是她再犯錯，他就不會見她了。
所以今日，大概是這輩子最後一次和元太妃見面了。
慕林唯一不捨得的，就是孫梓珊。
元錦玉說將他關在天牢，卻不知道要關他多長時間，梓珊一定會很焦急的吧。
天天在宮外惦念自己，不知道這本來就孱瘦的丫頭，又要減幾圈了。
孫梓珊的目光，始終追隨着慕林的背影，她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讓慕林一力承擔下來了這份災難。
而她所敬佩的夫君，哪怕是在這樣的境地，也腳步堅定，不改初心。
那挺拔如同小白楊一樣的背影，讓孫梓珊眼眶熱了又熱。
一直到慕林走得不見蹤影，孫梓珊還跪在地上，沒有起身。
元錦玉很累了，不想再面對這些人，就對銀杏說：“你扶我去休息，”然後她看着黎成等人，“至於你們，都出宮去吧。”
元太妃是罪人，她不擔心沒人懲治她，孫梓珊領了元錦玉的命令後，就站了起來，將元太妃直接給拽了起來。
她的動作非常粗魯，不是元太妃的媳婦了，也不用對她恭敬了。
元太妃卻不願意走，怔怔地看着她的手心出神。
剛剛她就是用這隻手，抓住了慕林的一片衣襬，卻被他給掙脫了。
於是元太妃瘋狂地掙扎起來：“你別碰我！我要去求皇后娘娘，我要去見我的孩子！”
元錦玉已經去了內室，還將門關上，阻隔了這裡的聲音。
孫梓珊一邊落淚，一邊揚手，狠狠地甩了元太妃一耳光。
聽着清脆的聲響，她的手陣陣生疼。可是孫梓珊就像是感覺不到一樣，居高臨下地說：“你還搞不清楚狀況麼？現在你是庶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妃，殿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老老實實跟我回府，雖然殿下和你斷絕關係了，但是我瞭解他，不會放任你自生自滅。我會讓人專門給你騰出一個屋子，以後你行動的範圍，就是在那房間中，飯菜會有人每日給你送過去，也不會有人伺候你了，你也別想我和殿下去看你。”
孫梓珊深深地呼吸，她顫抖着說：“這樣的結果，你肯定滿意了吧？”
元太妃呆呆地看着孫梓珊，不敢相信，她竟然對自己這樣絕情，伸手指着孫梓珊，她無力地說：“你這樣對我，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恥笑你不敬重婆婆嗎？”
孫梓珊無比陰寒地說：“你三番五次，差點害死我的丈夫，如今我和你沒有半點關係，還能贍養你，已經是對你的恩賜了，你不要得寸進尺。還是你想要我將你丟出王府，任憑你自生自滅？”
元太妃着實怕了，癱在地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孫梓珊不讓她留在這裡給元錦玉添堵，抓着她就離開了，看她纖細的背影，卻因爲慕林受罰，被逼出了強悍的力量。
元太妃還欲大喊大叫，被孫梓珊直接捂住了嘴，手上力氣半點都不含糊，就像是要把她的臉給捏碎了一樣。
黎成和林泉也慢慢地往外走，殿外已經是傍晚，天空烏雲密佈，悶沉沉地，要壓下來。
黎成伸手，牽住了林泉的手，用溫熱的掌心，給林泉力量。
林泉仰頭看着他，依賴又擔心地問了一句：“老爺你說，皇后娘娘是不是會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