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依依最終走了過來，沒辦法，她對墨清寒實在是拒絕不來。“國師有什麼吩咐，儘管說，我就在外間伺候。”
墨清寒抓住了她的手，給她往房間裡面帶，然後指着臥室說：“你就跟我睡在這裡。”
“這不行。”縱然墨依依的性子改變了不少，還是接受不了和男人共睡一張牀的。
“怎麼不行了？你剛來欽天監的時候，不也是在這裡睡的麼？”
“我那個時候是打地鋪啊！”墨依依聲音中已經帶了一絲哀求，“國師大人，要不然你還是讓我睡在地上吧。”
墨清寒仔細地審視她的眸光，心中多了兩分欣喜。
看看，只要刺激她一下，她就不會像是深潭水一樣，毫無波紋。
不過墨清寒沒準備就這樣放過她，攔腰將她抱起來，放在牀上，黨方面宣告着：“你就給我睡在這裡。”
墨依依掙扎着要到下牀，但是她那麼小的力氣，怎麼可能撼動墨清寒，她又不願意用一些傷他身體的辦法，多次嘗試之下，只好認命地躺在牀上，只是背對着墨清寒，分明就是生氣了。
墨清寒在牀邊站了一會兒，同她說：“我會讓人把飯菜送進來，我看着你吃，哪裡也別想跑。”
墨依依不滿地嘟囔：“我能跑去哪裡，反正只能跟着你啊。不曉得你怎麼忽然變得這麼霸道。”
飯菜很快被送來，墨依依可能是想通了，墨清寒觀察着她，飯量並沒有減少。
洗漱後，墨依依穿着中衣，乖乖坐到了牀上，只是她手中還捧着一本書。
別的女兒家都是喜歡看話劇本子，偏偏她喜歡研究這些五行八卦的，左右墨清寒是一句都看不懂。
她非常專注，如同入定了一樣，那種即將羽化登仙的感覺又席捲而來。
墨清寒伸手，要將她的書抽走，墨依依卻像是腦門上長了眼睛一樣，扭過了什麼，讓墨清寒撲了個空。
他坐在她身邊，慍怒地道：“都已經很晚了，今日就別看了。”
墨依依沒擡頭，眼睛還盯在書上：“我一點都不困，很快就能看完了，你快點休息吧。”
墨清寒就是不想讓書本搶去墨依依的注意，堅持不懈地打擾着她。
墨依依雖然有些心煩，但漸漸地，沉浸在書本內容後，心境也平和了。而且她的五感更加敏銳，動作也更靈活，墨清寒試了幾次，還是沒搶去她的書。
終於，他憋氣地轉過了身：“那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你不懂。”他啊，就是個掛名國師罷了，自己融入其中，真是其樂無窮。
只是大周不少能人異士都隱於市井或江湖，天知道她有多想和他們交流一番。
只有自己一個人懂這些事情的感覺，真是太寂寞了啊。
墨清寒聽了墨依依的話，更氣了，竟然說他不懂！他拿過了墨依依放在身邊的一本書，也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結果不到一刻鐘，他腦袋都快大了。
“你確定這些書很有趣？”
“對啊。你認爲無趣，是因爲你不想讀。這樣吧，你把手伸出來，我給你算一卦。”
墨依依總算是肯放下書，看墨清寒一眼了。
他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當初喜歡元錦玉的時候，也沒像這樣熱烈過，她一句話，他就馬上把手伸過去了。
墨依依捏着他的指尖，看向他掌心的紋路。
以前她也給人看過手相，面相，她心善，遇到那種命裡有災難的，都會提點一番。
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的同時，也心懷敬畏，至今爲止，還沒有算偏過。
但是墨清寒的掌紋，卻像是印刻不到她腦海中一樣，明明第一眼看着那樣清晰，之後越看越覺得混沌，讓她根本分不清，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以前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出現，但也只是墨依依給自己看手相時發生的啊，墨清寒怎麼會……
墨依依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類似於自己看不穿自己的命運，親近的人也是一樣的。而且這種親近，要麼是血緣親情，要麼就是會陪伴自己後半生的人。
墨依依此刻猛地意識到，之前她是喜歡墨清寒啊，那些記憶還如此清晰，可是感覺怎麼慢慢就淡了呢？
不，不是淡了，而是她一心鑽進了五行八卦之中，漸漸地把這份愛戀忽略了。
她的後背冒出了一身冷汗來，再這樣下去，她會變成什麼樣的人？無慾無求麼？
哪怕墨清寒有天會離開自己，她也半點都不在意？
墨清寒不是很相信手相這種事，因爲比起天命，他更相信人的意志是最強大的，人定勝天。
結果墨依依的臉色變得這麼差，他的心也咯噔一聲。
“依依，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的命格很不好？或者我的父母會出事？不可能啊，我早幾年前，就派人把他們保護得很好了。”
忽然，墨清寒心中有了一個想法，這讓他很害怕：“你不會從我的手相上，看到了災難吧？”
“沒有……”墨依依總算是肯開口了。
她輕輕地將墨清寒的手指放下，如同放下了他的心一樣，墨清寒的眼底有受傷劃過。
“你和我說實話，我是不是活不長了？放心，我承受得住。”
墨依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會這麼想？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這是你的祈願，還是你算出來的？”
“不用算，我看得到你身上的氣運。”雖然不是紫氣，但也是金光閃閃了，這樣好的命格，墨依依一共沒在幾個人的身上見過。
“既然不是短命相，你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墨清寒摸了摸下巴，認真地思考着，“或者我是孤苦一生的命？”
“不會。”他的命格很好的。
“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啦。”墨清寒慵懶地眯着眼睛笑，和他當初養的那隻小貓有點像，“看在你一直在說我命格好的份兒上，我就相信你算命很準了。”
墨依依低頭，微微笑着，不敢和墨清寒對望，怕他看出自己眼中的掙扎來。
“好啦，別多想了，命運這東西，誰能說是一成不變的呢。我好好活着，你會一直陪伴我的吧？”
“嗯！”對於這問題的答案，墨依依非常肯定。
就算是有天她忘卻了愛戀，也絕對不會萬一墨清寒。
“好了，時辰不早了，睡覺吧。”墨清寒說過後，就下牀穿鞋了。
墨依依坐在牀上，詫異地問：“你不在這裡睡麼？”
“你當真以爲我會那樣禽獸啊？”墨清寒失笑，“這房間就留給你了。”
轉身後，他背對着墨依依，擺了擺手，沒看到墨依依眼中濃濃的不捨。
晚上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墨依依根本就睡不着。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行爲和她的想法，背道而馳的呢？
心中彷彿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剛來到墨清寒身邊，總擔心他把自己當成童女煉丹的小姑娘，另外一個面容平靜，無悲無喜，眼神也是空洞悠長。
她們的對話，就這樣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我真的做錯了麼？”
“當然沒錯，你這樣的天賦，如果不潛心鑽研該多可惜？況且你從一個小乞丐，變成了大週上下都敬重的聖女，這難道不是進步麼？”
“可是我從未奢求過這樣的高位，我最初會研究五行八卦，也是因爲我感興趣。”
“一點興趣，就足以造就你了，所以才說，你是幸運兒，現在要放棄，未免太可惜。”
“但是我喜歡墨清寒！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喜歡了！結果我這半年來，都做了什麼呢？我變得如此冷漠，甚至忘了對他的愛！”
“就不能可能是你壓根就不愛他？曾經的感情，只是你錯把感動當成了愛。這個男人讓你的仇恨得以昭雪，你感激他是應該的。”
“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歡他……”京城戰亂，她差點死在他懷中的時候，愛戀的感情尤其強烈。
她當時多悔恨啊，沒早一點和墨清寒說清楚這些事情。
現在呢？多強烈的愛恨，都猶如被時光埋葬。
墨依依甚至想，怪不得這麼多年來，欽天監的聖女就算是不準成親，也沒有同人鬧私奔的。
這個位置，真的會消磨乾淨人的七情六慾。
那個冷漠的墨依依還在說：“你做的一點都沒錯，追求強大，追隨強者的腳步，是人的本能。當你足夠強悍時，自然就有站在墨清寒身邊的資本了。”
“足夠強悍？那我要等到什麼時候，等到徹底忘卻對他的愛麼？我不要這樣！”
墨依依抱緊了她的雙臂，只覺得渾身都在發寒。
“你這個想法，明顯偏差太多了，誰說陪伴一個人，就一定是因爲愛戀？志同道合，互爲知己，難道就不是陪伴了？愛情總有消融的那一天，但是你所學的東西，卻永遠都不會拋棄你。爲了一個男人，就放棄你自己，那纔是真的愚蠢。”
漸漸地，那個軟弱的墨依依，好像被這個強勢的說服了。
她的目光變得空洞起來：“是啊，我不應該放棄的，這原本就是我的夙願啊。管他後世如何，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
“這樣就足夠了，陪伴原本就是最長情的告白。”